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婢 章十一 怀璧其罪(3) 【至】章25 梧桐双影上朱轩(一) 文 / 流鸢子

作者 : 流鸢子

章十一怀璧其罪(3)文/流鸢子-

此话一出,整个屋子都沉寂了下来,方才跟我说话的碧衣美人以及屋里其他侍女什么的都惊愕地看着我,他们此刻的心情,我大致了解。

啊居然有人敢这么说主人啊,我们威武雄壮强大无比的主人啊,灭了她啊……诸如此类。

起码这白衣男子旁边那个穿黄色衣服的侍女就是这般想的吧,看她那瞪着我睁得铜铃大的眼睛,将一张清秀的脸庞都扭曲了,分明是想化作恶鬼直接将我咬碎了吃进肚子里去吧。

“咳……”那碧衣美人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其实我们公子他……”

“玉人,不必解释。”我正竖着耳朵想听点八卦,那白衣男子却一摆手打断了手下的话,只眯起眼朝我嘿嘿一笑,“本公子爱穿什么便穿什么,比起关心人家的衣着,不如多关心你现在的处境,我既然能从皇帝手下救你一条小命,把它现在便结果了更不是什么难事。”

我不由得回了回神,是哦,眼前这个人,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虽然居心不明,可我这么一上来就跟对方对着干,实在……是昏了头了。

可是,看着他那副无所畏惧胜券在握的样子,我还是很想继续跟他对着干。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我这般问道,已经尽量不用质问的语气,可是大概听起来还是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吧,那白衣男子长眉一挑,刷地便从腰间抽出一样明晃晃的东西架在我的脖子上,嘴角一扬笑道,“你是不是没听清楚我方才说的话?你现在是我们的阶下囚,俎上肉,只有我问你话的份。”

他虽然嘴角噙着笑,却一点都不像只是吓唬我,那匕首的刀锋贴着我的脖子,让我感觉到了皮肤被割开的疼痛,我甚至能嗅见血液那种似铁锈的味道,若是用手模去,怕是能模到一手血。

我只得乖乖地闭了嘴,连大气也不敢出,表示自己已经降服。

可他似是信不过我,我这般乖巧地认输了,他还是舍不得把那把危险的东西从我脖子上移开,只伸出左手,捏着我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又挑起眉来嘀咕道,“怎么看你跟那美人皇后也只是五官相似罢了,气质一个天一个地,一个云一个泥,皇帝的脑子是被驴踢了么,说你想冒名顶替他也信。”

于是我心底便十分不是滋味,虽然他相信我的清白让我有些感动,可我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被跟那洛皇后用天地来比喻吧,好歹也是人家抄的我的脸,怎么反而正主倒成了地上的泥巴了,真特么地憋屈。

见我眼底皆是忿忿,他的眼里却泛起了笑意,似是突然对我来了兴趣,他放开我的下巴问我,“喂,你叫什么名字?”

“贾溶溶。”我没好气地回答他。

“是毛绒绒的绒么?”他眼神玩味地看着我,竟然开始轻佻地用手指玩弄我鬓角的碎发。

“三点水的溶!”我甩头避开了他,也顾不上他这时代是否有这偏旁一说了,可随即,却听见他清柔的声音宛如珠玉落盘。

“梨花院落溶溶月,杨柳池塘淡淡风。”

他轻描淡写地吟出了这一句,我却是心中微悸,一股奇异而微妙的感觉升了起来,宛如熏香在空气中悄然蔓延。

“好名字,可惜了。”他望着我叹了口气。

于是那熏香越来越浓,我只觉得喉间有些干燥,还有些耳鸣,只感到自己下意识地问出了口,“……可惜什么?”章12怀璧其罪(四)文/流鸢子-

“可惜名字不错,这姓却不好,”他笑嘻嘻地说道,竟轻佻地用手指勾起我的下巴,“不如,你以后便跟我姓吧。”

旁边人知晓这是挑.逗的笑话,纷纷捂嘴笑了起来,我却心中一荡,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陡然间,竟回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一树如雪梨花下,两名孩童无邪的对话。

那时候我才七岁,因为父亲工作调动的缘故,搬到了新的地方居住,也便是在那时,认识了住在隔壁的男孩子。

那男孩子据说跟我差不多大,却足足比我高了一个头,见得有新邻居来,便高高兴兴地来找我玩耍聊天,第一句便是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便也老老实实地告诉了他,不料还不用解释是哪两个字,他便已自顾自地吟起了诗,“梨花院落溶溶月,杨柳池塘淡淡风,这是源自晏殊的诗吧?真好听。”

有人夸我的名字好听,我自然心里也甜甜的,一边惊讶着他居然晓得是哪两个字,一边要礼尚往来地问他的名字,却又见他皱起了小小的眉头叹道,“可惜了,可惜了。”

我好奇地追问为什么,他便一脸正经地告诉我,名字好听,但是姓却不好。

我脸一板,怒道,“怎么不好了?”

