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惭愧,因王爷王妃疼爱,舍不得我下厨,这厨艺上头还真是一窍不通。”鱼儿站起来对着蔡皇后屈膝福了一福,干脆的承认了她不会下厨。
那小蔡氏闻言撇了撇嘴,却听下面另一个贵女接口道:“下厨这等下人们的事,何须帝姬亲自去做?”
这说话的人原是想在俪芷帝姬面前卖个好,可她的话,却是把前几日刚亲自下厨做点心的沈涵给贬低了去。这话说的……还不如不说。一时殿内众人便没人接着她的话头往下说了。
蔡皇后因自己娘家人失礼在先,此时也不愿再在下厨的问题上纠缠,忙笑着转了话题,对着鱼儿道:“说起来我还有一事要问问你这丫头呢。前些天悄悄的将本宫身边的嬷嬷叫了去,回来却一个字也不漏。本宫正要问问你,到底是所谓何故?”
鱼儿忙又站起来,“还真是逃不过母后的眼睛。原是前段日子针线房的人让我挑料子时,儿臣看中一块布料,正合适给母后做件春衫。可是儿臣又不知母后的衣裳尺寸,便把许嬷嬷请去请教了一番。”鱼儿言语间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丝娇羞之情,“这事儿母后可千万别怪罪许嬷嬷,是儿臣想要到时候给母后一个惊喜,没想到母后慧眼如炬,这衣服才做了不到一半,就被发现了。”
许嬷嬷忙躬身连道:“不敢。这原是帝姬对皇后娘娘的一片孝心。”
事实上,皇后的衣衫哪怕是常服也有定制,上头的图案自有针线房的人去做。鱼儿这样的身份,说是亲手给皇后做衣裳,其实让她真正动手的部分很是有限。就算她只会锁边,也自有人帮她把其他部分全部弄好,最后送上去说是帝姬亲手所制,下面那些干活的也无人敢和她抢功。
“你这小妮子,也忒促狭了点儿。”蔡皇后将鱼儿揽到自己身边,笑道,“我那两个儿子,孝顺是孝顺,可哪有女儿贴心啊。你这丫头可真是本宫的宝贝呦!”
在座的女眷们这次可全听懂了,一个个的忙都称颂皇后与帝姬母慈子孝。边上站着的蔡氏姐妹见姑母只给那外头来的小丫头做脸,气得不行,待要再说两句,却听宫人来报,“昭菁帝姬来给皇后娘娘行礼了。”
鱼儿与殿内众人忙都各归各位站好,待沈菊桦进门先与皇后行了礼,接着众人又与她行礼。
蔡皇后身为皇嫂,送上生辰贺礼又训勉了几句,一干女眷才跟着昭菁帝姬回到慈寿宫她住的偏殿。鱼儿和沈雁沈涵她们一道向昭菁帝姬恭贺生辰。
这一套全忙完了,已经过了午时,于是众人又在宫中领宴。午后太后皇后等人都去歇午,余人或在御花园中嬉戏,或是找相熟的女眷说话,若是觉得乏了也自有地方去安置了歇一会儿。正式有帝后出席的宴会还得等到晚宴,届时宫中乐坊的伶人也会来助兴。
鱼儿也想着回凤鸾殿的住处歇会儿午,今天一上午那些女人们可真把她闹得够呛,身上沾了好些奇奇怪怪的脂粉香味,弄得她很不舒服。可惜事与愿违,鱼儿刚对身边的芳菲芳慧使了眼色要回去,还没起身就又被一群女人围住了。
不过说来鱼儿现在在宫里可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且不说京城里人人都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俪芷帝姬充满好奇,就是单冲着现今帝后对她的宠爱,也要来结交一番。
今天虽是昭菁帝姬沈菊桦的生辰,可众人心里都明白昭菁帝姬的嫡女身份有名无实,况且听的说她很快就要去和亲了。宫里宫外的,多得是趋炎附势之人,在他们看来,与其去和马上就要远嫁的沈菊桦套近乎,还不如和现在正得势的鱼儿攀上关系。就算今儿个人说不上几句话,可能混个脸熟也是不错的。
于是乎,无论鱼儿走到哪,都有人在旁边说着衣服、首饰、各色吃食,各种保养品和保养的法子。各种胭脂水粉的香味儿混杂在一起,就算是个正常人也要被熏得晕乎乎,何况鱼儿这样平时不用香料的人。这些女人叽叽喳喳的,就差连出恭都要跟着去了。
若鱼儿真的是个七岁的小孩子,被人这么围追堵截只怕要恼了吧。好在鱼儿的芯子已经是个大人了,这般宫中应酬对她来说还算是游刃有余。脸上时时都带着笑,对那些个女人们的话题时而点头表示赞同,时而浅笑着插上几句,大多数时候还是静静的听她们说。如此进退有度,既不让人觉得她是高高在上的帝姬,有疏离之感,又不与某些人太过亲近,使人有什么拉帮结派的联想。
