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嫔生了个格格,排下来是八格格,老佛爷有点失望不是个孙子,乾隆略微遗憾了一下,反正不是很宠她,生儿生女影响都不是很大,儿子多了好,可不是宠妃生的,终究缺了点什么,让他少了很多宠爱(五阿哥例外)。
卿婷带着永璂去看了一次八格格,这孩子叨念了半天,想看看小妹妹。“好小,好软。”永璂用手指轻轻碰着八格格的脸,遗憾八妹妹不能和他一起玩。
卿婷把永璂拉到身边,说道:“别把八妹妹弄醒了,八妹妹当然小,还不能陪你玩。陈嬷嬷,帮本宫转告忻嫔,好好休养,照顾好八格格,本宫还会来看忻嫔和八格格的。”要没记错,八格格也是早年夭折,跟六格格一样,忻嫔命也苦,两个女儿没一个养大。
说到六格格,卿婷想起福尔康,她怎么翻不到乾隆想给福尔康定亲的回忆,尤其是定亲的女方是六格格,她想遍了宗室里能称得上六格格的姑娘,还是找不到,照福尔康对紫薇说的话推测,所谓的指婚该是一两年前的事,可是现在福尔康还是个三等侍卫,能不能在乾隆面前露脸还是问题,连跟晴儿“雪夜彻谈”都没机会,怎么可能让乾隆……考虑到乾隆的智商和情商,再不可能的事也有可能发生。
“奴婢替娘娘谢谢皇后娘娘,谢谢十二阿哥,怡嫔娘娘要奴婢转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好意,怡嫔娘娘感激不尽,娘娘说,等娘娘出了月子,亲自带着八格格去给皇后娘娘磕头。”陈嬷嬷带着些许恭维的笑容说道。
“本宫知道了,怡嫔妹妹有这份心就够了。永璂,八妹妹已经看到了,咱们该走了。”卿婷放下彩绘虫草官窑茶盅,拉起永璂。永璂自从听说自己又有了一个妹妹,就想跑过来瞧瞧,还把准备了礼物。卿婷知道,七格格和出生的时候,永璂在坤宁宫表现的非常乖巧,根本没提过想看七格格或十四阿哥。这个孩子心里明白,皇后讨厌令妃,但仅仅就是知道而已,还珠二里面这孩子指责亲娘,只是看到了表面现象,就像汉惠帝看到吕后把戚夫人变成人彘,毒死她的儿子如意,却不知道内里的残酷斗争和吕后曾遭受的痛苦。卿婷握紧永璂的手,她要这个孩子知道,生活并非处处美好,人之所以为人,有其高于其他动物的地方,同样,人的残酷和复杂,不是任何动物可以相比的。
生活总还得继续,忻嫔生了女儿也不能改变她在宫中的地位,宫里面不管有孩子还是没有孩子的,日子总要过,自个找些能让自己心情好些的事做,或者去暗讽一下对手,何况还有三大节要过,谁都不闲着,这个时候乘机下黑手什么的,显然太不合时宜,谁都想这个时候过得舒心些——
卿婷记得她作为念如时,在潘宅第一次过年时,她见识到后世失去的那些原汁原味的传统,那些在父辈们的口中提起,却很难让他们这一辈年轻人见过的传统。她记得除夕夜和一大家子守夜,她当时穿着藕红色绣着芍药花的新衣,披着白狐皮披风,那是她此世的父亲送给她的礼物。她抬头看着父亲特意定制的烟花在半空中璀璨绽放。卿婷不知道自己的脸在烟花亮光的照耀下是什么样子,但她知道,潘父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但隔天,她又从他一直祥和带着微笑的脸上看到他极力隐藏的忧愁。
这位父亲不像她的生父,没有他的睿智,也没有那么会教导女儿,他全心全意保护念如,满足她所有的愿望,不管合理不合理,包括她和世豪的婚事,开始时反对是因为疼爱女儿,因为门户不对,因为尊卑有别,但后来同意婚事,甚至送房子送嫁妆给世豪做生意的资金,还是因为爱念如,不要她生气失望,不要她辛苦度日,所以念如被宠坏了,性格娇蛮,目光短浅,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念如只是执着又深情,只会会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卿婷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想起潘宅,想起潘父,这位在念如,也就是她成婚后没两年就去世的老人。也许因为相处时间短,她对潘父的肤浅没有任何不满或轻视,她感激潘父对她所付出的一切,尽管那是对他的女儿念如,她只是有些不明白,潘父为了自己的女儿开心,什么事情都愿意为她做,不强迫她接受她不愿意接受的事情,甚至,甚至卿婷用念如的身份反对他想新纳一妾,他为了不让她不高兴都可以同意,实际上他真的挺喜欢那个年轻女子。
