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卿婷心里清楚的,她之所以有此一问,只是说给别人听。要不是那个不长眼的五阿哥一箭射到了小燕子,还没那么多麻烦的事,不对,是乾隆要不是抽风的病突然间发作,小燕子怎么可能瞒天过海,当上格格,当年的柔福帝姬真是不能和她比,她要是真的公主其中冤屈自不用说,要是这个柔福帝姬是假的,那么装的那么像,比小燕子专业多了,结果还是死路一条也是够憋屈的,如果宋高宗有乾隆的一半抽,估计她也不会死。
小东子知道的也不是太多,只知道是五阿哥射伤了一个姑娘,听说那姑娘在昏迷前喊了句什么话,皇上就把她带回宫了,皇上倒是平安无事。
卿婷见他迟疑,便说道:“人现在在哪里,皇上怎么安置的?”
小东子咽了咽口水,说:“回皇后娘娘,皇上把人带到延禧宫了。”
没办法,卿婷现在是宽容柔和了不少,但依然是严守规矩的标准皇后,能容忍后宫有个多贵人,但不一定能够接受私生女,女人和女儿是不能比的,婚前私通却及时弥补,和珠胎暗结,私生女儿找上门是有区别的,他可不想听皇后“忠言逆耳”。
“皇上也在延禧宫?”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现在正在延禧宫,下令要太医一定要让那位姑娘醒来。”
卿婷点点头,说道:“舒青,带小东子下去喝茶,喝本宫平时喝的那种。”
小东子磕头谢了恩,跟着舒青退了出去。卿婷看着兰馨、容嬷嬷等人或青或白的脸色,沉静地说道:“走吧,看看去,不去看看,本宫放心不下皇上。兰儿,你在这里等着,就不要过去了。”延禧宫去的次数太少了,后世又没了这处风景可看,要是延禧宫住的不是令妃,她早找理由过去细细观赏着。
卿婷坐在凤辇上,心里想着等会儿乾隆会怎么说,怎么解释他把人送到令妃,怎么解释那扇子和画,怎么解释突然冒出来的女儿。卿婷冷冷一笑,乾隆该不会说延禧宫最近吧,哼,根据皇宫的地形图看,延禧宫不是一般的“近”。
至于小燕子,要是能省却还珠格格这一段,直接让紫薇进宫,卿婷不会为难她,可她要是还想“借”爹,卿婷就要借她的脑袋,原因很简单,没有人可以随意坏规矩,尤其如此胆大妄为的坏规矩,这个时代,像她这种坏规矩的方式是要掉脑袋的,卿婷没想过要替她保脑袋。不过,她不会像那拉氏,做得那么明显而已。
乾隆见到卿婷,未免尴尬,干笑一声,说:“皇后来了。”
“皇上。”卿婷行了礼,说道,“听说皇上从南苑带回来一个姑娘,我担心得很,这南苑怎么突然出现一个姑娘,万一是刺客……皇上,您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心都七上八下好半天。”
“皇后先来看看这丫头吧。”乾隆领着卿婷进了内室,令妃正站在床边,吩咐宫女做事。她见到卿婷跟着乾隆进来,才行礼道:“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不用多礼。”卿婷看了她一眼,便把目光投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小燕子,说,“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怎么跑到南苑狩猎的地方去了,到底是什么身份?”
乾隆叹了口气,伤感同时还颇为尴尬,向卿婷交代了他当年的那点风流事,说,这个姑娘就是他多年不知、多年不见的女儿。
身处此情此景,何等刺激,卿婷只能做出吃惊的表情,身为一国之君竟然抽风到如此地步,下一次如果出现个老夫人,拿着乾隆婴儿时期的小衣服,说是他的亲娘,不知道他是信还是不信。卿婷缓和着自己的口气,说:“皇上,这事可有依据?”