“因为是假的呀!”他还煞有其事地解释给我听,接着又继续说,“贾溶溶,贾溶溶,不就是假的溶溶么!”

我也年纪小,听到这个便也开心不起来了,苦了脸低声道,“可是……姓是爸妈给的,我有什么法子。”

他却笑着拍拍我的肩,“丫头,这好办,以后你跟着我姓不就成了?我的姓可好听了,又大气又有贵族风范。”

我心里不服,看不惯他这占尽优势趾高气昂的样子,便也问道,“那你姓什么?”

他嘿嘿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姓颐,叫颐夜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就是说我啦。”

我心里暗暗惊讶他懂的诗多,却陡然心念一转,小心思上来,装作困惑道,“姓什么?”

“姓颐啊。”

“姓……什么?”我装作听不清,小手搭在耳朵后再问了次,他便有些焦躁起来,对着我大声喊道,“颐!颐啊!”

我咯咯地笑起来,“姨听到了,真是乖侄子。”

说罢便心满意足地甩着小辫离去,丢下呆若木鸡的他在原地发怔,可毕竟是聪明人,不过一转眼,身后便冒出他气恼的大喊,“死丫头,占我便宜!”

自此之后,他一有机会,便要捉弄报复我,而我也小心地提防着,这次你损了我,下次我整了你,有来有往,谁也占不了谁多少便宜,反倒渐渐熟络起来,倒有些形影不离的意思。

不过,虽然见到我便是一脸刻薄样,但那句话却仿佛暗号般存了下来,一有机会他便要说,“死丫头,你姓那么难听,还是乖乖跟我姓吧。”

章13怀璧其罪(五)文/流鸢子-

那时候年小,谁也意味不到这句话其实有多么的暧昧,而待得长大后,他说这句话的语气渐渐温柔,含笑的眼渐渐别有深意,我也渐渐明了他那歪了的念头,只是一来听着这话多年,心中已经有了抗体,不为所动,二是虽然感情深厚,也终是恼他总爱捉弄我,便佯作不知,不给他一点机会。

升上同一所大学之后,我更是对他越来越明显的爱情攻势熟视无睹,只是同学间随处可闻的窃窃私语以及各种默认我们关系的态度却是让我心生反感,我本是别人认定我怎样我偏不爱怎样的性子,终是在大二那年的圣诞舞会,与大我两岁的学长李远辰一见钟情,迅速将自己投入到轰轰烈烈的热恋之中,夜来对我的痴缠这才有些收敛,也渐渐回归到了原来的青梅竹马状态,不再动不动就说些隐晦却暧昧的句子。

我以为他是死了这心,也便继续当他是死党,如前面所说的,李远辰惹我生气的时候,我便拖着他去酒吧买醉,他也老实,并不动歪念头,乖乖地在我喝醉的时候做护花使者,连我衣襟也不敢掀一掀,只是不料,毕业典礼后却换了他喝醉酒来找我,甚至趁我靠近时搂住我强吻了我,我心中那个恼火,给了他一巴掌转身逃走后,索性一咬牙,第二天便拉着早想娶我过门的李远辰去领了结婚证,然后,便似是示威般,定了日子便开始写新婚请柬,第一封便是寄给他。

三个月后的婚礼那天,夜来没有来,听说,他去了美国进修,从此,便再也不会有人死皮赖脸地跟在我后面笑嘻嘻地说,丫头,你的姓好难听,以后还是跟着我姓吧,也再不会有人在我不开心喝醉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将我送回家。

那一天我穿着白色的雪纺婚纱,挽着李远辰的手幸福地立在众人面前,第一次美得光彩夺目,一眼望去,扫不见那缠人的影子,心里如释重负般地平静,却也有些说不清的失落,我想,我大概是不习惯。

