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珞从花园那回去时,便在小院门口见到正往她这来的姜德佑,还有丛萍,丛雅两个。远远的,王珞便瞧见丛萍,丛雅同姜德佑言笑晏晏,一副兄妹和睦的样子。
这点不禁让王珞想起在荣德公府里头,府里的几个公子和她们几个小姐,是从来不会如此相处的。不过说起来,姜德佑同丛萍,丛雅是堂兄妹,不比王珞几个小姐同赵仪修,赵宜姗那些个表兄妹。
古代堂表分明,堂是更近一层的,而表兄妹则是可以通婚的,也不怪更为顾忌些。若真如红楼梦里那般毫无拘束的宝哥哥,林妹妹,到底算是一半杜撰了。若是堂兄妹,倒也更为可信些。
王珞心里这般乱想着,脸上却是挂着笑,由丫鬟婆子们簇拥着上了前去,那边几个也是笑着,见了礼,丛萍便说起是要领着王珞四处看看,逛逛的,怕她在屋子里发闷。
这自然是之前在屋里黄老太太对王珞的关怀,王珞当然不会拒绝,道了谢,说笑着便随了他们一道。她也想顺便探听一些姜府的事情,免得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行事得不周全。毕竟姜府不比荣德公府,而且江南也不比上京城。
一行人虽然没出二门,但这后院子里头倒比王珞想象的要大得多,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副江南园子的美态。适逢初夏,又袭阵阵微风,几个公子小姐逛的十分惬意。
丛萍,丛雅两姐妹倒也是十分亲切的,丛雅更为活泼些,丛萍则较为持重,不过两人待王珞都十分热情。
王珞当然不会以为是她有人格魅力,不过不管是为了什么这么热情,她倒不在意。
只是王珞没想到姜德佑一个倌倌竟然也对后院里头的事物这般熟悉,同堂妹们也相处甚好,说话斯文细腻,有时稍嫌呆了些,倒也惹发丛萍,丛雅还有王珞暗笑连连。
“……照我说,珞妹妹从上京城远道而来,若只在咱们府上逛逛也太可惜了。总也要出去见识下扬州的景致。”
姜德佑这话刚说完,丛雅就插口道:“佑哥哥说的是,除了这些,珞妹妹还得去尝尝咱们扬州的味道。辕门桥有二梅轩、惠芳轩、集芳轩,教场有腕腋生香、文兰天香,埂子上有丰乐园,小东门有品陆轩,广储门有雨莲……”
“打住”丛萍嗔怒的看向她,道:“就知道吃的,可晓得你这脸儿越发生的和酥饼一般圆了”
“姐姐”丛雅小脸儿一红,不依的朝她扑腾过去,姜德佑忙去拦着。
王珞见他们欢腾的很,只好笑道:“叫雅姐姐说的,我还真有些馋了,不晓得这些点心,府里头的厨子可晓得做?”
其实丛雅和她一般大,但大了月份,古代这些是很讲究的,长幼有序,唤声姐姐是应当的规矩。
丛雅笑嘻嘻道:“咱们府里的厨子哪晓得做那些,便是晓得,哪能是一个味道。若妹妹喜欢,改日我便带你……”
“丛雅,你再说”丛萍听到这儿就掐了她一把,正色道:“你喜欢溜出去逛会子也罢了,横竖野惯了了,但珞妹妹那可是正经的国公府小姐,哪能让你带着出去若让老祖宗知道了,有你好看的。”
丛雅吐吐舌头,冲丛萍扮了个鬼脸,王珞莞尔,甚觉这丛雅是有趣人儿。没想到这古代的闺阁小姐,比她活的快活的多了去了。
姜德佑也笑了,冲王珞解释道:“珞妹妹勿要见怪,她向来喜爱胡闹,偏偏是府里头最小的,老祖宗也疼惜,惯坏了。”
“哪的话,我倒是真想去呢。”王珞微微一笑,丛萍略想了一阵,便道:“若珞妹妹真想去尝尝鲜,那咱们不妨同老祖宗求个情,让护院婆子们跟着,一道去那些地方。”
“那有什么意思。”丛雅白了一眼,道:“那样出去了,跟上一堆人,什么味儿也没了。”
王珞自然理解,也有同感,但有些时候却不是能任性胡来的,所以对丛萍想的法子也颇为赞同,她倒是个稳重的。
“麻烦是麻烦了些,但也得依规矩来,让老祖宗担心总是不好的。”王珞说完,姜德佑也附和称是,丛雅见三人都站在一边,也没法不说好了。
这时黄老太太身边的珊瑚来传话,说是要大家伙今儿晚上一同在姜老太爷的屋里用晚膳,说是今日气色尚好,而二爷,三爷也回了,吃个团圆的。
而王珞一行人得了消息,自然得散了,各自回屋收拾一下,便要往那头去。
