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之后很久,章沫沫都想不好该怎么面对项左。有很多话,俱是说不出口;甚至,就连站到他面前,都没了勇气。新一期的《财经》杂志上,那个男人占据了整个封面;‘十大青年企业家项左——盛联集团董事长’。他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微侧的拍摄角度下,眺望着窗外深远的白云蓝天。静态的画面质感,更加显得他的眉眼英挺非凡;他的头发,短、利落到了让人心跳。
于是那贴子里‘是以为股民都是白痴还是后台硬到根本不怕露馅’的泣血质问再一次被亮在了眼前。这件事情会不会被查出来、后果将有多严重,她说不好。可是无论如何,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该跟这‘十大青年企业家’扯上一点关系才对!
章沫沫捧着这本杂志很久,终于鼓足了勇气将手指缓缓抚过他挺直的鼻梁;一下一下,沿着那轮廓,呼不出气。这个男人,他有多好、有多风光,就有多大的权力拥有美好而广阔的未来,就像他正在望向的天空!而不是,为了一个果照满天飞、与他的前妻还是孪生姐妹的骗子、一个只能带给他耻辱与嘲笑的傻瓜违反法律、摊上官司!
破天荒的,章沫沫找了项左。她没敢直接去他办公室;想了一整天,最后选择在车库里等他。只是当下班的高峰期过了很久,大厦里的职员都离开得七七八八,章沫沫坐在寂静的车库里,才有些后悔。
昏暗的、空旷的车场,静得可以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于是又想到当初,她举着刀子刺他车胎时的那一天,丝丝扣扣的酸涩涌上心间,一下子,心乱了,在这孤寂如雪的、封闭的空间。
项左出来的时候,她正倚在他的车前。他的脚步声异常有力,一下下像是踏在她的心上。心慌,而他却了然;不知是一早做好了要见面的准备、还是已经猜到她会来找他。章沫沫望着他一点点走近,险些回想不起自己早已拟定好的台词。
“你……以后,能不要再为我做什么了吗?”好不容易,还剩下这么一句最重要的,没忘干净。
“我倒是还想知道我还能再为你做些什么。”项左说得平静,理所当然的坦荡;“你忘了结婚的时候我给的承诺……”
“别说了!”章沫沫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折磨,大声打断,退后两步。“我不需要你履行什么承诺,我早就不记得了!我只求你,别再管我了,你是你、我是我,现在我们甚至连亲戚关系都没有。一直这样,别人会怎么看……”
别人会怎么看?项董事长对前任小姨子所表现出来的异乎寻常的热情?
“别人?是宋家恺么?”项左的目光炯炯投在她的脸上,所有初见时的得偿所愿又化作了沉重的无奈。“你不欠他什么,章沫沫,不管你从前觉得自己欠了他什么,现在,你一点也不欠他的!反而,他只有对你感恩戴德的份……”
章沫沫听得有些眩晕,他在说什么?只是项左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眼睛紧紧盯住她的左手,“那是什么?!”
凭空爆发出的厉声质问,在这宽阔的车库里传播开来,纵是章沫沫一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不禁心肺俱跳。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是一枚钻石戒指,光滑而晶莹的无数个切面,在这昏暗的空间里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她被问得一惊,前一秒钟所有的质疑也就无声无息地消散在了脑后,支支吾吾应了句,“有人跟我求婚。”垂了头,不敢瞧他;说得愈发低声,原本计划一定要将这句说得理直气壮的人,怎么临上场就失了气节?失了气节、落了下风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说的、想给他看的、都办成了!
一溜烟钻进车里逃命一般蹿出停车场的时候,章沫沫没忘从后视镜里又瞄到项左身上一眼。那个男人,还站在原地,直直凝视着她逃离的方向。她没想到自己就能这样轻易离开,可事实是自从她说了那么一句‘有人求婚’,项左就动也没动一下。直到她拐出车库的门口,黑暗里还是依稀可见他静止的身形,犹如一尊高大的陶塑,坚硬而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