“喂,你在发什么呆?”一阵剧痛从我下颌传了过来,将我从回忆中拽出,我一个哆嗦,才意识到眼下有个很恶劣的人正用手蹂躏我的下巴。

回神来便正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那白袍男子挑眉盯着我的眼睛看,似是想看出方才我的魂失到哪里去了,我便索性打了个哈欠,晃了晃头,“抱歉……我有点睡眠不足。”

“睡了两天还睡不够,你真是猪。”白袍男子露出嫌弃的表情,衣袖一甩将我掷回床上,他似是十分反感我这种用睡眠来敷衍生命的人,将我扔开还不够,又掸灰尘般掸了掸手,一副厌恶的样子。

我巴不得他嫌弃得再也不想见到我将我直接丢出去让我自生自灭,可惜他却是没有将我放走的意思,他把匕首扔给了旁边的碧衣美人,美人便心领神会地接了匕首继续来架我脖子,看来他只是觉得我不配他亲手来挟持,便让手下代劳罢了。

“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在旁边的木椅上安然坐下,接过侍女递上来的热茶,抿了一口,便直接切入主题地问我,“我检查过了,你也不是易容,你们生得这么相似,你跟那洛皇后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要这般地恨你要诬陷你置你于死地?刑场上她看你的眼神,可是复杂得很呢。”

章14怀璧其罪(六)文/流鸢子-

我不由得有些惊诧,他竟然也看出那洛皇后深恨着我?只是,我们在那个世界的爱恨纠葛,怕是我说出来也没人信,说不定,还会给他当成疯子。

眼前这白袍男子眼神犀利得很,我说谎的本事也不高,与其硬扯些有的没的欺瞒他,不如索性直接面对。

“我们有些过节……我对她不住,”想起洛皇后,便也想起夜来,原本想好好说的,结果却眼眶一红,我便低下头去藏住,“总之,是我不好。”

我见不到白袍男子的表情,只听见满屋皆是沉默,大概是原本指望听我说些喊冤叫屈之话,不料我这般老实地将所有罪过揽到了自己身上吧。

“什么过节?”白袍男子再度开口追问,我却是抿紧了唇再也不肯说话,不仅是因为穿越时空改头换面这种事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匪夷所思,也是因为,我已不愿再向任何人提起那段往事。

对方对我的回应十分不满意,我感到颈上一痛,竟是那碧衣女子在主人的示意下加重了力道,这下子,血的味道更浓了。

“你的命都在我手里,还想保留自己的秘密?”白袍男子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起来。

我却抬起头坦然笑望他,“我本来便是要死的人,你还指望用死来威胁我?”

他的脸便变了颜色,细长的眼眯得更细,目光如剑,锋利地将我完全穿透,可是,就算那目光将我千刀万剐了,也休想动摇我半分。

他似是也终于意识到了这点,对峙半晌后,忽地嘴角一扬,“那你便去死吧。”

顿时我脑勺一痛,人便失去了知觉。

不久,我醒过来了,只是醒来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四周一片昏暗,地板摇摇晃晃,像是在地震,我起初是以为死后入了冥府什么的,可是耳中传来的轰隆车轮声却告诉我,我似乎不过只是在一辆奔驰着的马车上。

我试图动一动,却发现手脚均被绑着,那粗糙绳子摩擦皮肤的痛感宣告了我小命的存在,我的心便有些复杂,这可都几次死里逃生了,以为要死,结果还是好好地醒来了。

我手腕转动着,想从绳子里挣月兑出来,却倏地有一只手伸过来扼住我的脖子,“别动。”

这声音有些熟悉,我从记忆里搜寻了一下,似是之前遇见过的碧衣女子,叫什么玉米仁的……等等,貌似有哪里不对?

她的力道竟比一般女子大了许多,扼得我有些窒息,所幸看我已经听话闭嘴,她直接将一团东西塞入我口中,又松开了我。

我说,我保证不说话,你把布拿走好么,堵得我想吞口口水都不行——我拼命地用眼神朝我身边的人使着眼色,可是车厢里光线太暗了她看不见。

于是我只能自己脑补在我晕过去之前那白袍公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那你就去死吧”,这分明是要我命的意思么,那现在不杀我,是嫌弃我不想让我死在他的地盘,所以叫这个美人姐姐将我带到偏僻的地方三下五除二干掉?

章15怀璧其罪(七)文/流鸢子-

我打了个寒颤,一种对未知未来的恐惧感从心底涌上来,我只好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一边在说不就是死么你本来就是要死的怎么死死谁手里不都一样,另一边却还是禁不住忐忑不安,同时暗暗骂着那个烂人,死也不给姐姐死个痛快,是想要我享受将死未死前的这段煎熬么?

