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京城地界,郊外。
一辆华美的马车在地道上跑,一只体态尚小的未成年海东青在蓝天上飞。
天上的神鹰盘旋几周,长长地嘹叫一声,“嗖”的俯冲进了马车里。
奉剑细细抚平被风吹乱的长发,从油纸里拿出风干的牛肉,放在一边的小几上。
海才理了理自己美丽的羽毛,神气地抬起一条腿来伸到奉剑面前,那高贵的模样,好似给臣子施恩的国王。
奉剑从它的脚爪上解下细长的竹筒,抽出一张白纸展开来看了看,突然“咦”了一声。
西门吹雪看着她,淡淡道:“怎么了?”
奉剑将纸条递给他,道:“消息传来,决战的日期改在了一个月之后,九月十五,地点也改在了紫禁之巅……”
说到这里,像是突然醒过神来,她一下子变了脸色,有些不可置信道:“他们竟把决战地点设在紫禁城里太和殿的屋脊上?!”
太和殿就是金銮殿,也就是紫禁城里最高的一座大殿。紫禁之巅,当然也就在太和殿上。殿高数十丈,屋脊上铺着的是滑不留足的琉璃瓦,要上去已难如登天,何况那里又正是皇帝接受百官朝贺之处,禁卫之森严,天下绝没有任何别的地方能比得上。
那幕后之人偏偏选了这种敏感的地方作为当世两大绝顶剑客决战之处……不是脑袋发懵了就是在酝酿着一个惊天的阴谋。
想到这一点,奉剑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从小到大王老给她当故事讲述过的阴谋阳谋都在脑中过了一遍,试图找到些灵感。
手背上突然一热,带着粗糙厚茧的大掌慢慢收紧,带着安抚的味道。
奉剑下意识地抬头,正捕捉到了自家少爷在望着她时眼底流淌的暧昧暖光。
甜蜜地一笑,手腕翻转,与覆在上头的手掌十指相扣。
西门吹雪在察觉到奉剑的动作之后,用自己分明的骨节轻轻摩挲交缠着的细女敕肌肤,嘴角微勾,目中仿佛露出笑意:“无需挂心,事情究竟如何,到时候自会有分晓。”
奉剑微笑着点了点头,身子一歪,靠在自家少爷肩上,双目微阖。
西门吹雪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亦闭上眼睛假寐。
黄昏未到,林子里却寂静如畴。
树梢上暂停的老鸦转动着幽黑的眼珠子,突然间扑棱棱惊起。
原本平坦的道路中央,黄土细不可见地缓缓颤动,在拉着马车的双骏靠近之时,一条小孩胳膊粗的绊马绳从土里钻出,猛然绷紧!
训练有素的两匹马几乎同时高高扬起前蹄,长长地嘶鸣一声后重重踏在离绳子仅余一寸的地方,吭哧吭哧打着响鼻。
车身突然一震,惊醒了熟睡的人儿。奉剑警觉地起身,才发现自家少爷正凝神注意着外面的情形,眼神冰冷。
两声凄厉的嘶鸣响起,然后便是车厢上接连不断的“笃笃笃笃”的声音。
隐在林中的弓箭手射完了了个手势。
一群同样黑衣黑裤黑巾蒙面的杀手从林子里窜出,疾速地向被射成了刺猬的马车奔走。
利刃出鞘声整齐划一,亮晃晃的银芒在微弱的日光里折射出阴冷的寒意。
还未到车前,原本没了动静的车厢突然间四分五裂,直直飞来的木板夹带着内劲撞到离得最近的杀手身上,一小部分黑衣人登时吐血身亡。
一高一矮两道白影从马车上飞身而起,轻轻地落在地上。
余下的黑衣人慢慢靠拢过来围成一个圈,堵死了所有可以逃生的路。
西门吹雪冷眼看着,不动声色,只是手上的古朴长剑却已一点点出鞘。
犹如信号一般,早就被原先飞蝗似的暗箭射得千疮百孔的双骏轰然倒地,扬起一阵浓重的飞沙。
倏然,黑衣人齐齐出手,联合攻向中间!
西门吹雪静立不动,直到多把刀剑抵至胸前,方身形微变,片刻间已化作一道残影,倏的穿过人群。
另一边,奉剑由于身体原因无法提炼内力,但无需内力辅助的轻功已臻极致,所以在黑衣杀手隔开两人,向她攻来之时,她亦如鬼魅般飘忽在人群中,将指间夹着的剧毒银针一一刺入他们颈间最柔软的地方。
等到完事收手之后,西门吹雪也已把剑横在胸前,轻轻吹落上面的血珠。
艳红的血珠落地的一刹那,周围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的黑衣人全部倒地。
风起风落,两道白色的人影已消失在了斜阳外,原处只留下一地尸体。
与此同时,紫禁城中,南书房暗室。
一个很英挺的年轻人正坐在上首,他身上的袍子明黄,领袖俱石青片金缘,绣文金龙九,列十二章,间以五色云,领前后正龙各一,左右及交襟处行龙各一,袖端正龙各一,下幅八宝立水裙左右开。
这正是皇帝的朝服,坐在上首的也正是皇帝本人。
奇怪的是这个明明身居九五,本该受天下人朝拜的至尊至贵之人,此时却对着下首的方向拱了拱手,感激道:“您又救了我一次,这份恩情朕牢记在心。”
由于光线的原因,坐在下首之人的脸并看不真切,唯一看得清楚的,只有他身上那件由波斯出产的上好锦缎裁成的月白袍子。
那人受了皇帝的礼,忙站起身来还礼,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皇上言重了。”
虽然这么说,但语气中却并不见惶恐,反倒有些慵懒。
年轻的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去坐着,然后突然说起了最近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的决战紫禁之巅。
白衣人听罢,笑了笑道:“皇上还真是好胸怀,能够容忍那两个小子在自己的地头上胡闹。”
皇帝听了也哈哈大笑,道:“先生此言差矣,‘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朕也是习武之人,倒也有几分想瞧瞧当世两大剑客的对决,想来必定会很精彩。”
这时候,白衣人突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皇上想看的,其实是另一场更精彩的‘戏’吧?”
许是被戳到了伤处,年轻的小皇帝沉默下来。继位才没几年,就出现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这是他作为皇帝的失职。不过……
犀利的眼中寒芒一闪,他倒要看看那个不成气候的南王世子能搞出些什么花样来!
白衣人看着主座上显然已陷入沉思的皇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当年那个憨态可掬的小胖子啊,到底也被底下那把椅子磨练地越发沉稳狠厉了。
作者有话要说:JJ保佑我能马上发出来,阿门……
我恨不能回复评论的JJ菊紧受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