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马家军军官震惊又期待的神情,张时之叹了一口气说:“战斗过程基本是这样。他没看到这里,有最少一个团的红军插了过来,估计两军已经遭遇,溃逃部队后边追过来至少两个团。
再看这里,西墩堡南边第一道阻击阵地的阻击部队完成任务后,步兵一个团和炮兵一个团已经直插民乐,这里有暗藏的伏兵,此时估计民乐已经失守。
再看这里,一个团的红军已经占领了峨堡镇,回青海的路已经封死。
黑河以北大片区域我军分散驻扎的两万多民团将面对西墩堡两个团、张掖北上的两个团,高台一个团的红军夹击。
山丹应该是2月2日被一个团的红军占领,张掖以南已无我军驻军,估计已被缴械。
各位,精兵尽失、退路全无,五六万残兵分散孤立、缺粮少弹、士气低落,覆灭只在旦夕之间。哎——,大势去矣!”
马家军军官们集体失声,嘴巴张得老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起看向始作俑者——红匪前敌总指挥陈海松。
刚才主动退出地图前,给想看个究竟的马家军军官们腾出地方的陈海松坐在桌前板凳上也是满脸的不忍,表情悲凉。
发现旅团长们都看着自己,站起身来愤怒地呵斥道:“这就是你们要等的结果,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嘿,你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你还倒打一耙,要不是知道你能打,兄弟们恨不能生吞了你。马家军老少爷们们全都满眼怒火地盯着陈海松。
陈海松毫不在意他们的愤怒,仍然振振有词地质问着:“我到张掖十来天,总是告诉你们,停战吧,坐下来谈判吧,你们已经失去了战场的主动权,可你们谁当一回事了?”
陈海松指着马元海:“我费那么大的劲给你分析两军优势不足,早就告诉过你,在强大火力面前,骑兵的正面冲击就是送死,你们都不信,非要等断送了全部家当才后悔。”
“还有你们!”陈海松拿指头扫过众人说:“昨天,我们徐总、陈总、李主任和我专门把你们请去,希望在开战以前能说服你们,放弃进攻,缴械投降,避免无谓地伤亡,给你们团体、青海民众留下一些希望。可你们是怎么答复我们的,纯粹是搪塞、是儿戏!
今天那将近3万勇敢的骑兵们都是死在你们的手里。”
“为将者,当权衡利弊、顺应形势。能打则打,身处绝境时要为部下多想想,能活一个是一个,只要人在,通过训练力量依然存在。你们却一味死战,毫无变通之智,满心的侥幸,徒有军神之名。”
“现在好了,主力尽灭,民团溃散,三天之内,当灰飞烟灭。敢问各位,你们成全了自己所谓忠义之名,可曾考虑过青海今后拿什么来维护自己的利益?你们拿什么来解救团体的安危?你们把十几万人扔在了河西怎么向青海父老交代?”
张时之看到军官们的表情从愤恨逐渐转为自责、懊悔,暗暗赞叹陈海松巧言令色、善于诱导,又见其他将领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份尴尬,扬声说道:“陈长官请息雷霆之怒,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前次我等愚钝,未能领会将军深意,以致今日惨败,我等深悔之。愿将军体谅汉众之悲苦,感念青海地方之多艰,大军过处还请手下留情,为我青海、为我马家军留一些看家护院的本钱。”说完哽咽失声,泪流满面。
马步康、马彪、马禄等难掩心中酸楚,仰天长叹,坐在一旁暗暗垂泪。马揆武、马玉龙等年轻纨绔仰仗的就是马家的滔天权势,也是为个人前途、家族命运忧心忡忡,一时间会议室里到处是长吁短叹。
呆立许久的马元海几步走到陈海松面前,情绪激动地问道:“是我愚蠢,没有早下决心,此刻可有办法罢兵息战吗?你能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吗?”
陈海松看着他直摇头:“我早就跟你说过,只要放下武器,不再与我军为敌,我就保证他们的生命财产不受侵犯,生活习惯、宗教信仰不受破坏。你是亲眼目睹、亲身经历,还需要我重复多少遍?”
“你准备怎么对待我那些残兵?”
“这要看他们的选择了,缴械投降,跟你练兵,负隅顽抗,死路一条。”
“那是群败兵,对贵军不了解,恐慌之下必然反抗,最终难免血战一场。”
“我军火力强大,战亦不惧,只可惜了你那些士兵,要为你的愚蠢送命。哎——。”
“马某今天厚颜请贵军停止追击、停止攻击寨堡,允许我出城劝解,把他们全部带回向贵军缴械投降。但请将军恩准保全他们的性命,准许他们随我训练。”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真是。外边兵荒马乱,你出去我还真不放心,你让张时之写封手令,派马骁带些人依次通知岂不省事?”