“姑娘,地方到了。”

突然间,便到了时刻,一切疑问即将解开,一只男人的手撩起了厚厚的车帘,让一丝明亮的阳光泄露了进来,我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明,不由得眯起了眼,失去了这趁机打量外围环境的机会。

“好。”感觉旁边的碧衣美人站了起来,伸手在我脸颊上轻轻一拂,“小丫头,是死是活,就看你的命了。”

我一愣,还没来得及思索这话里的含义,却见得她迅速撩起门帘出去,将我一人留在黑暗之中,而后,便是一声鞭子抽上物体的清响以及马匹痛苦的嘶叫声,我只感觉车身晃了两下,便倏地加快了速度朝前冲去!

“唔……”我拼命想吐出口中的布团问他们要做什么,可是心底仿佛突然劈过一道闪电般被照亮了——方才那两下摇晃,恰是他们弃车而去,留下我一人在疯狂的马车带领下冲向某处,而联系到碧衣美人离去时的那句话,难道说……前方会是悬崖!

那还有什么是死是活看你的命之说,有几个人能掉下悬崖还幸存的,马车越跑越急,我却是心跳都凝住了,紧紧地闭上眼睛,只等待那一秒的凌空,然后——便是粉身碎骨!

“拦住!快拦住!直接把马射死!”车帘因为颠簸抖动着,光线时不时便泄露进来,我听见了外面隐约的人声,不由得心神一凛,将耳朵也竖了起来——悬崖边上怎会有人?

而后发生的事情几乎是瞬间一气呵成,只听见倏地一声物来,马痛苦地嘶鸣一声倒在地上,失去牵引的车身便失控地整个儿向前冲去,不久又撞在坚硬的物体上被阻挡,于是我整个身子都飞了出去,撞开厚厚的车帘,最后重重地落在草地上!

我只感觉痛得快要昏过去,全身骨头宛如粉碎一般,恐怕若不是那草地还算得柔软,我此刻早已血溅当场了。

周围顿时有人围了上来,那锵锵作响是刀剑出鞘的声音,我疼得快要死掉,哪里还有精力睁眼去分辨,却恰是这个时候,听见周围人惶恐的惊叫,“咦……这是,皇后娘娘?”

可是很快又有人更加尖锐地叫了起来,“不不,皇后娘娘此刻正在凤栖宫里,这……这个是那个冒充皇后被陛下处斩又被人劫走的死囚!”“快!快去通报陛下!这个冒牌货回来了!”

我一下子便懵了,敢情……我是被丢回皇宫了?这是唱的哪一出?

章16怀璧其罪(八)文/流鸢子-

皇帝今日恰好出行不在宫中,我便被送到了洛皇后的凤栖宫里,被当做一堆垃圾般扔在地上,胳膊肩头以及胯部依然疼得厉害,我想我骨头是碎了,甚至还天真地想象,会不会等身上这绑得紧紧的绳子一解开,我整个人就跟木偶一样散架了呢。

而在我毫无力气地躺在地上的时候,那个对我恨之入骨的女人却穿着一身明黄色,仪态高贵地坐在正座上,手中握着一纸信笺,凝着柳眉看着,面色不善。

这信不是别的,居然正是从我腰间搜出来的,也不知道写了什么,洛皇后盯着那上面的字看,又不时扫我一眼,眼神阴沉复杂得很。

我连自己的结局都懒得去想象了,再差,无非便是眼前人再将我杀一次,我只是一边忍着疼痛,一边心中暗骂那白袍男子——这人的性子实在是我见过的最恶劣的一个,费了功夫将我从刑场救走了,问了自己想问的问题又直接将我丢回仇人手中,还有比这更明显的过河拆桥么?

而那封让洛皇后脸色阴晴不定的信,必定是他安排留在我身上给皇帝看的,虽然不知道他写了些什么,可照我之前那不给他一点面子的态度,十有八.九是来挑衅皇室权威加速我死亡的,不然,为何洛皇后看得是一肚子内火?

