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抱得君王心的胤礽更加肆无忌惮地腻歪在康熙身边。可康熙嫌弃他妨碍自己批改奏章,就不再让他坐龙椅了。并言明,没有自己允许,他不准上丹陛。可胤礽总是想方设法地蹭到康熙身边,以期能谋得一些“福利”,直至又被康熙赶下去,循环往复,胤礽对此是乐此不彼。
而随着天气的慢慢转热,胤礽从南书房腻歪到了畅春园。这一天,胤礽又跑到龙椅后头,手臂耷在康熙胸前,将下巴搁在康熙的肩部,看着他的侧脸。一反常态地,康熙没有没有移开身子,只是蹙眉看着手中的折子。
胤礽稍稍瞥了眼,挑眉问道:“加急密折?”
康熙搁下折子,靠在椅背上,“葛尔丹兵分两路,侵入喀尔喀。”
胤礽闻言,直起身子,摆正了脸色。康熙再道:“葛尔丹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策反,切断了他与南疆的联系,砍断了准噶尔的经济支柱,推动了他东侵的步伐。”
“上回他入侵喀尔喀的目的,尚可用寻仇来敷衍过去。此次他也没打什么旗号,明晃晃的侵略,皇阿玛可要派兵主动出击?”
“喀尔喀地广人稀,若调兵主动出击,孤军深入乃兵家大忌,不可为之。”
“若等他寻上门来,朝廷岂不处在被动的位置?”胤礽在康熙身边坐下,问道。
康熙不置可否,只道:“朕已遣满洲都统额赫纳莅边御守。只是,葛尔丹此次出科布多远征,难保西边的策妄阿拉布坦不会乘虚而入。”
胤礽看着康熙都不着急,他也没必要跳脚,感叹道:“儿臣以为,此为游牧民族的天性使然。”
“若有必要,可与策妄阿拉布坦取得联盟。”康熙抚额轻言道。
胤礽不接话,停顿了会,似乎忆起什么,转头道:“儿臣听闻,您打算调遣驻京八旗于归化城御守。”
“嗯。”
“儿臣以为不可,驻京八旗乃八旗主力,供卫京城所用,若将其遣走,京城防守空虚,实为不妥。”
“朕仅将左翼小部分火器营临时抽调,无碍。”康熙解释道。
胤礽还欲再言,却见康熙明显不想听的样子,只得咽了下去。
事实上,葛尔丹此次东征并未得以继续,因为策妄阿拉布坦在后院给他烧了一把火。迫于无奈,葛尔丹两个月后返回科布多。但短暂的叛乱并未扼杀他继续东征的念头,康熙二十九年末,葛尔丹又率兵踏入喀尔喀,一路东进。
此举动摇了朝廷对漠南蒙古的统治,同时,随着葛尔丹的兵锋不断向京师逼近,九卿以为不该再拖下去,于是于康熙二十九年三月,八旗兵分左右两路齐发,欲夹击葛尔丹。
而葛尔丹又趁着还未遇到八旗兵的时候,于六月十四日抵达漠南蒙古的乌珠穆沁左旗东北索约尔济山,于索约尔山西麓之乌尔会河东岸的乌兰之地安营扎寨,并得到了阿巴噶旗各台吉的支持。
康熙一面命内大臣苏尔达赴科尔沁备御,命康亲王杰书、恪慎郡王岳希率师驻归化城,一面令左右两路军于乌兰之地两侧安营扎寨,详查葛尔丹动向。
可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领左路军的理藩院尚书阿尔尼不受皇命,不等右路军和科尔沁蒙古兵,自己率两万八旗兵从洮儿河上游出发,沿喀尔喀右岸,直奔贝尔湖。
而葛尔丹从阿巴噶旗各台吉处得知此消息,立马领兵渡过乌尔逊河,沿贝尔湖和喀尔喀河东畔,绕到左路八旗兵的南边。而后阿尔尼又由原路返回,直奔索约尔济山,欲袭葛尔丹驻地,
并于二十日抵达乌尔会河。
第二日稍作部署后,阿尔尼遣兵正面突袭,又遣喀尔喀兵从侧路奔粮草而去,而葛尔丹在乌尔会河的驻军早已整装以待,分两翼携鸟枪和刀戟攻击,阿尔尼遣出的三路兵纷纷以失败告退。正是阿尔尼苦苦思对策之时,又从山上绕出左右两路敌军,形成夹击之势。两万八旗兵措手不及,阿尔尼领残兵突围逃亡。
初战失利的战报很快呈上御案,康熙不想阿尔尼竟敢违抗圣旨,私自出击,还落地个大败而归,险些怒而将御案掀翻,当即下令将阿尔尼押解入京。而葛尔丹也趁势继续引兵内进,屯兵西巴尔台,扬言要朝廷交出土谢图汗和哲布尊丹巴。
至此,南书房已是三夜未熄灯。一部分奏事折流入毓庆宫,胤礽于午夜批完折子后不得安睡,索性起床去南书房看看。而一入外间,便见内大臣十余人围在长桌便轻声讨论着什么。他们一见胤礽,齐齐起身施礼。
胤礽点点头,转身朝里间走去,于里间门外停住脚步,对守门的魏珠问道:“皇阿玛可在里头?”
