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珞模模自己袖子,把衣襟抚平了,如同抚平自己心情,漫不经心的问道:“对了,既然大姐是准备许人家了,妈妈可知道许哪家么?”
“原本是不知道的,但老奴没别的长处,就是在府里的奴仆里还算谁都说得上句话。”钱妈妈眼角有几分得意,又压低了几分声音道:“昨日老奴和澄明斋服侍的小丫鬟巧儿刚好说了几句话,正好就知道了几个人选。”
巧儿是跟在康妈妈手下做事的一个二等丫鬟,王珞也是见过几次的,经常随侍在王元贤身侧。
“说说。”王珞不由有了兴趣,真想知道这死对头姐姐会嫁去何处。
钱妈妈轻咳了一声,娓娓道:“听说老爷属意的是淮山伯的长房二孙,崔明博,而夫人属意信昌侯府的五公子,江潇曙。”
“那个信昌侯,是不是就是江贵妃的亲哥哥?”丽君插口道,眼中有了鄙夷,“这五公子难道就是上京城里那欺男霸女的江三公子的弟弟?”
“江三公子?有一次我去给小姐拿笑口酥时,在街口也见着一个穿的十分讲究的公子在欺凌一个摊档老板呢。明明是他骑的马掀翻了那老板的摊子,居然还怪那老板的摊子惊了他的马,遭他那班护院好一阵毒打……听一旁的人说,那个人就是江三公子呢。”双喜也凑过来说道,语气有些忿忿。
王珞听了心里忽然想起一些事,那江三公子难不成就是几年前在居照山宝塔寺外撞见那个恶霸?
“可不就是。”钱妈妈轻嗤一声,见王珞若有所思,便道:“小姐,四年前咱们在梧州避暑,去宝塔寺上香时见过一次的。不过您当时年纪小,兴许忘了。”
“不,怎么会忘呢。”王珞皱起眉,那可是她第一次看见打死人,强占民女得那么明目张胆呢。
“也是,那时江三公子做了些那样的腌臜事,恐怕是惊到小姐了。”钱妈妈有些心疼的看了王珞一眼,王珞却是笑着摇头,又道:“只是这么个人,怎么母亲还想把大姐嫁过去江家呢。”
“现在可不是姜家了,前几年圣上封了信昌侯。虽然外戚封爵不能世袭罔替,但江贵妃圣宠不衰,那是谁人也知道的。恐怕夫人也是瞧中了这点吧,而且那五公子虽然是庶出,但年十九,尚未娶亲,也做着个太常寺汉赞礼郎的虚职。”钱妈妈补充着道。
“江五公子是庶出?”丽君低呼,见王珞看了过来,又低垂了眼睫,轻声道:“可是夫人不是最在乎嫡庶之别了么,大小姐可是嫡长女,她居然愿意将之配给庶出的五公子么?”
王珞不以为然,撇撇嘴道“会不会稍大了些,大姐才十二呢。毕竟这真要等成亲,只怕现在定下,也得等大姐十四吧,那时那个江五公子不是已经二十一了么?”在古代的话,二十一还没娶亲的男子,而且还是侯门,只怕也算晚婚了吧。
“这有什么稀奇,信昌侯府那样的人家,只怕给五公子安排的屋里人不少吧。”钱妈妈不以为然的月兑口而出,似发觉丽君脸上一红,钱妈妈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忙自己掌拍了下嘴,不好意思的看向王珞道:“瞧我这嘴,小姐别听这些进去了。”
王珞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她知道屋里人是指的什么。不过就是大户人家给那些少爷安排着的解决性需要的通房丫头,可能是钱妈妈觉得她年纪小,不方便讲这些吧。于是她转而道:“只是像信昌侯府这样名声的,我想爹爹应该不会同意母亲吧。”
钱妈妈忙答道:“老爷当然不会同意,老爷属意的是淮山伯府长房二孙,那公子才十五岁,和大小姐年岁相当,只是没有官职功名在身。”
淮山伯崔云景是宁远侯崔云昇的庶兄,宁远侯的位置由嫡子崔云昇袭了,而崔云景是萌荫他的长女崔氏做了前三皇子燕王齐壬和的侧妃。齐壬和即位后,崔氏有子,便封了淑妃,初时有宠,崔云景便被圣上封了淮山伯。
