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昭儿口中扶苏得到了更深层次的消息。昭儿的父亲是一名军官,名作徐成。在上郡势力颇为雄厚。而昭儿之父所戍守的北疆关口正是一个商路必经之地,否则必须要原路绕行,成本大增。
徐成为人正直,乐善好施,在家乡名声很好。家乡的几个大族也和徐成jiāo好,所以徐成尽管不屑于去做那种走sī之事,却碍于同乡情面,没有去严查,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自从自从昭儿被陈清盯上以后,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莫名的,徐成镇守的关口被数千匈奴人马攻陷。
徐成领着三百部下,杀敌近千身亡。消息传到上郡,徐家上下悲伤不已。恰在此时,更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来报信的信使身染重病死亡,传染到了城外的一个xiǎo村庄。结果整村的人都染上了病患。
这种病有十余天的潜伏期,初始一切无恙。然而过了数日,猛烈爆发,猝然身死。秦人淳朴热情,若有外乡来客必然款待。
所以外来的商队一般行走在外喜欢宿营在村中。这时节的商人车队格外多,那个xiǎo村庄也宿营过不少车队。
这些车队行走至北地郡,上郡两郡之间。顿时将瘟疫传播开去。重灾区便是在上郡,肤施城外难民一片。都是来城中治病求医之人。
肤施城就这么点大,医者不过数十人。哪里够用,城中权贵纷纷外散。郡县官员虽然不敢逃跑,可官府中的衙役雇员却都是jiān猾。畏惧染上瘟疫,全都逃得无影无踪。这一点是扶苏从中猜测出为何官府动作迟缓的缘故。
瘟疫爆发初期,昭儿跟随其母收容难民,散发草yào粮食。在难民中有巨大声望,不少人对昭儿母nv心怀感jī。
然而并非所有难民都是忠厚良善之人,城中泼皮无赖和一些壮年难民眼看没钱用。竟然将主意打到了昭儿母nv身上。
数十个泼皮无赖以及难民纠集在一起,一道冲进了徐家,打算洗劫了徐家。好在家中十几个老仆都是徐成恩德下从战场上活命下来的老卒。
自然死命护送昭儿母nv逃离。
说到这里,昭儿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悲伤。眼泪汪汪,扶苏叹息一声:“你放心,待我入城接管了肤施。替你报得大仇。”
昭儿眼睛一算,大滴眼泪哗啦啦的掉下来。扶苏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越是怜香惜yù的人越是见不得nv子哭。
扶苏正是如此!
无奈,扶苏只好凭着记忆,蹩脚的劝慰起来。昭儿止住哭声,倒是颇为不好意思了。
扶苏转头看向窗外,许久疑huò道:“十几个老卒,武艺应该不错。对付几十个没见过血只会欺负老弱的泼皮无赖应该无事吧。”
昭儿神sè忽然jī动起来:“按说本该没有问题。可,可是竟然有马贼hún入其中。这方圆千里,除了他陈家跟马贼关系密切之外。谁有这个胆子敢去招惹马贼!”
扶苏眼中锐利猛然一闪。
昭儿神sè痛苦,似乎也想到了以前那副血腥场面:“伯伯叔叔们为了掩护常叔护着我和娘亲,都战死了。娘亲和我打算去阳周投靠娘家,却不想那杀千刀的陈清却带着爪牙堵住。”
扶苏听到这里心中一动,按说陈清这等人纵然贪图美sè,对自己的xiǎo命定然珍惜得紧。陈清自己的xiǎo命若是没了,那也谈不上什么享受美sè了。
可陈清竟然就带着一众心月复爪牙就来抢人了,这般嚣张跋扈可见一斑。可其中必然有隐秘,陈清定然有自己的倚仗。莫非,北地郡的陈家也和此事有关联?
扶苏心中猛然想到昭儿父亲徐成的身死,心中猛然一惊。
却见此时昭儿继续道:“幸好常叔急智,带着娘亲和我逃到了乡亲逃难的地方那里。大呼陈清那恶徒要来抓我。这些乡亲都起来保护我和娘亲。可,可当时场面一片húnluàn。我和娘亲就失散了。我将脸面抹了一层灰,谁都认不出。这才逃到了义渠。”
扶苏点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说了一个时辰多的昭儿已经累得沉沉睡了过去。扶苏失笑一声,取上的大氅盖在昭儿身上。下了马车,吹下口哨。一匹神骏的白马奔了过来,在扶苏身上蹭着,大大的眼睛盯着扶苏。
扶苏展颜:“老伙计,走!”说罢翻身上马。
肤施城内。
穿着一身破旧的衙役公服。朱林疲惫的回到家中,推开老旧的家mén。吱呀一声,好似随时都要倒塌一般。
厨房内,妻在忙碌烧火做饭。朱林看着这个忙碌的背影却是深深的愧疚,未嫁进自己mén前。这个儿时的恋人当时可是家乡有数的美丽nv子。现在跟随自己,却每日劳作。成了黄脸婆。
简单粗鄙的饭食过后。夜已经深了,朱林躺在chuáng上。透着窗户看向星空!心中却是一片抑郁。
此时,一双手环抱朱林过来:“夫君,公mén的事情不顺么?”