“这姑娘带着一幅画和一把扇子,正是朕的御笔,不会有假。”乾隆确信不疑。
卿婷作为皇后,有些话不得不说,只能语气上柔和些,问道:“只是这两件东西,这姑娘有没有带什么话,说过什么。”
“她昏迷前,对朕说了一句话,‘皇上,难道你不记得十九年前,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了吗’。”
卿婷无语,他还真敢学。
“真是没想到。”乾隆见皇后没有半点为难的意思,不由感叹道,“十九年了,万没想到朕还有一个从来都不知道的女儿。皇后你看,令妃说这孩子眉眼像极了朕。”
卿婷蹙了蹙眉,望着床上的小燕子,说道:“这姑娘怎么还在昏迷中,莫不是伤势太重,她头上还有汗珠。”卿婷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温度,“快点拿凉毛巾来,体温还高着呢,受了伤再发烧,可有的罪要受。”
令妃一开始见皇后对自己根本不搭理,直接问床上这个姑娘的事,心里暗自得意,可见皇后对皇上看重自己十分不满,她听皇后问这姑娘的来历,心里正想着如何插话,让皇上觉得皇后有意难为自己的私生女,谁知道皇后话锋一转,关心起这个姑娘。令妃刚刚才说过她眉毛眼睛像皇上,皇上还没说什么,皇后就来了,万不能让皇后抢了这功劳去。当即,令妃开口道:“皇后娘娘,这种事情哪里能烦劳做,只要吩咐一声,自有宫女去做。”她连忙吩咐宫女,拿凉毛巾给小燕子降温。
卿婷没有搭她的话,却问道:“令妃妹妹,你刚才说这姑娘的眉毛眼睛像皇上?”这一次,她要令妃明确说出来,是她自己说的,还是皇上说的。
令妃略带不安的看了一眼乾隆,回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是这么说的。这姑娘的眉毛眼睛,真和皇上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乾隆也说道:“令妃说的对,这就是朕的沧海明珠,是朕的女儿,你看看她的样子,哪点不像朕。”
哪点都不像乾隆。卿婷心里说道,既然他俩都认定她就是沧海明珠,卿婷也不会明着反对,只是问道:“皇上,宫里怎么称呼这姑娘。”
乾隆开口说道:“当然是叫格格,朕的女儿自然是格格。”
卿婷故作无奈地看着乾隆,说:“皇上,当然是格格,可格格还分和硕格格、多罗格格呢。皇上,要不这么着,咱们让这姑娘好好休息,有些事还是到坤宁宫再说。”
乾隆听卿婷的意思不像是反对,便点头道:“就依皇后的,令妃,你好好照顾她。吴书来,摆驾坤宁宫。”
令妃只要眼巴巴看着卿婷把乾隆从延禧宫拐到坤宁宫,临走前,卿婷瞧瞧留意了一下令妃寝宫的那盆盆景,里面是山水还是树桩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那盆,货真价实的元朝出品。皇后私房宝贝不少,还不至于见不得宠妃有好东西,但让她不满的是,这古瓷盆和她那里的古瓷盆是同时出窑的子母盆,可气的子盆在她那里。
卿婷有一种让剧情先按着原路发展的冲动,疾风知劲草,国乱显忠臣,乾隆要是能醒过味来,就能发现福家即便不是奸臣,也算不得忠臣。不过,要想乾隆醒过味来,难度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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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婷让人上了碧螺春,心平气和地问乾隆:“皇上,刚刚在延禧宫还没问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她身上难道除了画和扇子,没有其他可以表明身份的东西吗?”
