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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来常生都觉得这个时空的人或事和他无关,他只是像山川或者河流一样的背景,因此他对人的面貌一直是感觉笼统而模糊的,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也能看出来,眼前的这个女人很美。
女人关好门,看向病床上的少年:“绍言,我把他带进来了。”
杜绍言冷哼一声,理都不理她。
病床边还站着一个男人,他望着常生:“常先生你好,我是绍言的父亲杜守诚,这位是我的夫人阮明莎。”
常生注意到他用了我的夫人而不是他的母亲,而且女人和少年长得完全不像,想来应该是继母。
有钱人家的恩恩怨怨还真是古今皆同呢,常生边想,说道:“杜先生,夫人,二位好,我不是来要钱……”
“钱是应该给的。”杜守诚打断他的话:“除此之外,绍言希望你能留下。”
他虽然打断了别人的话,却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唐突,常生重新打量起这个男人,其实他和杜绍言也不像,相比于小小年纪就展露出帅气锋芒的少年,杜守诚的相貌显然太过普通,并且作为一个十几岁少年的父亲,他的年纪似乎也太老了,常生注意到他的头发已经白了很多,脸庞消瘦,两道深刻的法令纹从鼻翼延伸直嘴角,更显得苍老,和几分冷漠。
幸好杜绍言不像他爸爸,可能像他亲生母亲吧,常生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少年,杜绍言正看着他,两人目光撞在一起。
少年马上把视线移开了。
常生想着措辞:“我本来就是打算坐车去找工作的……”
“既然到哪都是工作,到我这来也可以。”杜守诚再次打断他的话:“我不会亏待我儿子的救命恩人。”
“杜少爷好心让我坐顺路车,是我该谢谢他,后来送到医院也是举手之劳,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你不要不知好歹,”杜绍言突然开口:“你难道就愿意到一个破竹器厂当小工也不愿意到大城市来吗!你顾虑什么!不识好人心!”
杜守诚皱起眉:“你怎么跟人说话,平时的礼貌呢?”
杜绍言别扭地转过头,阮明莎笑着劝老公:“还是孩子呀。”
常生不想因为自己弄得别人家不和睦,门外有人敲敲门,杜守信探头说道:“我和交警说完了,我现在去交警队一趟,哥,嫂子,等会你们回去不用等我了。”
杜守诚嗯一声以示自己听见。
常生回想起刚才和交警的对话,他没有能拿出手的身份证像一道阴霾笼罩在心头,之前跟着杂技团漂泊了不少年不需要这个证件,如今他想安定下来怎么能没有,之前打算去的竹器厂虽然是招临时工但也可能要他出示身份证,现代社会不可能缺少得了……
阮明莎看向常生:“绍言现在腿脚不便,转院或者回家都需要有人照顾,我看他和你挺投缘,常先生现在没有工作就是有很多空闲时间,既然不肯要钱,那么还请暂时委屈一下当有偿护理,让我们做父母的聊表一下心意,也帮了我们大忙照顾了绍言。”
女人语气柔和话语中肯,连口气都是温温柔柔充满诚意。
常生犹豫了,他又望着床上的少年。
而杜绍言又哼了一声:“谁和他投缘,谁稀罕!”
转到市里最权威的医院检查一整圈之后医生已经确定筋骨神经都没什么问题,杜家人也放了心,杜绍言被送到一座远离市区的疗养院,开始安心静养。
本来学校已经开学了,现在学也不用上作业也不用做,也不用在家里看到那对可恶的母子,还能在青山绿水花花草草之间游玩,杜绍言巴不得的,疗养院他住豪华套间,有电视有电脑无线网络全覆盖到哪都能联机打游戏,吃的好住的好环境好,唯一的不便就是腿脚还不利索。
其实疗养院有专人看护,但是杜少爷还是喜欢使唤常生,一会:“咖啡拿来!”一会:“窗户打开!”一会:“空调热了打低点!”
常生本着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精神耐心地服侍着,怎么使唤也不抱怨,杜绍言打游戏他就在一边看电视,看的几小时都不动。
“这破电视剧有什么好看的!”杜绍言游戏中途扫一眼电视机:“这台湾的片吧?”
“穿越时空的爱恋。”常生答道。
“靠,这种白烂言情剧你也看啊,哪个男的看这种调调的片子!”杜绍言不无鄙视地说:“又不搞笑又不精彩,不用脑子就能看的片最无聊了!”
“不啊,”常生不计较他的口气,笑着说:“这片子讲现代的女孩穿越到明朝,和建文帝谈恋爱,挺有趣,把很多现代的想法带到古代,还有太祖皇帝和成祖皇帝。”
杜绍言历史不好:“哪都是谁谁啊?”
常生迟疑了一会说:“一般你们都称呼为朱……嗯,朱元璋,和朱棣。”
“哦,”杜绍言兴趣缺缺,又打游戏:“这种片子都是胡编乱造,什么穿越啊,还到明朝,不可能的事嘛,再说如果真有穿越,她穿到几百年前连繁体字不认得也不会写,半文盲啊,搞不好连明朝话都不会讲。”
常生笑起来:“你这个想法也很有趣啊。”
“而且过去有什么好,没电视没电脑没游戏冬天没暖气夏天没空调,什么都不方便,我觉得现代比古代好一百倍,要我穿回明朝当王爷我都不干呢!”