洛皇后看了那信很久,久得我都要以为那信洋洋洒洒写了上万字,可是忍痛抬眼看去,那也不过是张小小的方笺,古代可没五号六号印刷体这种东西,以平素看到的字体大小,那上面顶多也就写个百来字。

正犯疑着,洛皇后终于有了动静。

“你果然是个狐狸精。”洛皇后将那书信揉成一团,紧攥在手里却不丢掉,只是沉着脸朝我走来,走近了,便是一脚重重踩上我心口!

我顿时胸口一窒,喉头一甜,几乎便要一口鲜血喷出来,本来便全身疼得没有力气,这下子更是痛得脑中空白,恨不得直接昏过去不省人事。我生怕她下一脚继续踢来,只好下意识地将身体蜷成一团,无助地窝在冰冷的地上,宛如一个初生的没有任何力量保护自己的婴儿。

可她竟没有再那般狠狠踢我,只是俯子,伸出长长的葱指揪住我凌乱的长发,一使力将我脑袋拽了起来,我顿时痛得叫了出来,本来要昏过去的脑子却因为新的疼痛刺激更加清醒。

“贾溶溶,你本事可真大,”她凑近了我,附在我耳边冷笑,每个字都像从牙齿间磨出来的一般,“你让青梅竹马心心念念这么多年,进了大学一个舞会便勾搭了学校里最优秀的学长,现在刚来这个世界,居然就跟公子怀璧扯上了关系,还能让他亲笔为你写信?”

“公子怀璧?……”我捕捉到了这个字眼,疼痛中一个激灵,想起那抹佩着海蓝色玉璧的白色身影——难道说,那个过河拆桥的烂人便叫做公子怀璧?

章17梨花满地不开门(一)文/流鸢子-

看起来,还真是个大人物,当今皇后从口中说出他名字的时候,一点轻视的语气都不敢带。,甚至,还隐隐带了几分忌讳。

也是,我内心暗笑一声,能从皇帝眼皮子底下救走囚犯,还敢这么堂而皇之地留书告诉皇帝人就是我劫走的,这样的人,怎么不会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

“我根本不认识他。”我淡然一笑,索性放弃了挣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砧板上的鱼越是挣扎反抗,刀便越是激动兴奋吧。

“我想也是。”洛皇后冷哼一声看着我,那鄙夷的神情仿佛是在说,你人是我带来的,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掌控之中,料你也耍不了花样。

我便也不说话了,等着她对我的处置,她却放开我,扬起嘴角微笑看着我,这诡秘中带着点阴冷的笑容看得我有些头皮发麻。

“他说得对,死是最轻松最痛快的事,我这么恨你,怎么可以让你这般简单便死了。”她笑着看我,锋利而阴冷的眼神宛如薄薄的刀片将我从头到尾刮去一层皮,“从今天开始,我会好好地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我的心顿时凉透了,想起公子怀璧最后说的那句话,终于明白了他报复的手段是如何简单干脆,他只需要一封信,一辆马车,我对他的所有不敬与折辱,自会有人来替他十倍百倍地还给我!

“你放心,”看我面色有异,洛皇后满意地捏住我的下颌,柔柔说道,“我才不会那么无趣,一天到晚地用各种酷刑折磨得你皮开肉绽,那是野蛮人的法子,我要折磨的要摧毁的,不仅仅是你的身体,还有你的心。”

“你实在是无耻可恶至极的人,知道夜来深爱着你,还发请柬叫他去你的婚礼当伴娘,”她咬着牙说道,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当初你让夜来承受的那些难堪与痛苦,我会一笔笔地奉还到你身上!”

听到这些,我心里却不是惧怕,而是一阵阵说不清的酸楚,这个女子果真已入了夜来的心了么,夜来是内敛的人,却连我们之间的纠葛也告诉了她,或者是我太自恋,总觉得即便夜来有了未婚妻,心里还是继续只喜欢我一个的。

“送你去哪里折腾好呢?”这边洛皇后正抬起下巴,仿佛自言自语地看着我笑道,“要不,就学电视剧里最常见的,送你去浣衣司洗衣服好了。”

“不好,”我一定是疼得神志不清,竟然直接便开口拒绝了,“这桥段太老套了,换个地方多好,我至少看过十本小说是说女主去当洗衣奴的了。”

而说完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实在太不懂事了,对方现在可是皇后,说让我去哪便去哪,哪里还有我反驳说不的份,人家是用了自问自答当肯定句的修辞手法,你还真以为人家在征询你意见?

章18梨花满地不开门(二)文/流鸢子-

她倏地站起来,狠狠一甩衣袖低吼着,“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接了骨头便丢到浣衣司!”