马元海看向张时之,张时之低头沉思片刻说:“黑河以北皆是民团,可派马骁传令带回,西南残兵逃跑心切,马朴、马忠义等刚烈固执,只怕非马总指挥亲自出马,陈长官亲临承诺方可带回。”
诸将点头称是,又齐齐看向陈海松。
陈海松叹了口气点头同意,嘴上却说:“算我前辈子欠你的,自从认识你,就不停地给你擦。”
马元海此刻有求于人不敢反驳,心中骂着“我是八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来还,自从见到你,我就没一天安生过。丢城失寨,损兵折将,连自己都进了俘虏营,你就是我的伊卜利斯。”
垂头丧气的马家军军官们一个个像打了霜的茄子有气无力的看着马元海、张时之、陈海松、黄超在桌子旁写着各种手令,盖上指挥部将印。又叫来马骁等指挥部警卫连、传令队的士兵,叮嘱他们连夜去往黑河以北各民团驻地,传达指挥部调令。
黄超领着这些传令兵,派总部警卫连随行保护,出了北门,在暗夜中分为三股向着北方、西方、西北方沿路传令,各寨堡防守民团明天赶往张掖集结。
陈海松则回到地图前,把不甘、不解的马家军官们召集在地图前,说是给他们补补课,学习一些战役指挥的方法原则。
结合此次决战陈海松详细讲解战役的指导思想和分段阻击的理由,人员火力配置的依据和取得的效果。
指出骑兵在火力强大的正面阻击阵地前应该采取的对策。
讲解了敌前战术、火力压制、士兵间、兵种间的配合的方法。
批评马家军军官战术素养差,士兵缺乏基本的单兵作战技能,不能随着形势的变化及时调整战术。
和面红耳赤的敌方军官一同推演了战场上采取不同战术可能得到的结果,众人中也只有张时之、马全义能想出一些有见地的应对之策。但所有人都无奈地发现,这个红匪大头目十天前就开始进行的决战布局早就把各种可能全都考虑过了。
马元海无限伤感地看着张掖地图,这个马家军从辛亥革命时期就开始控制的重要的粮秣基地、战略中枢短短十天就成了马家军的坟墓。
经过这场惨败,青海财政败坏、主力尽墨,青海再也无力向外扩展,还会面对蒋介石中央军的蚕食吞并,团体已是风雨飘摇之势。
保住河西残军不被消灭就是保住了马家东山再起的希望。原有的部队确实忠勇强悍,可军事素养也确实很差,就像陈海松说的那样阵前面对集火射击,不知道卧倒、不知道使用武器相互提供火力支援,不知道掩护突击手匍匐抵近用手榴弹炸开缺口,一味地横冲直撞,这样的军队迟早要灭亡。
他飞快地计算着还能剩下多少兵,正规部队还能剩下多少,从被俘官兵里选拔出3万人应该是可能的,先按照伊卜利斯给的训练大纲先进行队列基本训练,再加大体能、射击、投弹、刺杀训练,最后进行战术训练。
结合士兵识字、军官培训等内容,半年后,一支全新编制的更有战斗力的部队就能再次为马家征战。
现在是马家军最虚弱的时候,得让马长官,马步芳这个小表弟认清形势,不能冲动,要借助民意博得蒋介石的同情和宽容。
以退出甘肃相威胁,不能让蒋介石在此时落井下石,不能撤销一百师编制,不能抢占张掖以外的马家军地盘,给马家军一个喘息整编的时间。
看来随后的谈判会很艰苦。红军要和平、要政府的承认、要国民军的编制。蒋介石要地盘。我们只能要时间、要补给了。
回到俘虏营宿舍,马元海立即把马彪、马步康、马禄、韩起功、韩起禄、张时之、马全义、马揆武等人叫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其他人也在为团体的前途担忧,此时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好按照这个思路去考虑。
众人七嘴八舌提了些建议,补充了些漏洞,由张时之草拟了向青海方面通报的河西战役的作战经过和结果,提出了他们对下一步局势的分析意见和应对的策略,希望马长官忍辱负重,接受战败,退出张掖,赎回将士,编练新军,东山再起。
准备明天通过西路军控制的电台发往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