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宫 国舅爷

作者 : 思君如故

作者有话要说:

我妈生我下来的时候可没有告诉我将来要在晋江做一个冷文作者啊!!!!!!

王美人走的时候,带着一副晕陶陶的,没有回过神来的表情,大约最近都不会想再来这皇后寝宫。

而皇后却笑得很开心,待王美人走后,第一件事儿便是叫人拿镜子来照;她屏退了众人,只留绿袖一个心月复在旁,边照铜镜边夸自己人比花娇,还不忘硬逼绿袖点头称是。

古籍上虽未说,但世人都知道,自古以来,但凡美人……都或多或少有些闷骚的毛病;可谢轻容并不是如此,她是个相当明骚的女子。

幸而她生得美,别人都只当她玩笑调侃,一笑便过;若有不解之人,也因她身份高贵,只好忍耐;唯有亲近之人才知道,她是认真的!

谢轻容最骄傲的,不是她那皇后身份,而是她是天下第一的美人。

绿袖叹了口气,这镜子照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吧?可怜她在旁边一直拿着镜子,手都酸了。

谢轻容照了镜子,满意无比,对绿袖道:“瞧本宫这枚小痣,偏生在耳垂之上,色如胭脂珠子,美若珊瑚……实在是恰到好处。”

绿袖回答称是。

得到了令自己高兴的回答,谢轻容终于不再照镜,又问绿袖:“方才我真的记错了?你没说过那话?”

绿袖好不容易平复的怨气瞬间又自心底蹿起:“皇后娘娘,逢人只可说三分话,都像娘娘这样,奴婢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赔……”

是,她是说过那些……不恭不敬的话,可是那也只是私下里说说,哪里有这样的主子,转眼就给捅到了别人面前?

“没关系,反正是你的命嘛。”谢轻容纡尊降贵,亲自安慰绿袖。

这安慰哽得绿袖差点一口啐在她那张完美的面颊上,可是无法,只得忍了怒气,道:“皇后娘娘,虽然是奴婢的命,但是到时候人家要说皇后娘娘目中无人,恃宠而骄……”

谢轻容的素手往桌上一拍:“恃宠而骄?哪里来的宠?我昨夜赶皇上赶了三次……呿,有什么了不起?!”最后一句极为放肆。

这话说得不是时候,虽然未有旁人,但正巧此刻有人亲自掀了帘子进来,正是那为了给中宫一个惊喜的真龙天子。

把谢轻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皇帝,叹了一口气。

谢轻容也跟着叹气。

“皇上,奴婢曾奏请多次,请陛下入门务必通传一声……”

这样皇上就能避免听到不想听的话,皇后亦能避免将不想说给皇上听的话说给皇上听——皆大欢喜嘛。

绿袖一边跪在地上行礼一边如此想。

谢轻容看看周围,看看皇帝,没有要她免礼的意思,便撇着嘴,起身一衽:“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皇帝坐了上座,谢轻容移到下手处,绿袖去端茶,诺大宫殿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呜呼哀哉——

“皇上……”

“皇后……”

“文廷玉……”

“谢轻容!!”

突然被叫了名讳的真龙天子十分恼怒,这天家的威严可不能轻忽。

文廷玉的年纪其实不过十九,一双桃花眼,温柔妩媚,面容生得极清俊;却又因他是天子身份,从容寡淡之中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但还是掩不住眉心里那一点阴兀之气。

这美貌在他身上却没带来好运,昔年太祖不知听信何人,说文廷玉的面相,最是寡淡情薄,心术不正;故而他还当初年幼之时,便被太祖不喜。

谢轻容仿佛被他厉声的呵斥吓了一跳,先是抿唇不语,然后道:“你气什么?我又不记得了……”

说到这一层,文廷玉的脸色立刻温和起来,他朝谢轻容招招手,谢轻容过去,被他抱在坏内。

一挨到这软玉温香,文廷玉的脾气便都没了,道:“以后别这样叫了,被人听见如何是好?”

他们算是青梅竹马,小时候也不大避忌;可现如今身份都不一样了,宫中人多口杂,该要注意才是。

谢轻容听完他的话,立刻撇嘴,露出一副委屈的神色。

文廷玉看着,忽觉不忍心,便道:“要叫也可以,只是有人的时候就不可以,千万莫叫别人听见。”

谢轻容点点头,乖顺依偎在他怀中。

文廷玉模了模她的发端,这样的姿势,却见不到谢轻容的面上在笑。

她笑得无比狡黠,如今看来,不像是只大猫,却像狐狸。

皇帝来得恰到好处,午膳正好一起用。

人家帝王家,何等金尊玉贵?天下人都要羡慕,但现实残酷,文廷玉与谢轻容,二人面对着桌上清粥小菜,皆哀怨无比。

“皇上,您也知道,臣妾自两年前大病一场,诸事都不大记得了……只是再三思索,终究想问一句,你我二人,何以顿顿清粥,日日白菜?”