虽然同样是不能世袭罔替的外戚爵位,但淮山伯府的作风和崔淑妃一样低调,待人接物都较为和善,不像信昌侯时时与人结怨,飞扬跋扈。而且淮山伯府的门第比信昌侯要高,因为高门大户里都知道江贵妃出身小商贾,江家原本是一介草民,就算此刻再得圣上宠幸,封爵荣宠不断,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而信昌侯还有个那么不争气的儿子,江三公子,所以,王珞觉得王元贤没有选错。于是笑着对钱妈妈道:“这小崔公子还年轻,官职功名总会有的,毕竟出身于淮山伯府。而且就算那爵位不能世袭罔替,淮山伯不是还有宁远侯府扶持遮饰,俱有照应么?宁远侯可是圣上的宠臣第一人呢。”
“小姐不说老奴倒忘了,可不是,淮山伯怎么说也是宁远侯的兄长,一荣俱荣。听说那宁远侯去年又被圣上提做了兵部尚书呢。”钱妈妈眼中精光一闪,又轻笑道:“看来这次倒是夫人眼浅了呢。”
“妈妈。”王珞嗔了她一眼,钱妈妈会意收了嘴,不好意思道:“又走了嘴。”
其实王珞倒不是真的很想王璟嫁得惨,倒不是圣母,只是她现在已经清楚明白了古代这一荣俱荣,一损皆损的道理。
只说那赵夫人卧病四年,倒也不完全是因为当初那次换药的事,也不完全是因为把王沛弘好端端一个小倌倌给毁了,这其中也有寿贤子爵府的原因。
燕德五年,也就是王沛驰出生那年,上京城里出了件不小的事。那年夏日,皇帝携江贵妃和几个皇子去梧州行宫避暑,归来上京时遭到了一批埋伏好的刺客行刺。那批刺客早有预谋,在御卫抵御下虽然化险为夷,但也让皇帝和江贵妃受了惊。
大齐自他即位一来,一直顺风顺水,所以突然出了这等事,自然惹怒了皇帝。他下令彻查此事,揪出了一些什么,然后就怪罪罢黜好一批御卫大小官员。这其中就有寿贤子爵府的爵爷,赵夫人的哥哥,赵元亮。
虽然他只是御卫里一个小小的六品佥事,但出于一些朝廷不公布的事,也被狠狠的追究了。不仅削了爵位,罢了官,还给充军了,就这样,赵家的风光一去不复返。
其实这件事未必真和赵元亮扯得上关系,但和谋反挨边的事,古代向来是有抓错不放过,赵家只是比较倒霉。而王元贤也倒霉,要不是他在朝中出事圆滑,几乎个个能称朋友,不然真怕会被赵家连累。
若是他和谁有个什么宿愿,谁要在这个时候参王元贤一本,那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说到底,赵家也是他的妻族。
不过出了这件事,赵夫人想要病愈,就更难了。
所以,她更希望王璟嫁得好,虽然不指望她一荣俱荣,但也免得被无辜拖累。
王珞暗自翘起唇角,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觉得这次的茶水清甜许多,便挑起眉头问道:“咦,这蜂蜜花茶好似有些不同。”
“小姐尝出来了?”钱妈妈笑道,又看向一旁侍立的双喜,道:“这茶双喜放了点新东西,说这样味道会更好呢。我倒是个不懂花花草草的,怎么也没听明白,不如让双喜给您讲讲。”
王珞展颜一笑,道:“双喜,你说说,我知道你对这些花草知道得最多了。”
“可不是,一得闲双喜就去和侍弄园子的陶妈妈取经,说起这些花花草草头头是道。”丽君带笑走了上前,手里端着一小盘子讨人喜欢的樱桃,搁到炕桌上。
双喜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不过是加了味七里香。”
“不错,我很喜欢这个味道,以后便照这方法吧。”王珞点点头,正要再小啜一口,忽然就听见外面有些响动。这时候已经是二更,内院里这个时候一般都是极为安静的,但此刻……
“小姐,您也听到了么?”丽君有些疑惑的看了过来,王珞皱起眉,双喜走到靠窗那头侧耳细听着,道:“外面似乎有许多人走过的声音……”
“都二更了,怎么会有人这时在内院里行走?”钱妈妈有些惊诧,便对王珞道:“不如老奴去看看吧?”
“嗯,你去看看也好,勿要惊扰到人。”王珞点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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