待王珞拾缀好,由丫鬟婆子们簇拥着到了姜老太爷那时,侧厅里头已经有许多下人们在伺候了。不过待姜席安搀了姜老太爷,姜氏搀了黄老太太进来时,下人们才安桌设椅,二女乃女乃捧饭,三女乃女乃安箸,四女乃女乃进羹。
黄老太太和姜老太爷都在正面的榻上坐着,两边四张空椅,二女乃女乃忙拉了姜氏和王珞到左边第一张椅上坐了,姜氏作势推让。
三女乃女乃上前,摆好一副纹花银箸,一边笑道:“姑女乃女乃且坐罢,太太挂念得紧,如今你是那太太的那心尖子了。”
二女乃女乃眸子一敛,姜氏则欠身坐下,淡淡一笑道:“如四嫂说的,莫若我托大,辛苦几位嫂嫂。”
姜氏方告了座,王珞自然也裣衽坐了下首。
姜老太爷虽然坐着,但面色却十分寡黯,几个灵巧的丫鬟服侍着。
黄老太太又命姜康安等四个公子依次坐了。王珞则暗暗打量那二舅父和三舅父,和这两个舅舅到底没那么生分,每年也要见上一两次的,何况两位舅父向来对王珞疼宠,出手十分大方。
姜德佑和丛萍,丛雅三个也告了座方上来,但姜德佑却迟疑了下座。
黄老太太人老心不老,往那一瞧,便道:“明哥儿呢,怎的还没来,可去传话了?”
屋里头一静,都骤然看了过去,珊瑚忙上前回道:“太太,已经传过话了,那边来了丫鬟回话说是明公子身子不舒爽,就不过来了……”
这话一出,席上众人脸色就变得有些微妙,除了姜庐安和姜席安那会儿没在紫气斋看了那出戏,旁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的投向了姜康安。
“这竖子”姜康安脸色一黑,斥道:“在太太面前倒耍起性子了。”
说着就站起,黄老太太抬头瞪去,道:“坐下。”
姜康安脸上挂不住,正要开口辩驳几句,坐在黄老太太一侧的姜老太爷就咳嗽出声,低哑着声音道:“明……明哥儿怎么不来,怎么忽然不舒服了,可有找大夫瞧过……”
姜德明虽然不是那么黄老太太喜爱,但到底是姜家嫡长孙,姜老太爷惯是重视子孙,问这样一句,倒是常理。
不过眼下问了这话,黄老太太和姜康安的脸色都不好,王珞也暗叫不好。虽然理解姜德明憋屈的心情,但在这时候赌气委实不是好办法。
不仅砸了姜康安的脸子,也砸了黄老太太的脸子,前者也就罢了,后者可是姜德明以后必须倚仗的。
这么一想,王珞心思一转,便开口道:“姥姥,想必是那丫鬟传错了话罢,明哥哥今日还同我说挂念着姥爷的病情。若不是那会子姥爷歇了,他是一定要看过才安心的,姥姥也知道明哥哥素来是孝顺的,想必真是因为不舒服而耽误了,但不会不来的,只是来迟些罢了。”
王珞说的温和笃定,旁人自然也不好质疑,黄老太太脸色一缓,姜氏也从旁道:“我想也是这个理儿,那丫鬟必然是怕明哥儿操劳了,这次自作主张说了,倒惹发出误会。”
这话是真是假其实无人计较,重要的是黄老太太得以顺着下台,她冲王珞慈和一笑,点了点头道:“那咱们且不必等他,一会让婆子备齐膳食送去,也无需他跑来了。孝顺是紧要,他身子也不能这样撑着。”
“是,太太。”珊瑚福身称是,黄老太太便冲姜德佑兄妹三人招呼坐下,姜德佑便坐右手第五,丛萍左第三,惜春右第四。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伺候着,三位女乃女乃则立于案旁布让。
外间伺候之媳妇丫鬟颇多,偶有声响,伺候的人穿插而过,王珞便借机给就近的螺女一个眼色。
螺女性子虽然大大咧咧些,但也不是蠢钝的,也知晓王珞必然是让她去姜德明那回个话,便借着下人们来往时,绕过屏风出了去。
席间自然是觥筹交错,众人都是说着讨喜的话,丝毫不提及姜老太爷的病情,一副家康安喜的样子。姜老太爷虽然对姜氏依然不十分亲热,但面色在子孙的笑声里也显得精神了一些,不时还能开口说上几句。
这么小一刻,外间脚步声一阵,珊瑚便进来禀:“太太,明公子来了。”
姜德明便由丫鬟领着绕过屏风,先给席上的长辈们作揖问安,姜康安脸色自然不善,但黄老太太一副没计较的样子,姜老太爷还关怀姜德明的身子,这叫姜康安不能发作,于是只瞪了姜德明一眼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