话说回来,虽是白菜,却有御厨妙手,日日做出不同菜色来:毕竟天家规矩,有什么菜肴帝后若是一餐尝过三次,就断不会再这桌上出现。

醋溜白菜咸酸,红烧白菜味厚,清水白菜甘甜,炒白菜脆爽,取的还都是些红翡绿翠的花哨名儿……但是无论如何,白菜还是白菜。

谢轻容会问出这话,皆因两年多前她曾大病过一场,差点年纪轻轻就驾鹤西去;但她命却不薄,总算是挨过了难关,又逐渐调养,如今身体已与常人无异。

但这病也着实可怕,竟令她把从前的许多事都忘了。

例如她如何得病,如何医治,全然不记得。

一提到这伙食问题,文廷玉的脸色就发青,面上却带笑:“皇后这问题问得好,不过该去问国舅爷才是……”

谢轻容的二哥,名为谢轻禾,生得一派风流,年岁尚轻,行军打仗却是一把好手,几年前几次三番逼退边境大皓敌军来犯,少年成名,天下皆知;如今天下太平,文廷玉赐他太府寺卿一职,管的是山泽盐矿之税,简而概之,便是管着皇上的私人荷包。

谢轻禾的为人,正直无比,堪当此任;他时常上书,说的都是当年争夺天下,太祖辛劳,百姓受苦,如今方历两朝,时日未长,百姓欲休养生息,皇上身为天子,亦当以身作则,崇尚节俭,方可上行下效。

谢轻容听了,眉开眼笑道:“绿袖记得,派个人去瞧瞧国舅爷何时有空,请他入宫来小聚。”

文廷玉很想阻止,但想想,那是皇后娘家之事,未闹得这皇城凄风苦雨之前,他大可不管。

且顾眼下,且顾眼下……

挑了一根看上去成色最好的白菜秧,丢进谢轻容的碗廷玉柔声道:“吃吧。”

一句话说得谢轻容满眼含泪,就是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气的。

皇后一职,其实闲得很。

太后自去了乐山礼佛,居于蜀都别宫未归,后宫事务,一概应由皇后负责,可谢轻容却很清闲——她并不大管这宫中的女眷。

比如现在,她就站在廊下,逗弄鹦鹉。

这紫毛禽兽生得好牙口,咬起东西来全不费力,谢轻容用一根树枝拨弄它一下,它反口一咬,树枝便折断了。

“混账……”谢轻容又一次感慨。

“混账……”

连叹气声儿都像,这鹦鹉学她说话,十分聪敏。

谢轻容把半截树枝往地上一扔,正觉得无趣,忽然听到绿袖来报:“皇后娘娘,国舅爷来了。”

谢轻容笑得极开心:“快请快请。”

嘀咕着主子笑这么开心必无好事,绿袖忙去请国舅爷进来。

门外站着候命的国舅爷,不知何故,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谢轻禾其实只比谢轻容稍长两岁,站在一起看,眉目间全无相像,谢轻禾身材颀长高挑,面如冠玉,年纪轻轻,却因素日行军打仗,擅长弓马,看上去四肢强健。

他眉目间尽是冷峻之色,看上去实在不好招惹。

可是谢轻容是不管的,她笑盈盈地走过去,一见她二哥就奔过去,要亲自拉谢轻禾坐下:“二哥……”

谁料到才挨到他的袖子,就觉得绵绵的一道风来,有只无形手掌将她的手推开,同时谢轻禾那张棺材脸上露出了点少见的笑容,但嘴角却迸出三个字:“不敢当。”

谢轻容却也不恼,仍旧是笑盈盈的一张脸。

“皇后娘娘,有何事急召臣来?”

听闻来传话的人说,皇后的事儿,是十万火急的。

他刚才在侯爷府中,正哀叹那一叠陈谷子烂芝麻的公文看瞎了他一双眼,又听见这话,气得差点没急火攻心倒过去。

啊呸……就她能有什么事儿?

谢轻禾哪里会不知道谢轻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那时候父亲还是宰相,又是太傅,大家年纪小,时常厮混在一处玩耍,就只有她,三岁就会装哭要太子手里的糖。

她手里并不是没有糖,太子喜欢她,时常来宰相府中,样样好东西都分她一半;可那天她拿到糖嘴就一撇,不喜欢自己手里的,只觉得太子手里的好,又不能直接要,便把手里的糖装作不小心丢在地上,然后泪眼朦胧地望着太子;后来恭亲王也来了,看见她还在假哭,也忙忙地跟着哄她。

最后只她一个,什么都得双份。

别人不知道,谢轻禾却在一旁看得明白清楚。

她生得是美,却美得不贤不淑无良无德,真不知扶姜有此国母是幸还是不幸。唯有当年父亲说过一句,解了他的忧虑。

宰相爷在官场纵横数十年,模爬滚打,人生经历丰富,当年谢轻容出嫁,他对两个儿子道:忧心什么?有什么可忧心的?再不济那也是别人的老婆,咱们管不着!