乾隆一边用茶杯盖滤着茶叶,一边说:“没有,只是在昏迷前说了那句话,朕现在,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知道叫什么,不过她肯定是跟着她娘姓夏。”
卿婷心里暗道:不知道你知道自己的“女儿”叫只鸟,会是什么表情。“太医怎么说,怎么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太医说,怕是失血过多的缘故,所幸脉相平稳,已无大碍。”
“那便好,现在只能让令妃先辛苦照顾着她,这样也好,令妃也不至于再为十四阿哥过度心伤,就像我当年有了个兰儿,多少缓解了一些伤感。”卿婷低下头,轻轻叹了一声。
乾隆知道皇后想起五格格和十三阿哥,不由黯然,劝解道:“你又想起来做什么,多想想永璂和兰馨,你是皇后,所有的皇子皇女都是你的孩子。不过这话说的也是,朕当时也是想到令妃没了十四阿哥,才把这个新女儿放到她那里的。”当皇帝的,都有月兑口成章的本事,也有月兑口成谎的本事,而且绝不脸红自责。
卿婷微微一笑,说:“皇上考虑自然周到。皇上,刚刚在延禧宫时,不是说到格格的事。”她见乾隆抬手捶了捶肩膀,忙起身为他揉捏。“皇上,既然是您的女儿,身份自然不能低,皇上您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是,封她为和硕格格。”
“那,用什么名头呢?”
“义女。左边一点,”乾隆用手指着方向,“就说是朕收的义女。唉,委屈她了,都是朕的不是。”
卿婷月复议:还知道私生女不好听,还知道自己有不是。但转念一想,乾隆的举动,早就大张旗鼓让别人知道这不是个义女,说是欲盖弥彰都嫌好听,还有宫里的格格哪一个没有被他委屈过,他没有了不是?“皇上哪有不是,要我说,还是她娘,早些年不带着女儿来,那时候孝贤姐姐在,姐姐能是容不下人的?那时候来了,哪里还用的说是义女,正正当当的和硕公主的名头没有了。皇上,既然女儿找到这里来,那么她娘在哪里,该怎么安顿呢?”
“朕现在也是一头雾水,雨荷现在在哪里呢?她一定是怨着朕,所以才不来找朕。唉,等孩子醒来再说吧。”乾隆叹了口气、
怨?后宫的女人连怨都不敢怨,就这么着还生怕行差踏错被按上个“怨望”的名头。卿婷又问了一句:“皇上决定何时认女儿,封她为和硕格格,又何时安置那位夏雨荷?依我看,都等到孩子醒来后,把该了解的情况都了解清楚,虽然对外说是认个养女,但是亲戚宗室能不知道那是您的孩子?总该把事情理顺了,给他们一个说法,让人看着无瑕疵才好。”
“朕也是这么想的,等她醒来后,朕一道把她和她娘都安置好。这雨荷的分位……皇后,这事就交给你了。”乾隆着实想不起夏雨荷的音容相貌,只是恍恍惚惚记得是个温柔和顺,多才多艺的美丽女子,既然前面这么多年亏欠了她,以后的岁月再补偿她吧,只是,后宫安置她的位置,完没有不告知皇太后的,这个饥荒该怎么打,乾隆有些头疼。
卿婷见乾隆伸手按太阳穴,知道他的意思,忙帮他按摩头部,笑道:“其实啊,这事也不难,只要是委屈委屈雨荷妹妹,她苦守这么多年还养出一个如花似玉的格格是该给她一个合适的分位,只是一开始就给个嫔位妃位太招人眼,对她也不好。皇上,我的意思是,一开始先封个贵人,先委屈她一段日子,过几个月寻个理由,说她温柔和顺能悦帝心,封为嫔,皇上,这以后……”
乾隆接口道:“以后朕就封她为妃,封她为贵妃,这都是雨荷应该得的。皇后,皇额娘那里……”皇太后的意见最重要,乾隆都是心知肚明,这次这事皇太后还不知道要给他几日的冷脸看。
卿婷哪里能不明白,笑吟吟地说道:“我去说,皇上您就放心吧,不过后宫多个嫔妃,皇额娘不至于为此而和皇上您生分,至于多个格格,难道那只是皇上您的女儿,不是皇额娘的孙女?”
