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之初,吾本善 好娘子之圈一四

作者 : 初霊

“唔,酒足饭饱,困觉去。”琢磨完三人迥异又“多彩”的神色,我软软摆手,起身往隔壁房中走去。

这顿饭吃的着实沉重,尤其是我。独一无二一直同我绕圈子,绕来绕去最后非但没给我解惑,反而又将一个陌生名字丢给我。浅小沫,是愣想破脑袋也没忆起与这人往日的交情。不过,若我想从两个丫头口中再撬出些往事来,应是不大可能了。在城主府那日夜里,两人挑挑拣拣,把该告诉我的,一字不落都说了,该瞒下去的,也四两拨千斤地带过了。若是指望穗娘,在过去五年,她也该告知了我,不会似今日这般需得我问旁人。

想来,目前我唯一可以走的路,也就只有穗娘口中的美人——浅小沫了。方才穗娘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到底是没逃过我的眼睛,如此一来,我必须去锦阳城找浅小沫。

躺在粗布被中,望着灰白色的帐顶,我拍拍额头。竟是这般在意自己的过往了。或因记忆空白的感受,太过孤寂单薄;抑或是这几日听闻的多多少少关于我这个“小姐”兼“夫人”的往事,我忍不住狠下心,要将空白的一切都寻回。哪怕真如独一无二所说,我会承受不住某些事实。

“受不住又如何,总要活个明白不是”轻喃一句,终是抵不过睡意进入梦中。

翌日,我迷糊转醒,朦胧中只觉今日的日头甚合我意,不曾亮堂地将我吵醒。于是,我搓搓鼻头,一个翻身压住被子,打算再合会儿眼。

“你要睡到何时?”

“唔别吵”

这人不懂不恼人睡觉是美德么?何况这几日来,不是夜间因葵水至而月复痛,便是不适应城主府的大床;外加上马车上的连日折腾,我若不好生补眠,吃不准哪天便成困死鬼了。

“啊——”

身体被凌空拎起,在虚空中转了个圈,我一睁眼,入眼处便是一片玄色,视线往上一挪,果然猜得不错,如此冰冷慎人的气场,不是萧棠之又是谁。

“你,你放我下来。”

“继续睡,我抱着你走就是。”

“你”我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拳头,“放、我、下、来——”

“小迟——”

我挣扎着从萧棠之松开的手中落地,快步移到听到我叫声进门的穗娘身边。拉着她的手,对着萧棠之扬了扬下巴。

“你怎样?”穗娘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我乖乖张臂原地转了个圈,然后看着她微松的神情,笑道,“方才吓唬他呢,无碍的。”

萧棠之似是不曾听见我所言,自行走出了门,我偷偷望了眼他的背影,总觉得他行得有些僵硬。我扁扁嘴,对穗娘道,“他何时来的?”

“昨日夜间,你已经睡下了。”穗娘关上门,又替我拿出一套寻常衣服,示意我换上。

我几下便将熟悉的衣物套上身,又理了理衣摆,“那他可曾发怒?”

“你是说因忟青之事?”穗娘梳着我的发,低声叙来,“我瞧着似是不大愉快。不过,不是为了忟青,他昨儿个见忟青昏迷着被扔在鸭棚里,竟不曾恼,只叫人将忟青搬进了马车。”

“那是为何?”

“你自个儿去问他便是,我也说不大好。”

穗娘渐渐低了声,将发绳替我绑好,又转身去整理床铺。看情形她也不愿说了,我无奈耸肩,自行出门解决三急去。

待我一拉开门,便被眼前阵势吓得退了退。

独一,无二,七哥,白庸医,还有候在两旁的十几个轻装男子,均在我开门只时,齐齐看向我。一双眼两双眼我还能应付自如,可如今我被怔得险些憋不住,就地解决了。

“你,你们早早啊”

“小姐早。”“夫人早。”

我又怔了怔,双手忍不住捂上下月复,生怕失足成恨。

“起了?”唯一背对着我的萧棠之转过了身,淡淡地从头到脚扫了我一眼,神情难辨,“还不算太糟,启程。”言罢,长臂一伸,拉过我的手,带着我向前。

“等等”

“放心跟着走便是。”

他许是以为我怕他害我,却不知,其实我有苦衷,他再不放开我,这后果没人负的了。

“你等等你等等——”见他脚步不曾顿一下,我无奈只嘚一把甩开他的手,力气大地连我自己的手都震得发麻。

“叫你先等等嘛!”