“嗯,现在有现在的好。”常生想了想:“要说方便真的方便多了,从前很多事想都不敢想……”
“说的你好像古人一样,”杜绍言扶着电脑桌站起身:“我要上厕所。”
常生赶紧走几步过去扶着他,搀着他到套间自带的洗手间里。
杜绍言将受伤的腿点着地,重心放在另一只腿和常生身上,大大咧咧地把裤子拉链拉开,把□掏出来对着小便池。
常生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头偏向一边,不看他,但是水流声音还是传进耳朵。
“喂!”杜绍言突然叫他。
“啊?”常生条件反射地转过头,他正低着头,一眼看到杜绍言的□。
虽然这个少年只有十几岁还在发育期,但尺寸已经相当可观,常生赶紧又转过头:“什么事啊,少爷?”
“你脸红什么?”杜绍言反而不解:“我有的你都有啊。”
“非礼勿视。”常生的脸更红了。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扭扭捏捏的,”杜绍言一下子起了恶作剧之心:“我厕所上完了,帮我把它收进去。”
常生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杜绍言挑起眉毛:“收起来啊,难道我要一直把这玩意露在外面甩啊,我又不是变态。”
不管杜少爷怎么使唤都不回声顶嘴的乡下佣人第一次坚决地反对道:“您自己可以。”
“我可以我要你干嘛!”杜绍言固执地说:“我是少爷你是伺候我的,我说怎样就怎样。”
常生坚决不干:“非礼勿动。”
两人在洗手间僵持着,杜绍言保持着吡——露在外面的姿势愤愤地说:“大家都是男人你矜持个屁啊!我在学校同学间还互相撸着玩呢!”
常生偏着头,任杜少爷怎样怒斥也不为所动。
“你是不是男人啊,我有的你都有,我没有的你也没有,你又不是十几岁处女装什么矜持,莫非……”杜绍言眯着眼睛:“你其实没有这玩意……”
他说的时候突然伸手抓向常生的,常生被他迅速的动作吓了一跳,忘了杜绍言正靠在自己身上本能地往后退让。
杜绍言顿时重心不稳,身体直直地倒下去。
常生是在他面前的位置,他一倒整个身体重量全压在常生的身上,杜绍言十几岁少年身高和成年人无异,体重也绝非孩童重量,他突然整个压下来常生根本吃不住,也往后倒去。
事实证明疗养院豪华套间的洗手间位置宽阔,躺两个男人无压力。
常生的后背撞到洗手间的大理石地砖上,杜绍言压在他的身体正上方,头对头眼睛对眼睛鼻尖对鼻尖嘴对嘴,距离不超过十厘米。
太诡异了!这似乎是偶像剧男女主角常用桥段!
杜绍言在心底咆哮:诡异的地方就在这里!压在自己身体下面的是个男人!而且自己的吡——还露在外面!这是什么状况!
他努力稳定着面瘫脸:“还不扶我起来。”
常生更像搞不清楚状况,他呆了半天才连声说道:“对不起少爷。”说着急急忙忙地爬起来,扶起杜绍言。
他的脸已经红到脖子根了,要不是有衬衣挡着,估计脖子根下面也红了吧,锁骨肯定也红了,搞不好胸口也红了,搞不好整个身体都红了……杜绍言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呵斥道:“都是你,害本少爷摔一跤!”
“对不起对不起。”常生低着头说着,边整理着杜绍言的衣服,他的手犹豫了一下,迅速抓起杜绍言的□塞进裤子里,再火速地拉上拉链。
“你把我的宝贝命根子当成什么了!”杜绍言又骂道。
不过虽然他不愿意,最终还是按我的意思做了,所以我赢了,这么一想杜少爷又开心了点,勉强冲淡了刚才的尴尬。还好还好,还差一点才亲上,没亲一个男人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不对,从前在水里他就亲过我了,靠,本少爷的初吻啊!
杜绍言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有点想发火又好像找不到发火的理由。
常生扶着他走回电脑桌边坐下,又默默地坐回电视机前看电视,不再说话。
杜绍言重新打开游戏,玩了几把却发现无法再将注意力集中,他偷偷转过头看常生,男人仍然安静地看电视,却没了刚才看电视高高兴兴的样子。
怎么一副我欺负了他的样子啊!明明吃亏的是本少爷!本少爷年轻英俊前途无量就算搞基也是钻石男!杜绍言想想,试图化解常生的抑郁,说道:“诶,刚才的事我不怪你了,算了。”
常生轻声说:“是我不好。”
“你别习惯性道歉,我是闹着玩的,我不是……”不是什么,占你便宜?谁占谁便宜啊!杜绍言转移话题道:“不过你为什么那么害羞,你不会是处男吧?”
常生脸又红了,杜绍言呀一声:“不会吧,你是处男?你有三十多了吧还是处男?”
常生摇了一下头:“我娶过妻。”
“结过婚?那你老婆……”
“过世了。”
“啊,抱歉。”
“没事。”常生面色逐渐稳定下来:“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杜绍言觉得自己戳到他的伤心处,语气也柔和下来:“人死不能复生,你想开些,等我回家了让美姐给你再介绍女朋友。”
“不。”常生摇头:“我不会再娶妻了。”
杜绍言有些发愣:“你们感情这么好啊……”
常生注意到少年的表情不太对。
杜绍言看着他:“你老婆去世多少年了?”
常生愣了愣,含糊地说:“很多年。”
“有没有三年?”杜绍言没有追问,他的样子有些失神:“我爸爸马上就再娶了,我妈才刚去世半年的时候……”
常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少年。
“我六岁时我妈生病,拖了两年,她后来被折磨得很瘦,去世的时候我爸爸好像也很伤心,可是马上就和那个贱女人结婚了,我那时才知道,原来我还有哥哥,居然还大我三岁……”杜绍言望着天花板:“常生,你其实真是个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