卿婷有的时候会想,她之所以恨父亲,原因不是他找了另一个女人,而是因为他破坏了她一直信奉的规则和秩序,他给了她做坏事的借口,知道自己天生并非善类和动手去做是不一样的。想起父亲的时候,她也会想起嘉语,她不仅是她的跟班,也是唯一了解她的挚友,她对她感到抱歉,因为那些阴暗的事情嘉语基本都知道,甚至那些她不曾说的事,她却能猜到。她不想自己这位朋友和她一样,因为某个看上去理所应当的理由而把体内蠢蠢欲动的黑暗释放出来,但想想她似乎没有理由释放自己的黑暗面,完美的家庭,和睦的父母,良好的家教,简单的生活,除却那个一时看走眼的前男友,不过那个渣男不值得她去进行什么报复……除了嘉语在她的劝说下把三十片安定药换成几片泻药下到他的饮料里。
“皇额娘,皇额娘。”兰馨奇怪,皇额娘这两天怎么老走神。
卿婷醒过神,问道:“怎么了,兰儿?”她觉得自己不能独处,她很容易陷入以前的记忆,作为卿婷时,作为念如时。
“兰儿是不是打扰皇额娘冥想了?”兰儿笑着问道,因为过年,她脸上也添了些喜气,只不过因为身上还带着孝,很多活动她依然不能参与。
卿婷点着她的鼻头,笑道:“你还是说本宫在走神的好,小丫头,这会儿还不到讨年钱的时候,到时候跟你十一弟、十二弟一起来皇额娘这儿,皇额娘给你们都准备了一个大红包。”她给兰馨整了整海龙皮披肩,这是乾隆送给兰馨的礼物,永璂也得到一件,是乾隆考了他满文后给的奖励之一。
“皇额娘,兰儿可不可以请晴儿过来说说话?”兰馨问道。
卿婷想起晴儿的父母过世才一年多,和兰馨一样尚在孝期,同样很多事需要避讳,便点头笑道:“当然可以,你去问问晴儿,她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你们在一起说说话,既打发了时间也排遣了寂寞。”
“谢皇额娘。”兰馨俏皮一笑,“兰儿已经和晴儿说过了,就差皇额娘点头。”
“皇太后知道吗?”卿婷问道。
“皇玛嬷也同意了,兰儿怎么会不问问皇玛嬷的意见呢?皇玛嬷说,要兰儿常常去慈宁宫陪陪晴儿呢。”
“兰儿怎么看晴儿,跟皇额娘说实话,好吗?”看着兰馨单纯的眼神,卿婷想看到更深层次的东西。
兰馨收敛笑容,想了想,说:“晴儿聪慧乖巧,博闻强识,兰儿比不上。”她迟疑一下,接着说道,“晴儿看着像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荣辱不惊。”
卿婷秀眉微蹙:“为什么说是‘看着像’。”
兰馨犹豫,好一会儿才说道:“晴儿喜好读诗填词,虽然兰儿与晴儿接触不多,但晴儿看似极其适应宫中生活,但内心的她却像期望展翅高飞的笼中鸟,晴儿非常向往自由。”
“这话你除了跟皇额娘,还跟什么人说过吗?”卿婷表情略显严肃。
兰馨忙摇头,说道:“没有,大家都说晴儿聪明伶俐,讨人喜爱,深得老佛爷的欢心,平心而论,兰儿也很喜欢晴儿,要不然兰儿也不会和晴儿往来。”
也就是说,晴儿有些太理想化,分不清现实和梦想,十来岁的小女孩很多都是这样,梦想太多太不切实际,结果忘了自己从真实世界得到了什么。卿婷不否认箫剑这样能组织得起逃亡,看上去还有些还有些头脑的家伙不一定不是晴儿的良配,但是把事情剖开看,细细想一想,其实箫剑这家伙的脑子回路没比永琪、小燕子一帮人强到哪去。再说爱情这回事,把其中梦幻成分去掉,经历生活的磨砺和磨合,不一定每一个细节都能亲密无间,但能够相互容忍,相互融合,相爱的人总是忽略那些不同的地方,可生活在一起的人,就不能不去看那些不同之处,处理不好,这个世界那一辈子都是怨侣,后世则是刺激离婚增长率。再说了,她一向相信婚姻是两个家族的事,相当的家庭出身能有差不多的生活方式,减少不必要的摩擦,良好的亲戚,对打好人脉,相处融洽有促进作用,可是小燕子……晴儿还有改进的可能,但是小燕子,这种人她只想先掐死再说,她本来就不是有多少善心的人,善良但能帮倒忙的人,和邪恶却能力非凡的人,都一样有害,何况小燕子级不够善良也不够有能力,但她不但能帮倒忙,还能颠倒是非,可做坏事她又不够格,说白了,小燕子对她而言,什么都算不上。