这般老道的做派,令几位品级较高的命妇心中暗惊。这位帝姬年纪并不大,又并非在这宫中长大,可看她说话行事,却比另外几位从小就在宫中的庶出帝姬还要强上几分。其实京里关于这位新封的俪芷帝姬的传闻,还有好几个版本:有说她是莫王与外室所生,近一两年才接回王府里的;也有说她是皇帝的私生女,只是兴帝要顾及皇家颜面,才借胞弟之手将这个女儿认回。但不管是哪个版本,这位帝姬的出身都不怎么高,且早年并未受过宫中规矩礼仪的教导。
可现在若是不知前情,单看这位今日在众人面前的做派,说这位就是皇后娘娘嫡出的帝姬,怕是也不会有人会有一丝一毫的怀疑。那几位便不得不感叹,这位俪芷帝姬就是天生的优雅,浑身贵气浑然天成。
鱼儿这边的热闹场景,直到临近晚宴时才被一个消息突然打断:穆国使者来访,一是带来了穆国皇帝的国书,求娶启国帝姬为穆国皇后;这第二么,自然是今日恰逢昭菁帝姬生辰,送上贺礼若干,恭贺帝姬千秋!
兴帝在御书房,看着书桌上的一封国书和一个南边报水灾的折子冷笑连连。
其实这求娶帝姬和亲的国书,早几天穆国来使就派人私下送来了。兴帝压而不发,他心里对这和亲之事一直都悬而未决,所以就算已经做了很多准备,把待选的贵女都借着昭菁生辰都宣进宫里来看过,但直到今日都并未放到明面上讲过。
和亲——无论那些远嫁的女子是血亲还是无关紧要的人,却都是启国子民。作为一个年未弱冠时便开始率兵征战沙场,曾经数次御驾亲征打下这片江山的帝王,如今却要他用几个女子去换取太平,哪怕这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那也是一种耻辱!如果可以,兴帝宁可再率兵出征一次。但眼前桌上另一个折子却令他气恼不已。
今年南方四月初时还来报有旱情,谁料之后竟是旱涝急转,倾盆大雨连着下了近十日,万顷良田皆成泽国。这一季的早稻算是指望不上了,只能寄希望于速速排涝,晚稻还能有些个收成。如今启国因之前数年的休养生息,减免税赋,国库算不上充实,如今南边几个产粮大省一涝,别说是征粮去打仗了,弄不好国库还得出粮给他们赈灾去。
兴帝眉头紧锁,他们选这么个日子进宫来见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送上国书,这穆国来使还真是懂得利用时机好将自己的君啊!
静默着坐了近一个时辰,兴帝才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来人,拟旨!”
因穆国使者来访,今日的晚宴便格外的隆重。兴帝领着太子等诸位皇子与群臣一道,陪着穆国使者用宴。而屏风这边,林太后还在养病,蔡皇后为首坐在上席,昭菁帝姬是今日的寿星,也随皇后坐在上席,其下诸位帝姬贵女按品级依次而坐。
皇子帝姬年满七岁方能出席国宴,因此鱼儿在在座的几位帝姬中就是排行最小的一个。论身份尊贵,她下首的位置便是兴帝胞弟莫王府上来的郡主,不过沈雁尚在禁足之中,不能前来,沈涵顺次补上,正好和鱼儿挨着。
鱼儿今天一直被人缠着,除了知道穆国来使和国书求娶的事,还没得到别的消息,便在席间轻声向沈涵打听。
“这穆国使者偏偏选了这个时候来,也不知道他们来的是什么人,姐姐可有听说什么?”选在昭菁帝姬的生辰公开上国书,简直就是逼着兴帝给个答复。看样子,这到底哪些贵女去和亲的事,今晚就能见分晓了。
“来的是一位郡王,论辈分应是穆国皇帝叔伯家的兄弟,叫熊……熊什么来着?”沈涵“熊”了半天,就是想不起那个来使叫什么名字,“反正就是个姓熊的郡王。”
鱼儿哑然失笑,“熊”是穆国国姓,皇帝的堂兄当然是姓熊喽。
“哦,我想起来了。”沈涵吃一口豹子肉,突然说道,“叫熊紫葆。”
这名取得……鱼儿看着面前的豹子肉,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姐妹两个正说笑间,也不知男宾那边说了些什么,忽听一个寺人托着一卷明黄的圣旨过来,请昭菁帝姬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