媵妾 第二八章 随从

作者 : 轻影

皇后蔡氏率众人离席,跪接圣旨。

这圣旨的内容,刚才那宣旨的寺人进来指了昭菁帝姬的名时,宴上的众人都已猜到分。历来这圣旨的行文,凡是遇着好事必是要骈四俪六的说上一通。先是说启穆两国如何友好,接着再夸昭菁帝姬如何德才兼备,夸完了最后一句才到了正题上:昭菁帝姬沈菊桦和亲穆国,嫁与穆和帝为后。

兴帝的这道旨意念了好长时间,鱼儿瞥见沈菊桦始终面色平静,不过想来她也应该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莫王在她们几个进京前就曾暗中嘱咐过,何况兴帝这边,定是早就和昭菁帝姬说过此事,她自己也应该是有所准备的。

反倒是沈涵在听说圣旨到时就紧张的起来,鱼儿和她并排跪着,都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在止不住的颤抖。鱼儿悄悄伸过手去,紧紧握住沈涵的手,沈涵的手心粘糊糊的,一手的汗。

只是兴帝的旨意直到最后也没有指定陪嫁媵妾的人选,不止鱼儿和沈涵,殿内众人皆觉得有些诧异。如此兴师动众的把各地的贵女都召集进京,最后却一个没选,皇上这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一时间,殿内有想被选上的露出几许遗憾之色,怕被选上的更加惶恐不安,还有那城府深的脸上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当然,心里的诧异也好,遗憾也好,此时都得生生压下,先向昭菁帝姬祝贺才是。

沈菊桦倒也不像平常女儿家说到亲事时的面露羞涩,躲躲闪闪,而是大大方方的受了底下众人的恭贺,看不出即将远嫁的哀愁,也没有将要成为国母的幸喜。蔡皇后一边祝贺,一边又说了几句大义的话,沈菊桦也拣那民族大义的话回了几句。那气韵风度,简直就与旁边的蔡皇后不相上下。

可不是,今日上席坐着的,一个是现今启国的皇后,一个是未来穆国的皇后。若是昭菁没有这般能耐,又怎能入得了兴帝的眼,在众多皇女中单单选中了她一个。

鱼儿和沈涵也跟着贺喜昭菁帝姬今日双喜盈门。回到座位,沈涵悄悄拉了拉鱼儿的袖子,她刚才接旨时一直太过紧张,这会儿有些内急。两人便一起出来,去偏殿使人唤了各自的贴身宫女过来,去后面更衣。

也不知道沈涵今天是怎么了,去了快一刻钟还不出来。鱼儿在偏殿坐了会儿,也不敢用那里的茶水糕点,觉得屋内有些气闷,更不想回到大殿内继续和那帮女人聒噪,便走出屋子在回廊里站着透气。

通常这样的场合,鱼儿都习惯带着芳菲出来。因芳菲是鱼儿从外头带进来自小就在她身边服侍的,情分不比寻常,另外三个大宫女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此刻鱼儿站在通往大殿的长廊上,廊檐上每隔几步便挂着灯盏,将整个走道都照得亮堂堂的,反显得长廊外头更加黑了。她默默的注视着长廊的尽头,任凭思绪飘远。这里的一切都太过熟悉了,包括着国宴的氛围,甚至是桌上的菜色味道,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上一世的自己,应该也是常常在这里走过吧。

曾经的自己是后宫嫔妃,是帝姬,是王妃,还是别的和皇权紧密相关的贵女?鱼儿的手指又不由自主的反握住手腕上的那对紫玉镶金手镯,她记得这是自己的东西,也记得这件东西对曾经的那个自己十分重要,却怎么也想不起这对镯子到底是怎么得来的,又重要在哪里?

今天鱼儿特地把这对镯子戴在手上,有意无意的露在衣袖外面,可看到的人除了有赞这紫玉品相好,镯子做工精细的,并没有什么人有特别的反应。想来这东西在贵女圈中,并没有多少人见过,更不会知道它的出处了。

而沈菊桦将这对镯子送给她时,虽然当时镯子已经被她的体温捂热了,但鱼儿还是能看出这并不是她常戴在身上的东西。常言道“以人养玉”,这玉器只有长年戴在人身上,才能透出其特有的光彩和色泽。而鱼儿手上这对紫玉镯子,虽然养护的十分仔细,即使镶金的缝隙中也没有一点污垢,但一看玉色便知这是沈菊桦这些年精心收藏着的东西。

上辈子自己的东西是怎么到了沈菊桦手上,沈菊桦有是否知道这对镯子的来历?按理说,若是她知道来历,应是不会随意把这东西赠与他人的。倒不是说紫玉太过贵重,而是将死人的东西送人终是不怎么吉利。想来昭菁帝姬与自己并没有多深的交情,只是一个见面礼就送了这样一件东西,必是有什么缘故的。就像是兴帝将清芫的封号给了自己,绝对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

可是这个缘故……若说是想什么人看见,可今天鱼儿都戴了一天了,宫里宫外差不多这个圈子里她能接触到的贵女和命妇都见过了,也没人对这对镯子有反应啊。但除了这个,还能有别的什么用途?不然就是昭菁想让他看到的那个人,还没有出现……