朱林转身过来,点点头:“这几日使君都忙碌不堪。我又哪里轻松得了。”
的确。上郡爆发瘟疫,最先得知的不是郡守宪。反而是那些底层的衙役们,这些人汇通三教九流。正道消息高层秘闻或许不知道,底层的隐秘这些人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瘟疫一爆发,不少贪生怕死的文吏和衙役都逃散了。
使君震怒,却也不敢在这时候làng费人力去追查,只得重赏留下的人。不过每人的工作却是翻倍不止。
朱林的妻子摇摇头,轻柔的声音道:“夫君,我是你的妻。难道为你解忧一些也不行么?一家人的重担我也能分担一些。”
朱林心中愧疚更甚:“是林无能,没有让你过上奴仆伺候左右的生活。”
妻子一双手抱得更紧了:“不是。能成家立业,到现在比以前的一贫如洗已经很好了。”
朱林叹气一声说起了郡府的事情。地方郡县的公职人员,说到底郡城内,民治上郡守和郡丞,军治上郡尉,监察上监察御史。三方面的巨头,这三方面都是互不隶属。
名义上,郡守是地方最高长官。是朝廷有品级的官员,是在册的。郡丞也是,更勉强一些,把郡丞管辖的主簿等主官算上去。这些才勉强算得上官,其余的就只是吏了。
官吏官吏,官是官,吏是吏。是有鲜明分别的。
在地方上,若说头号人物自然首推郡守无疑。然而,地方豪族世家也是有很大的影响力。
人心是不足的,这些世家豪族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自然也想在政治上站稳一些。获取在地方政权的话语权。
大量胥吏的逃亡,自然被视作是世家豪族立足衙mén内的一个绝佳机会。朱林甚至想,是否是这些世家豪族一手推动了这些胥吏的逃亡。毕竟,秦朝的律法不仅严谨,更是严苛。在瘟疫爆发之时逃亡,即便没死在瘟疫中。必然会死在牢狱中,断头台下。
若说逃亡,秦朝严密的国家机器下,海捕文书一发。纵然逃到南海北域也是无用。
要说,有地方豪族的支持。藏在xiǎo村深山,这些胥吏能逃过一难这还算靠谱。想到这里,朱林打了一个jī灵。迅即收回这些念头。
朱林现在不过一个xiǎoxiǎo的衙mén捕头,更是一个排名最后的捕头。甚至这些世家豪族对抗官府或许不能,毕竟破家的县令,灭mén的令尹。但对付一个xiǎoxiǎo的捕头,却是轻而易举。
而且朱林深深知道世家豪族的厉害,就想朱林自己。不过是从阳周县因为工作勤勉一步步升上来,没有一丝背景。
所以上官愿意用自己,脏活累活得罪人的活全给了朱林。好在朱林一步步从基层踏步上来,能力出众。勉强一个个都坐下来也没有得罪人太过。勉强算立足在了郡府内。
可其他捕头呢,一想到这里朱林就颇为不忿。一个个身为公mén中人,却去添那些世家子的脚后跟,一点气节都没有。全被世家的金钱砸倒了,被世家的美人míhuò昏头了。
朱林将所有不忿和怨念头一一吐了出来,xiōng中抑郁之气都散了出来。看着妻子的的面容。朱林心中一阵温暖。
朱林的妻付氏一直静静听着,看着眼前这个为了家庭在外打拼的男子。心中也是骄傲,其他的捕头同僚不过是仗着世家的威风,自家的夫君却是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拼搏出的前程。
那些人,如何比的自己的夫君?
付氏笑着说道:“其他人我不管,我只知道我的夫君是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手拼搏出的。在我眼里,我的夫君是最好的。”
朱林心中再无烦闷,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心中更是坚定,一定要闯出一番事业。让妻过上好生活,不必在讲青chūn容颜在烟火中烤的发黄变形。
此时付氏突然道:“夫君,听闻公子要去北疆立功,若是经过我们肤施那该怎么办?夫君岂不是要更加忙碌不堪?”
朱林听闻也是皱眉,忽然心中急剧思索:“扶苏公子?”
朱林心想,扶苏身为天潢贵胄。未必会来管肤施这一摊子luàn局,更何况那些世家肯定动作快得多,扶苏能看到的肯定是世家豪族乐意看到的。
更何况扶苏不过是一个过路借道之人,真的会管这一摊子事么?
心中如是想着,可脑海深处却有一个声音一直呼喊:一定要抓住扶苏这艘大船,一旦扶苏出手,自己翻身的希望就来了。
心中如此想着,另一半却怎么想都觉得扶苏不管的可能xìng大。焦虑失望,又极度怀着希望。两种纠葛,令朱林在chuáng上翻来翻去。
最后,朱林起身,看着妻付氏沉沉睡去,恬然的样子。心中发狠,一定要出人头地,而希望便在扶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