萧棠之停下脚步,缓缓转身,那一瞬间,眸光幻动,波光晦暗,刀削一般的薄唇也紧紧抿起,毫不遮掩的,将他的怒气传达给我。我装作无视这种压迫感,抓抓头皮,从嘴中挤出几个字,然后转身跑向茅房。

因方才那句话,我一直不敢再同萧棠之开口,甚至不敢瞧他一眼。方才我低声吐出的便是“我要去茅房。”说完连我自己都觉得很是羞人,也不知萧棠之会如何想。从茅房回来,我也不敢瞧他,他也不曾开口。倒是七哥问候了我一番,又说他将与我们同去锦阳城。我还没弄清楚“我们”指何人,便被萧棠之拎着后领,提进了马车。

接连憋了几日不语他说话也不理他,可我终究是没他那般的耐力。在第二日午时,我终是没忍住,先同他讲了话。

“萧棠之,他们说,你确实是我的夫君。”

“恩。”

“萧棠之,穗娘的毒,是你解的吧?”

“恩。”

“萧棠之,我能去后面那个车,跟穗娘一处么?”

“不行。”

“”

我泄了气,“啊呜”一声仰倒在软垫上。眼神悄悄瞄着倚床静坐着的人。想不到,我竟有个比梦中那个书生还要好看上许多的夫君。仔细看了看他黝黑乌亮的眸子,我叹一声气收回视线,这夫君俊朗是俊朗了,可脾气不大好。

兀自盯着车顶一条细缝瞧了半晌,想来想去,这日子太过无聊了点,萧棠之不与我讲话,我又不能去找穗娘他们。哀叹一声,我撑起身子坐起。望着翻过一页书卷的萧棠之,咳嗽一声道:“萧棠之,你平日里也这般安静么?”

“恩。”

“那你不会忘记怎么说话?”

“恩。”

“那你不无聊?”

“恩。”

“萧棠之,我给你讲笑话吧。从前啊,有个富贵员外,唔,叫做萧员外好了。萧员外很爱面子,他呀,见那些个什么锦员外啊,穗员外啊的都养了鱼儿在家,便也想陶冶陶冶情操,丰富丰富生活,于是,萧员外一样养了几尾鱼。某日,锦员外在瞧了萧员外家的鱼儿几次后,终是忍不住问道,‘萧员外,你是用了何种法子,竟将这几条鱼养的一日比一日大?’萧员外神秘一笑,道,‘这你有所不知了,水能天天换,鱼儿就不能天天换了?”说完,我自己觉着挺好笑,当即便笑了几声。

“好笑吧,哈哈——”

“恩。”

这一次,我隐约听到萧棠之喉间发了几声闷哼。哼哼——装吧,想笑还不笑,憋不死你。但是,我是有节操的人,这话只能在肚里嘀咕,嘴上却讨好的问,“那我给你讲了笑话,你能不能”

“不能——”

“你又不知我所言何事!”

“乖乖在这坐着,别再打什么歪主意。”

我白了他一眼,不悦道,“我才不是要去穗娘那边呢,我只是想问个问题。”

这一次,萧棠之总算是舍得将手中书卷搁下了。他坐直身子,盯着我叹口气“问吧。不然,终被你给缠死。”

我嘿嘿一声,不好意思地模模脖颈,“就是,就是,你昨晚去我家的时候,穗娘说你恼了,你不会是恼我吧?若是恼我,你就赶紧忘了吧,不然我心慌。”

“哼——还知道提昨夜!”他将手中书卷往我身旁一扔,我顿时一个哆嗦,“昨夜本想让忟青早些将你带回风月阁,却不想你们竟将城主手下第一护卫给算计了去。”他见我往后退了,止住声,伸手将我拉到他身边,一只手搁在我腰间,继续道,“这些我且不计较,可你身为□,居然没有丝毫自觉,不等为夫回家,便独自一人先歇了。”

“我不是困了么”我低首轻轻辩解。

“这还不算,我欲进屋瞧瞧自家夫人吧,还被人给踢了出来,说是——”萧棠之收住声,不再继续往下道。又拾起方才的书卷,一手揽着我,一手拿着书再次阅了起来。

“哼哼,讲话一半,吊人胃口,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

“你嘀咕何事?”

“没,没。”

他淡淡撇了我一眼,再次将视线移回书中。我绷着身子,比划着手,犹豫了很久也下不了决心将他放在我腰间的手掰了开去。

三天很快便过,我又再次回到了锦阳城。而我,也不曾料到,下一次出城时,竟是和萧棠之成陌路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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