乾隆一想,可不是如此,笑着拍拍卿婷的手臂,说道:“朕就知道你有主意,有什么事跟你商量就对了。”
卿婷笑道:“皇上,这事还得有个引子才好开口,皇上,您看晴儿该有个什么身份。”
“晴儿?”乾隆反应过来,晴儿父母双亡,只有一个过继来的兄弟,将来定然不亲,她将来出嫁,要是只作为王府格格,自然娘家人是那个不亲的过继兄弟,但这么一来,皇太后肯定不愿意,晴儿养在她跟前跟孙女差不多,又懂事又知心。可如果她跟兰馨一样,有当皇帝做皇后的义父养母,情形大不一样,而且这么一来,晴儿就成了皇太后的孙女,晴儿深得皇太后的喜爱,皇太后定然喜闻乐见,而且也是对晴儿素日对皇太后孝顺的回报。“朕要是有晴儿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也是福嘛,朕给皇额娘写信,先说守晴儿为女儿封和硕公主的事,然后再说新来的女儿。”
“皇上,”卿婷打断他,说,“皇上,晴儿是养在皇额娘身边的,凡事没有不和皇额娘商量的,晴儿的事要是咱们先商量定了,然后告诉皇额娘结果,倒显得不尊重皇额娘的意思。依我说,倒不如先写封信,先关心关心皇额娘在山上住的惯不惯,生活可如意,然后再说想到晴儿替我们在皇额娘面前尽孝,投桃报李,想给晴儿一个更好的身份,也让晴儿跟皇额娘更亲近些,先让皇额娘开心了。横竖新闺女还没有醒,就是醒了也要有所准备,才好跟皇额娘开个这个口,要是随随便便说了此事,说得不好让皇额娘心里有了耿介,把这身世问题翻来覆去想上好多遍,您说最后受苦的是谁。就是一切安排妥善了再跟皇额娘说皇额娘还有不高兴的地方呢,我受点委屈不要紧,要紧的是别委屈了孩子。”
乾隆连连点头,他担心的正是皇太后不肯给新女儿面子,皇后的话正和他的心意。“还是你想的周到,皇额娘那边还得你多说些好话。皇后,兰儿朕绝对不会亏待她的。”皇后为他出谋划策,乾隆也投桃报李,对兰馨多给些优待。
卿婷抿嘴一笑,说:“皇上您怎么说到兰儿身上,您还能亏待她不成。皇上,只是有一件事,我不能说,话有些不好听,您可多担待着点,”卿婷正色,继续道,“皇上,等闺女醒来之后,您先别太着急认她,先告知皇额娘,认她的时候也不要大张旗鼓,要不然,皇上您当年跟雨荷妹妹的事,会被人拿出来说嘴,皇家颜面还是要的,而且,一个姑娘有个私生女的名声,将来怎么指婚。”卿婷的办法就是一个拖字诀,先把事情拖着,剩下的,她也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一步一步的来,要是一开始就说小燕子身份可疑,接下来,自己说什么乾隆都不会听,那时处处受制则是自己。
乾隆其实没有有多爱夏雨荷,到现在他都还没想起夏雨荷的容貌,他想起的不过是当初年轻时陷入又一段爱恋时的自己,托马斯的《布朗爵士的爱情》说的很明白:loveyounotbecauseofwhoyouare,
butbecauseofthyou.乾隆不会因为一个之前从未知晓的女儿出现,而让自己的风流韵事被人演绎成各种各样的段子,那是对当时的自己的美好情感的亵渎,当即,乾隆同意皇后的意见:女儿要认,但要徐徐图之,同时决定,此事宫中不得议论,违令者严惩不贷。
卿婷嘴角笑意不减,这时候真正的沧海明珠还不知道怎么着急上火,可怜她和金锁,两个弱质女流满怀希望翻山越岭而来,带着失望按着原路走回去。还有夏雨荷,方才那么多话,有几句是说她的,乾隆说要封妃封贵妃,能相信吗?后宫有几个曾经非常受宠的常在、贵人,最受宠的时候还能在乾隆南巡的时候被点名伴君,那时候乾隆许了多少好处,可到最后,还是常在、贵人而已,而且都成了昨日黄花。
但没过几天,卿婷笑不起了,一听说小燕子醒了,她就立刻赶往延禧宫,可是她刚到,太监还未来得及大声说“皇后娘娘驾到”,就听见里面“格格吉祥”喊得惊天动地。
卿婷手里的手帕捏紧了,她心里冷笑:令妃,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