“那就好好跟晴儿相处,兰儿,皇额娘有些事要你做,你该学着做一些事。”这件事就交给兰馨去做,让晴儿知道,自己拥有什么,失去了会怎么样,还有她想象中那些想拥有的东西,不一定美好。兰馨看着毫无心机,不代表她就单纯到什么都不懂,只是看上去单纯不懂心机为何物而已。
皇宫过年比在潘宅过年的事情还要多,那时候她是小姐,要管的事少之又少,现在她是皇后,后宫的事情一波接一波,虽然有纯妃和舒妃协助,但很多事还要她点头同意才行,而且还要防着后宫的明刀暗箭,所以她不能完全放松自己。各处扫尘,庆典事宜,发赏所需的赏物,纯妃、舒妃也忙得脚不沾地,卿婷发现舒妃乖巧异常,应该是老佛爷背后给了她一些警告,至于纯妃,自有眼线盯紧着她。
进宫请安的人一大堆,卿婷一边收礼一边琢磨着送礼,又比较着诸位阿哥、公主进的年礼,和敬公主的年礼自不必说,贵重不显得太过出头,既显示了她对皇后的尊重,也不显得过分亲近或疏远。反观五阿哥,卿婷只想说他没头脑,他不是不用心给他这个皇后送礼,他送的礼比出宫建府的阿哥还贵重!这小子一定是不想显得自己不尊重皇后,但是他做过头了,而且他从哪儿得来那些东西?他把其他阿哥置于何地?卿婷很想现在就掐死他,这蠢货还做了一件让她无语的事,那就是给令妃送了同样贵重的年礼!不过据她的人讲,里面有几样东西比送给她这个皇后的更为贵重难得!一时间,卿婷心里只在想:永琪,你确定不用打开颅骨让我亲爹瞧瞧?
卿婷决定,要增加永瑆、永璂有关脑残的教育,这事是多么好的实例教材。她还是想想收来的珠宝、字画、古董等物如何能使用,哪些该收藏,哪些可以给兰馨做嫁妆,那些能留给孩子玩。卿婷有点想念世豪,他每年都能送让她开心的礼物,过年过节,生日纪念日,这家伙是个混蛋,但很能让女人着迷,卿婷承认,世豪有些优点确实让人称道,而他的缺点,在男人眼里根本不是缺点,甚至,连有些女人都认为他情深似海,他可不是海,海纳百川,他是有选择性的。
卿婷感觉胸口又开始闷痛,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被记忆困扰。她强迫自己不理会心头的痛,把注意力集中在过节的各项事宜上来,想起雪如没有进宫,听说病了到现在都没有好,心里阴暗的开心了一下。
兰馨等卿婷有空悄悄对她说:“皇额娘,晴儿前两日看着有心事,诗词都不看了,今个说话时,她对兰儿说了好些感激的话。”
看来还是有救,卿婷对兰馨说:“皇额娘对你说的话,要你做的事,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兰馨回答说:“回皇额娘的话,皇额娘是要兰儿和晴儿好好相处,要兰儿多讨皇玛嬷欢心,而且大过节的,晴儿独自一人难免孤单,兰儿也要帮她排解排解,何况,晴儿教导十二弟那么认真,兰儿也要有所感谢才是。皇额娘,兰儿和晴儿一起做了个抹额,请皇额娘过目,图案颜色都是晴儿挑选的。”兰馨唤过崔嬷嬷,让她取来抹额,她从崔嬷嬷捧着的托盘里双手拿起抹额,送到卿婷眼前。“兰儿尚未做完,还请皇额娘不要见笑。”
卿婷接过,细细观看,笑道:“这针线是兰儿的手艺,又有长进,这红梅已得七分神韵,也罢了。晴儿果然是个有心的,难怪皇额娘疼她。我这有一颗上好的翠玉,你拿去镶这个抹额,也算是为皇玛嬷尽一份孝心。容嬷嬷,把那颗翠玉拿来”相处一段时日后,老佛爷觉得兰馨并非心机深重之辈,加上晴儿与她关系日益亲密,时常为她美言,因此老佛爷对她改观不少,照此发展,兰馨日后不但能在乾隆面前吃得开,老佛爷跟前也能混得不错,当然,决不能有任何烂梅花。
卿婷以为雪如病了,至少能安静一段时间,而且西贝货和兰馨都还小,还没有到让她最头疼的时候,谁知道有些她不想听到的话,已经开始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