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上顾昔接到小刀打来的电话,于虎头等人已经把主使绑架的杜老板给拿下了,警察到来之前作鸟兽散,杜老板藏在暗处的一个手下趁机想要去救他,结果被小刀敲了闷棍。
顾昔将手机递给后面的田宁,里面有小刀发来的那位神秘的杜老板的照片,“田姐看一看,认不认识这个人?”
田宁看了一眼,讶然叫道:“他叫庞三儿,是徐金海家的司机!”
听说这位杜老板的名字,顾昔倒没有感到惊讶,干坏事的都恨不得把脸蒙上,改名换姓再正常不过,便是庞三儿背后的徐金海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就连顾钧吾也没有特别吃惊。
“徐金海的消息倒是满灵通的!”顾昔撇了撇嘴角,发出一声嗤笑,问田宁,“不晓得田姐手里掌握着什么,把徐金海吓得狗急跳墙?”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田宁僵硬的声音说:“给安市长开户和存款的手续都是我经手办理的,还有那三十万现金也是我交到季然手里的,过程被我偷偷录了下来,这些东西我都藏起来了……”
真的是季然!顾昔对季然了解不深,之前与雷樱讨论案情时之所以认为此人有嫌疑完全是采取的排除法。
可真的由田宁确认之后,他还是感到不解,“安爸似乎一直都很看重这个季然,不是说还有提拔他的想法吗?他这么做又为了什么?钱?”
能得到安子明的信任和重用,这个季然自然不是个蠢人,从市府秘书处一个没背景没资历的普通科员到常务副市长的秘书,一步登天的季然不会不清楚自己的前途命运都系在安子明的身上,他才三十出头,到底为了什么竟做出自断前程的事来?
田宁插口道:“徐金海确实给了季然一笔钱,数目我不太清楚,不过我听……说季然好像做了让安市长很生气的事,被安市长发现了……”
这个解释才合理,季然单纯为了钱背叛安子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恐怕他做出的事情不止是犯错那么简单?
田宁打了顿,没有说出告诉她此事之人的名字,顾昔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询问地望向驾驶席上的顾钧吾,后者沉着脸缓缓摇头,安子明在出事前的确对他说过一句“这个季然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能用了!”
但是季然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让向来看好他的安子明厌弃,安子明并没有提及。
安子明出事十分突然,事先毫无征兆,等到顾钧吾收到消息时,季然已经不知去向,给外人看在眼里愈发认定安子明的问题严重。
顾昔倒是更惊讶于田宁居然掌握了这么多重要的证据,难怪逼得徐金海铤而走险。
他从后视镜注视着面朝车窗的田宁,秀美的侧脸线条如雕塑般分明,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细白的牙齿狠狠地咬住了下唇,眼帘低垂着,长而挺翘的睫毛,美到了极致,却冰冷得没有生气。
能够接触到核心的秘密,应该很得徐金海的信任?
她的难过是因为背叛了徐金海的缘故,还是担心会遭到报复?顾昔胡乱猜测着,却又觉得此刻田宁的情绪既不像是恐惧,也不像内疚。
顾钧吾瞥了顾昔一眼,沉声道:“田宁之前在金海集团财务部工作。”
听起来像是在解释田宁拿到证据的原因,顾昔当然不认为真的会这么简单,听出老爸是要就此打住这个话题,也不会不识趣地打破砂锅问到底。
安子明一案至此即便还没有彻底真相大白,但那几块兴风作浪的石头却已经渐渐露出了水面,有雷铭德的重视和监督,只要拿下季然和田宁手里的证据,洗清安子明的冤情基本上已不存在什么障碍。
若是这样还破不了案,省纪委的工作人员集体辞职算了……
至于平湖那几位中到底还有谁与徐金海勾连,其中涉及的恩怨利益纠葛,或许会逐一显现,也许会成为永远的秘密,顾昔并不如何关心。
田宁凄绝哀伤的眼神下究竟藏着怎样痛苦不堪的内情,顾昔也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去触碰别人的伤口,她今后的生活又会怎样?