于是便有两名守卫上来,毫不怜香惜玉地将我当成拖地板的抹布拽出去,我想到待会还要接骨头忍受钻心的疼痛,便觉得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料人还没被拖出门口,忽然又听见一声,“等等,把人带回来。”

于是,我又被当成拖布一样被拽了回来,瞥见那被我压了一路的地毯,心中还真忍不住有几分怨气,大哥,你们还真当我是拖把啊!

而这边洛皇后已经走了过来,弯下腰用手指将我的下颌捏住,将我的脸一会往左拨一会往右拨,一双幽深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看着我,似是在观察着什么。

我心里不禁暗暗犯疑,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好看的,我的脸不就等于是她的脸么,她的还要更好看些呢,可就在这时,她却立起身子,厉声道,“来人!将她架住,不许她动。”

那群守卫便又如狼似虎地扑过来揪起我在我膝盖窝一踢,逼我跪在地上,同时将我的双手往后一架,让我无法动弹,其实我本来便没有力气了,不晓得他们何必多此一举。

“把她的脸抬起来。”洛皇后又这般说道,我便感觉发根一痛,竟是被人扯住头发被迫抬头,而恰是这一抬头,正对上了洛皇后一双寒光隐现的潋滟水眸。

我心底顿时打了个哆嗦,不祥的预感涌上来,我知道,她要对我出手了。

“你与本宫的容貌这般相似,万一哪日你旧病复发,又兴起假冒本宫的念头,虽说本宫的气质可不是你这等贱婢能模仿的,但总是得做点防备免除祸害的好。”她望着我笑得很灿烂,声音也好听得宛如夜莺,“本宫决定,把你这惹事的容貌改改。”

我打了个冷战,看着面前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这女人不仅抢占了我的容貌,如今,连我这原版也想要毁去么?

见得我惊惶的样子,洛皇后嘴角扬起,说不出的满意,她显然就喜欢看我这样子,我越是痛苦越是惊恐,她便越是解气。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她品味着我的表情,幽幽地吟出这一句,见到我因此怔然的模样,嘴角又扬起一抹冷笑,“曾有人告诉我,有个女子,是他心上的梨花,每次见到下雪,便会想起她。”

我心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想起那个总是对我微笑的人儿,心里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我以为他是气得再也不想见我了,却原来……还会在下雪夜便想起我。

似乎有些甜蜜,有些幸福,又有些酸楚,有些苦涩,还有些揪心,我弄不清,我实在……木头得很。

“你果然生得很白,白得跟梨花一样。”洛皇后低低地说道,伸手从头上取下一根金色的凤簪,将下端拧开,里面竟露出一根折射着寒光的刺针来。

“这是本宫用来防身的,不过,用在此处正好。”她俯来,仿佛漫不经心地拿着那簪子在离我面前仅一寸的地方比划着,眼里笑意盈盈,水波涟漪,端的是天香国色,“不如,本宫便在你脸上刺朵梨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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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险……差点赶不上12点=。=)

章19梨花满地不开门(三)文/流鸢子-

我睁大了眼睛,却见她已噙着笑意让簪尖对着我的左颊逼近,我急急想使出最后的力气来挣扎躲避,却被守卫死死钳住头骨与下颌不得动弹,而见得我惊慌躲闪的样子,洛皇后眼底露出一种胜利者般的微笑。

她低低的声音仿佛是好心的劝说,可在我听来却宛如鬼魅半夜轻语般骇人,她说,你别乱动,不然本宫这一下下去,万一刺中了你眼睛让你变成瞎子了怎么办?

这句话虽然让我身体发凉,可是却的确有效地让我不敢再挣扎,她说得没错,我再怎么挣扎也逃不过这个劫,脸上多个刺青总好过只剩下半片光明吧,有些爱美的时尚女子不还有穿鼻纹眉甚至弄了只蝴蝶在眼角的么。

我只能这般安慰自己,让自己发寒的身子不要再抖得那般厉害,同时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那锋利的簪尖在我面上肆虐的一幕,然而,皮肤上传来刺骨的疼痛时,我双肩一颤,依然无法克制地从眼角流下了泪水。

我很难过,可是我却不知道我到底在难过什么,是在难过被人这般无情地对待,还是在难过这女子因为我失去所爱萌发的恨意,还是在难过我竟然这般不抵抗地任人宰割?

