宋家恺一扭头,对着项左一脸寒意笑得灿如朝阳;“项总,没破产吧?小姨子这点医药费都不想掏了?”项左却似未闻,没顿一下已是越过他直接将床上收拾好的行李包打了个大开,里面的衣物两下都倒了出来。“沫沫腿好之前,就住在这里。”
章念晴一早被董菲噎得难堪,后又碰上宋家恺多管闲事早憋了一肚子闷火;这一见到项左,倒似是一下找到了万恶之源,所有的委屈与心酸都幻化成怒意爆发了出来。“我们的家务事请你们不要来干预。沫沫都不反对,你们算是她的谁啊?”说着,抖了手从包里拿出几页纸,甩到了项左面前,“这是离婚协议,我签字了;你什么时候签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国……”
“章念晴!”项左紧紧扼住她举起的手腕,盛怒之下脸色都愈加苍白,“你闹够了没有?”
一室沉静。
他着实用了力,章念晴腕上已是巨痛;只是拼了命紧咬着嘴唇就是不肯示弱分毫。章沫沫望着念晴一脸让人心疼的倔强、被项左狠狠扼住的手腕,只恨不得自己瞎了才好!扣在轮椅上的手骨节苍白可见,一点点,强逼着自己放松下来,硬生生将视线转移到了地面上。宋家恺正激昂的斗志在这突兀的愤怒下也是陷入了沉思,环视过章氏姐妹和项左脸上的表情良久没说话。
董菲是个机灵人,心道这项总人是钻石级的,可是脾气怎么这么大!略一掂量,得出结论,自己只是个炮灰,被秧及实在不划算,脚下已是不动声色向后蹭着,准备溜出门外避难。还没来得及拉开门,只觉身后一股大力,这机灵的姑娘一个前扑,险些张到地上。
怒目一回头,病房的门又被开了半敞;“这是怎么了?”汤昊手里捧了一大束粉色的百合,面带不解走了进来。
董菲心里一万个委屈,后背被门撞得还疼;可是比她委屈的大有人在,章念晴甫一见到汤昊,原本转在眼圈里的泪水哗的一下就流了出来。所有的无助此时都找到了唯一的、最坚实的支撑点,脸也扬得勇敢,“你不是要离婚么?你签字,我们马上走!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这样还不行么?我们姐妹俩去哪,你管得着嘛?!我才是沫沫的亲姐姐!”
“亲姐姐?!”项左一扯,手上力道更甚;汤昊却是心下一疼,直觉上就踏前几步要把念晴拉过来;可是步子没迈开,项左低沉的声音又敲进了耳朵里,“亲姐姐你就这么对她?她腿伤成这样,你逼她出院?逼她跟你出国?”
汤昊就这样愣了下来,不可置信般望着念晴。他看了看念晴手里拿着的一份离婚协议书,略一沉吟,眉头却是再也没松开过,良久不语。
至此,章沫沫是再也听不下去了;扶着轮椅,挣了脖子就要一个人往外挪动。章念晴却没错过沫沫这个未遂的动作,一把拉住了轮椅,“让沫沫自己说,她是跟我走还是留下,现在让她自己说!”
一瞬间满屋子的视线齐落落扫在了章沫沫身上,如芒在背!整个身子都僵硬,再不能动弹一下,耳边反反复复的,就是刚刚念晴同她两个人在一起时哽咽的、毫无生机的哭诉——‘沫沫,他再这样逼我,我会疯掉!真的会死!你救我,现在我只剩你了,我只有你了,我们离开这里……’
“你别逼她!”
“念晴,你……”
项左和汤昊几乎是同时出了声,这一下章念晴反倒愣愣望着汤昊的一脸不赞成张大了嘴巴。极是难以置信一般,试探着确认,“汤昊,你说什么?”
汤昊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楚,心下不忍,可却仍是柔声劝道,“念晴,沫沫不容易,你别……”
“汤昊!”章念晴大叫一声,无论如何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像是活生生被掐断了最后一丝生机,歇斯底里般从项左手中挣月兑了出来,一步步退着,直到无路;“你们都在说我?都在怪我?我到底哪里错了?我不该醒过来是不是?我就该像我爸妈一样被章沫沫一齐撞死了才好,对不对……”
脸,瞬间苍白到失了血色。章沫沫的呼吸,都停了下来;在项左与汤昊两个人的呵斥声中,悲哀地瞧着念晴激动的脸,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耳边只有自己心脏破裂的声音。一下一下,慢慢的碎成了残片……
汤昊也彻底冷了脸,在项左发火之前拉起念晴就往外走;身后的女人兀自喋喋不休地挣扎着不肯动,“汤昊,连你也这样对我……”
项左的手早已握成拳,用力之下骨节都要捏碎的强撑着自己的忍耐;他望着坐在轮椅上女人低垂的头,看到她的肩膀一颤颤的抖动,便如一针针扎到了自己的心房,痛、却又说不出话来。
忽然之间,那死寂一般的轮椅动了一下,宋家恺推了章沫沫就要往外走。项左一下撑在了另一端,“放手!”
“你放手!”宋家恺不知什么时候,脸上的玩味与嬉笑早已一扫而空,此时正是板了脸、眉眼间也带了愤懑;“有你们这么逼一个姑娘的嘛?她还是病人呢!你们想把她逼死么?”
一滴泪水,笔直滴打到了自己的膝盖;章沫沫在这一句下,再也没能忍住眼中的酸涩。她拼命咬紧了嘴唇,咬出了血丝,眼中滴落的液体一串串滚洒在了两个男人一触即发的紧张当中。
她撑着手,从地上捡起那页离婚协议书,木然伸向了项左,“求求你,签了吧;出国,也是我的意思。”
项左愣在了当地,他的眼底,泛了雾意深深地、不可置信般回望着她,章沫沫硬生生抽移了视线,望到宋家恺脸上,“麻烦你推我出去好么?我真的,不想再呆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