只是淡淡的怅然如看不见的蛛网一样,勒得他呼吸都有些沉重,真相其实一点都不难猜测,虽然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对于心存美好的人而言,看着美丽的事物枯萎凋零,想一想也令人沮丧。
顾钧吾重新将车子驶上了公路,车里的几人各自想着心事,密封良好的车厢里只有发动机运转发出的微弱声响,顾昔的破了寂静,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李尚荣。”顾昔看了眼来电号码,将电话递给了老爸。
“李主任您好!我是顾钧吾。”顾钧吾接起电话沉稳地打过招呼,然后静静地听着对方讲话,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最后激动得满脸通红说:“好的,我现在立刻赶过去!”
挂了电话,顾钧吾难掩兴奋,“李主任让我们立刻到锦河路十六号松林苑汇报情况!”
顾昔惊讶地扬了扬眉头,他对江州陌生,但松林苑的名头还是听说过的,知道那里是东平省委省政府高级干部的住宅区。
住在松林苑的都是东平省副省、部级以上的官员,想要听汇报的显然不是李尚荣。
眼看再过几分钟就要凌晨一点了,雷铭德要在这个时候听案情汇报?
顾昔疲懒地靠着椅背,揉捏着眉心,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之前神经紧绷还不觉得什么,眼下大局已定,疲倦就如同潮水一样漫卷涌来,嘟囔道:“您总得先给我找个睡觉的地方?”
“那可不成!”顾钧吾瞥了眼顾昔,“李主任点名要你到场。”
顾昔就愣了下,指名要见自己的怕不是李尚荣,而是雷铭德?
从手机里找出雷樱的号码,手指在发射键上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发了个短信过去,只有两个字:谢谢。
顾钧吾侧头扫了眼顾昔问道:“你妈还好?家里这两天没什么事?”
“还好”,顾昔含糊地应了一声,诸如谭秀斌、徐然见风使舵之流的龌龊行径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说出来给老爸增添烦恼,“今天的事我没有告诉老妈,怕她担心。”
顾钧吾的脸色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刚要说话,顾昔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还以为是雷樱,看了来电号码不禁惊讶失笑,对老爸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老妈的电话。”
接通电话叫了声“老妈”,却没有得到回应,他又喂了两声还是没人说话,以为电话出了问题时就听见话筒里传来咯咯的笑声。
“小馨?!”顾昔吃了一惊,“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我家?”
“臭顾昔,你去省城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安馨娇憨的声音仿佛甘泉般透过电波直沁入顾昔的五脏六腑,将他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我和妈妈都在这呢,听谭姨说爸爸的案子发现了新证据?”
顾昔笑着嗯了一声,“证据对安爸非常有利,放心,安爸很快就能挺胸抬头地杀回平湖了!”
“啊?!我要去江州!现在就去!”电话里静了静,随即响起安馨惊喜欲狂的欢呼,下一秒电话里传来谭秀琴大得震耳的声音,“儿子,你说的是真的吗?”
“瞧您说的,我敢拿这种事开玩笑嘛?”顾昔翻了下眼睛,“得了,让我爸跟您,您总不会连他的话也不信?”说着将电话递给了频频侧首的顾钧吾。
电话那头的三个女人显然兴奋到了极点,七嘴八舌地提问,顾钧吾还要分神开车,哪里答得过来?
到最后头疼无比的顾钧吾只能搬出雷铭德的名头,“省纪检委雷铭德书记对安副市长的案子十分重视,我和小昔现在正赶往雷书记家做汇报,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三个女人一台戏,真是一点不错!”顾钧吾苦笑着挂断了电话,纳闷道:“以前也不觉得你妈嗓门这么大呀?”
顾昔撇了撇嘴角,“这话您敢当着老妈的面说吗?要不我帮您转告一下?”
顾钧吾一瞪眼睛,“你敢?!刚才我说什么了?明明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