我心中对夜来的悔恨与愧疚盖过了一切,只觉得做了那般的错事,受什么惩罚都是应该的,可是真的被这般对待时,却又下意识地想要保护自己。现在这般落魄潦倒又纠结矛盾的我,是不是……在刑场便被人斩了的好呢。

……

洛皇后没有食言,她既然决定要以折磨我为乐,便不会让我轻易死去。

那日在凤栖宫羞辱我一番后,她遣人帮我看了伤势,还派了御医开药让我养伤,只是,在我伤势未好却能够下地走动之后,她便毫不留情地叫人将我转移到了浣衣司一间阴冷潮湿的小屋子里。

“起来干活了!”这日早上,我还躺在床上,便有人毫不客气地将我的门砰一声踢开,然后,又来掀我身上薄薄的被子。

早晨的凉气袭来,我顿时一阵哆嗦,咳嗽几声缩起了只着单衣的身子,然而此举却引来来人的一番讥讽与嘲弄。

“你到底要不要起来!”其中一名绿衣婢女直接便拉住我的胳膊将我拽起,这粗鲁的动作顿时引得我尚未痊愈的伤口一阵钻心疼痛。

“这就起,就起……”我却还得卑躬屈膝地低眉顺目,咬牙忍住疼痛从床上爬起,自己伺候自己穿好衣服,偶尔拉动旧伤,又是不禁龇牙咧嘴。

“瞧这娇滴滴弱不禁风的样子,还真以为自己是尊贵的皇后呢。”另一名身材高些的婢女哼哧一声,目光扫向我面上怵目惊心的疤痕,面上浮起一层讥笑与骄傲,“有了这印子,我看你还怎么去骗人!”

章20梨花满地不开门(四)文/流鸢子-

说罢,她便与方才那名拉我胳膊的婢女一起捂嘴笑了起来,面上满是满足与得意。

我也不说话,因为没什么好说的,在等级制度森严的皇宫里,她们这些洗衣服做苦力的宫婢,本来便没什么地位,也只能借欺负我这种“最下贱”的罪婢来寻回一些优越感了。

只是,似是想见我痛哭流涕悔不当初,我这般沉默不语,她们却是觉得无趣了,那高个婢女便趁我低头束腰带的时候,伸手将我狠狠一推,我顿时一个踉跄,栽倒在地,恰好撞上臀部的伤,痛得脸色发白。

见得我痛苦的样子,那婢女竟也不惭愧,只是居高临下地瞪着我,仿佛犯错的反而是我,“你这样磨磨蹭蹭的,是想偷懒么!”

然而,见我脸色越来越白,似是要晕过去,另一名婢女忍不住露出些怯意,“我们走吧,皇后娘娘交待不能让她死掉,待会要是出了意外,我们在这可不好。”

那高个婢女才脸色变了变,眼底的放肆有些收敛,然而那面上的鄙夷与讥讽之色却是愈发浓烈。

她冷冷地看着我一笑,在离去之前,撇下一句话,“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今早你偷懒的事我们姐妹就当没见到,外面薛公公正要点名,你莫要偷懒赶紧出去,万一误了工时公公要罚你,我们可保不住你!”

然后,仿佛还没欺负过瘾似的,在出门的时候,她竟又将门重重地一摔,砰地一声,门板直颤。

我扶着床沿从地上吃力地站了起来,回想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却是不禁暗暗好笑。这婢女有本事欺负我一介罪婢,却不知道自己已祸从口出——以这深宫森严的等级制度,她一个洗衣服的小婢女,连抬头正视皇后的资格都没有,还敢当众放话说自己卖得上当今皇后的面子?若是我真要整治她,将这话添油加醋放了出去,她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其他虚伪的地方我也懒得吐槽,低头将身上昨日才发的宫女衣服穿戴好,所幸我拍结婚照的时候穿过几套古装,对身上这套不算繁琐的古代衣裙还算游刃有余。

似是要孤立我般,其他宫女都是多人共居,我却有幸拥有自己的单间,尽管屋子里家具简陋,只有一张床,一个小梳妆桌,上面放了面铜镜。

我走过去梳头,却正好对上铜镜里的自己,镜子自然比不得玻璃来得清晰,可是黄澄澄的镜面里,左颊上那块红色的印记却格外醒目。

“咦,本宫真是糊涂了,竟然忘记梨花是几瓣了。”那穿着明黄色华服的女子用簪尖将我面上刺得鲜血淋淋之后,却忽然停下来对着我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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