“是,皇上交代,若无他准许,任何人不得出言打扰。”魏珠轻言回道。
此言并未阻止胤礽的步伐,他推门而入,御案上摊开了一张巨幅的地图,成堆的奏章压边。胤礽待看到御案后头、枕着手臂闭眼安睡的人,叹了口气,解开身上的披风,披在康熙身上。又拾起御案上头的密折细细阅览,半响后,才放回原位,瞥了眼康熙转身离开。
“葛尔丹已深入乌珠穆沁,你们这些内大臣商讨的如何?”胤礽走出里间,合上门。
诸位内大臣纷纷默然不语。
胤礽继续道:“皇阿玛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尔等既然还在此商讨,想必持有异议,说说理由。”
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索额图首先出列,作揖道:“奴才以为葛尔丹凶锋挫衂,无足深忧,远不必圣上亲征,不若招降。”
胤礽深吸了口气,扫了眼其他人,“尔等之意为何?”
“奴才以为葛尔丹乃大漠游魂,难以就缚。”
胤礽默然不语,自乌尔会河一战失利后,朝廷急于调遣大军严行防堵,皇阿玛亲征之意显著,朝臣却多持异议,主张招降葛尔丹者更是不计其数。他虽也不愿皇阿玛亲征,但明白招降葛尔丹实为无稽之谈。
胤礽心知康熙对索额图的不满由来已久,他还听康熙说了平定三藩之时,索额图临敌怯懦,畏手畏脚,险些延误军情之事。当时胤礽不过听听而已,今日一看索额图竟抱着招降的意思,不可谓不是畏敌,胤礽便有些不喜,反驳道:“有一即有再,葛尔丹狼子野心,岂是受降。他既敢领兵逼京师,便不会轻易放弃。尔等且莫对其抱有什么臆想。”
索额图听这话,如一口气哽在喉咙,半响才缓过气,又换了个话题,道:“太子殿下,奴才也是为圣体考虑,以为皇上亲征实为不妥啊。”
“有何不妥?”胤礽的身后传来轻飘飘的一句。
诸内大臣抬眼一看,纷纷下跪行礼。胤礽回过头,见康熙侧身靠在门垛处,作揖行了个礼。
“人家都要打到家门口了,尔等还在纠结朕要不要亲征。有这闲工夫,为何不多想想兵力部署?”康熙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沙哑,他跨出门槛,再道,“商议好何人带兵妥当,天亮前给朕一个答复。”
“喳。”内大臣应道。
胤礽随着康熙走入里间,合上门,迎了上去,“儿臣方才吵醒您了?”
“本就睡得不安稳。”康熙接过魏珠递上来的湿巾,敷在眼皮上。
“葛尔丹不过三万兵马,您何须如此操劳。”胤礽握着他冰凉的指尖道。
“阿尔尼虽是不经朕的允许私自出兵,但乌尔会河初战失利,可见葛尔丹也不是好对付的。”
胤礽心知康熙对乌尔会河一役耿耿于怀,勾唇笑道:“您需保重龙体才是。”
此言一出,康熙想得比较远,当即扯下湿巾,望着胤礽道:“你也觉得朕亲征不妥?”
“儿臣不想您有意外。”胤礽扯开话题道。
他的意思已然很明确,康熙也不和他多在这种问题上纠结,转而喟叹道:“剿灭葛尔丹方略,举朝皆以为难,以为葛尔丹当讨灭者,不过四人。”
胤礽对此不便发表看法,此刻也只是栓紧了他的手。
康熙也不为难他,实在劳累过度,借了胤礽肩膀闭眼靠着。
尽管诸大臣持有异议,最后康熙还是力排众议,于七月二日命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领左路军出古北口,胤褆辅佐之;恭亲王常宁为安北大将军,领右路军出喜峰口,简亲王雅布、信郡王鄂札辅佐之;此左右两翼迂回北进,欲将葛尔丹军消灭于乌珠穆沁。
康熙又将启程亲征日定在七月十四。当日一早,东边的日头还是红色时,胤礽领着留守京城的大臣们于德胜门城楼上为康熙践行。康熙身着明黄色的盔甲战衣站在城楼上头,低头瞥了眼下头整齐列队的八旗兵,说了几句鼓舞士气的话,侧头便见胤礽呈上一酒杯,“儿臣谨以此杯,祝皇阿玛旗开得胜。”
康熙望着他含笑的唇角,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朕就承你吉言,你留守京城,督办粮草一事事关重大,当谨慎而为。凡事需三思,若斟酌再三无定论,当快马送至朕面前。”
“儿臣谨遵皇阿玛圣训。”胤礽作揖道。
康熙轻笑了一声,走进了一步,嘱咐道:“还有,当心身子,不可操劳过度。”
又弯腰在胤礽耳边轻言道:“待朕给你打下一太平天下。”
数万精兵在下,百名朝臣在侧,总目睽睽之下,他们的皇上就在太子殿下额上印上一吻,而后飘然下了城楼,上马喝道:“出发!”
一时间,军号角吹响,数名高举明黄色龙旗的将士尾随御驾列队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中间那段叙述乌尔会河一役的不知道乃们看懂了没,我只是一笔带过。其实没看懂也没关系……只需清楚……初战失利即刻。
还有一个问题,预计这篇文最多只有十万字就完了,我要开始构思下篇文了。
唔,写弘皙好还是写弘时好呢?其实我萌弘皙和胤礽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