俗语有云,三岁看到老,他这妹妹,真真是个妖孽。

所以他也一点都不奇怪,为何谢轻容这皇后的位置可以这么稳固;连皇帝都换了一回,她还是稳稳当当地做她的皇后。

谢轻容自己大概都不记得了,她当年十二,被太子迎进宫,成了太子的正妃。

那时候真是谢氏一门最光耀的时候,那宝马香车满路,谢轻容就这么被团团簇拥着进了宫。

她是太子妃,将来就是皇后,满朝文武,谁不羡慕?

后来太祖驾崩,他们的父亲也去世,太子得登大宝,可惜虽有仁厚之德却福薄,龙椅只坐了一年。

先帝并无所出,于是恭亲王,就是当今圣上文廷玉继位,做了皇帝。

他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封谢轻容为后。

再后来……

“二哥在想什么?”

被这温温柔柔的声调激得指尖都在打颤,可是谢轻禾很快稳住了心神。

谢轻容道:“二哥,我刚才说了许多话,你都听见了么?”

谢轻禾抬抬眼皮:“略听了一两句,”其实半句都未曾听,不过他聪明,猜想到谢轻容必定是为了伙食:“皇后娘娘不知,扶姜一统天下,幅员辽阔,看似富强,实则多年争战,国库空虚;前几日,皇上要寻五十匹名驹‘白夜’都不可得,娘娘仁德,应知天下苍生为重,宫中尚且拮据,何况百姓……”

谢轻容眼圈一红,打断了谢轻禾接下来会耗上一顿饭功夫的长篇大论。

“二哥,不是本宫奢侈富贵……白菜什么的,本宫已经看都看厌了,近来尚衣局来人为本宫量身,说本宫的腰围又减了一寸。”

谢轻禾笑:“这是好事。”说完,端起了茶盏,吹了口气,喝了一口:“多少美人为求细腰,也只吃清粥白菜。”

这劳什子的官职,也就只有在扣扣宫中贵人们的伙食费之时,方能感受到一丝欣慰。

“好——”

默默地把“你个头”仨字,细嚼慢咽地吞了月复中,谢轻容看看绿袖,绿袖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是无心解围。

她眼珠子转了转,换上哀戚口吻,道:“二哥,太医今早来过,说……”

谢轻禾心不在焉地预备听她胡诌,一面自顾自喝茶。

谢轻容的眼珠子都转了好久,最后终于道:“说本宫太瘦,不利于生育——”

“噗——”

好一个漫天茶雨落地,谢轻禾的脸皮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四年在边关磨蹉出来的暴烈脾气发作:“听你放屁!”

谢轻容皱眉,实在无法,她想不出更合适的借口了。

她转眼看绿袖,谁知这人早悄无声息地退开了,半个人影都瞧不见。

谢轻容叹气,从凤椅上走下来,坐到他身边。

谢轻禾不解其意,忙要站了起来。

果然出乎他意料,他一动,便被谢轻容一把抱住,声泪俱下:“二哥……不要白菜了行不行?”

谢轻禾五指一僵,然后曲起。

谢轻容在谢轻禾一拳揍出来之前,赶忙退开,眼泪说收就收,嘀咕了一句话。

虽然极小声,可谢轻禾听得清楚,她说的是“色诱都没有用……”

谢轻禾气得肠子打结。

“二哥,我说这白菜什么的真的没得商量?”谢轻容又满脸期待地问了一次。

谢轻禾悠悠地站起来,忍了一口气,告退。

谢轻容目送他出去,挥了挥手里的丝帕:“二哥下次再来~”笑得很欢畅。

谢轻禾头都没回,走得更快。

谢轻容一脸得意笑。

她虽不记得,却还懂察言观色:虽然是兄妹,可是谢轻禾不喜欢他。

不过既然都是兄妹了,她受不得委屈,只好多委屈下兄长。

她咬着丝帕笑,觉得如果再成日里吃白菜,就只好召见兄长大人每日来见。

正想着,忽见绿袖进来,手提着一只小葵花;那鸟一见到谢轻容的面,就大叫“皇后千岁——”

“好端端的,怎么又来一只鸟?撵出去——”

绿袖乐了:“皇后娘娘从前最爱鹦鹉,如今虽不记得,但皇上可都记得;如今皇后娘娘说撵了,以后万一想起来,后悔了怎么是好?”

谢轻容想想,似乎是这个理。

这小葵花也不似廊下那大东西,不识好歹,聒噪讨厌,似是察觉了她脸色不好,噤声不语。

谢轻容只得道:“那就留下吧。”

绿袖盈盈笑着应了声是,将小葵花放在架子上。

小葵花:鹦鹉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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