许是因为想得太过入神了,鱼儿并未注意到走廊那头有人过来。虽然举行晚宴的大殿内男宾和女宾两边是用屏风隔开的,但这条通向大殿的走廊却是共用的。现在过来的正是一位来参加晚宴的男宾,鱼儿回过神来再想避开却是来不及了,想着此时跑开反让人觉得她和来人有什么猫腻,索性便大大方方的退到一边让那人先过去。

启穆两国的子民千百年来都生活在这片大陆上,两国的日常服饰虽有所不同,但出席正式场合的礼服咋一看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分别,只有在一些细节纹饰上按各自的品级制式有所不同。那人穿的并非启国礼服,细节纹饰上也无龙纹,看着并非是皇室中太过嫡系的人物。

然当那人走近时,鱼儿不禁愣住了,“你是穆国人?”这家伙,她们进京这一路又是搞偶遇,又是听墙角,现在居然堂而皇之的进宫赴宴来了。

现在看来,兴帝给她配了两个暗卫是有必要的。嗯,是非常有必要!

“是你?”那少年看到鱼儿似乎也有些惊讶,停下脚步盯着鱼儿的手看了半天。

鱼儿低头,发现自己还保持着刚才仔细看镯子的姿势,右手托着左手上那只镯子,现在看着倒像是要显摆似的,忙不动声色的放下了。幸好对面来的不是哪个贵女,不然明天就该传出新进宫的俪芷帝姬果然眼皮子浅,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一对玉镯子就拿出来臭显摆。

“这位是俪芷帝姬。”那少年身后跟着的一个启国寺人朗声介绍道。

“在下见过帝姬。”少年说着行了一个揖礼。

鱼儿福身还礼,直起身那人便与她擦身而过走远了。算他识相,没死皮赖脸地在宫里和她纠缠,不然鱼儿可不管今天是不是昭菁的好日子,一样叫暗卫出来,把这人拖到回廊外面黑漆漆的地方胖揍一顿。

想到那人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模样,鱼儿嘴角露出一丝弧度。

“鱼儿妹妹,在外头站着有什么事那么高兴?”沈涵终于回来了,看到鱼儿站在外面便快步过来。以前沈涵总是快人快语,做事也风风火火,从没像今天这么拖沓,去更衣也用了快半个时辰。

“啊?没什么。”鱼儿收起嘴角的笑,突然觉得自己碰到那个少年就怎么就道行倒退似的,这么点小事居然就情绪外露了,这宫里这可真要不得。

“刚才我碰到王府来报信的人了”,沈涵和鱼儿边走边说,“他们说我娘上个月已经封了如夫人,父亲给她换了一个大些的院子,每月的份例涨了,手下服侍的人也多了。”

“这是好事”,鱼儿心里勉强,脸上的笑却是真真的,“你娘有了位份,就是将来你出了阁,也可以安心了。”

沈涵的生母黄氏只有一个女儿,又不得宠,这些年的姨娘当下来,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升了位份,这里面的意味真是再明显不过了。兴帝要沈涵给昭菁陪嫁,所以先得抬高她的出身。这一层沈涵得到消息时大概就已经想到了,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大概是这个原因她才耽搁了那么久,等平复了心绪才出来吧。

“是啊,只要我娘这下半辈子过得平顺,我在外头也就放心了。”沈涵点点头,也未将话说破。其实刚才王府里送来的消息不止黄氏升位份的事,还有一件是和白姨娘相关的。但她扭头看着鱼儿脸上的笑,话到嘴边,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当晚宴毕鱼儿随皇后回到凤鸾殿的住处,心里便开始盘算着怎么把那少年的事和兴帝说。鱼儿和那少年今晚见过的事,兴帝必然是已经知道了。想到那日兴帝听到“熊小喵”的名字那样的反应,鱼儿本能的感觉到他起了疑心。今日之事鱼儿说了虽然不能去除兴帝心中的怀疑,可若是不说,却是将那怀疑,彻底的坐实了。

思及此,鱼儿便对着某个黑暗的角落叫道:“你们两个出来一下。”

两个黑影忽的就出现在她面前,“主子有何吩咐?”

“我想单独见父皇一面,有要事禀报。”鱼儿低声道。

那两个黑影子道了声“遵命”,就又忽的不见了,一点声息没有,连外头守夜的宫女都没发现。

暗卫们的消息递得极快,兴帝第二天临近傍晚时就过来凤鸾殿看鱼儿了,“怎么了,小丫头才几天没见就想你父皇了?”

鱼儿屏退左右,规规矩矩地跟兴帝行了礼,才站起来沉声说道:“儿臣昨晚在国宴大殿外头的回廊上碰到一个穆国来使葆郡王的随从,那人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兴帝挑挑眉毛,令自己的这个小女儿继续说下去。

“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儿臣曾在宫外见过这个人。”鱼儿也没打算隐瞒兴帝什么事,便将从玉佛寺起几次碰到那个少年的经过细细地说了。

“哼!”兴帝听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哪是什么葆郡王的随从,他是穆国皇帝的亲弟弟,泽王熊紫泽!熊小喵那是他的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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