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宫 客

作者 : 思君如故

来者是客,谢轻容没说要赶他走,胡为庸想了半天觉得不成事,这可是他的宅子!

故此打算绝对不给此人好脸色看。

可是付涵芳是什么样的人?牛皮糖一样,你不摆出个笑脸对他,麻烦更多……如此一来,才不过短短一日,胡为庸的脸都要笑僵了。

戚从戎也不见得有多喜欢这个男人,他对苏竹取道:“这人又轻浮又可笑。”

苏竹取老神在在地吃茶:“好像你不轻浮不可笑。”

戚从戎气结:“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竹取道:“好像你是什么好东西一样……”

这女人当真的讨厌,戚从戎瞥她一眼,却见她仿佛等着打架一般,眼神很挑衅。

“看我做什么?我能吃了你?还是你深恨人家去喝茶不叫你?”

这回戚从戎的眼神是当真要吃人了。

胡为庸在旁边唉声叹气。

这一双双一对对的,怎么尽往他这里凑呢?方圆也不见回来,虽然小爷稍显难伺候了些,好歹是个活人,能说上两句话。

且看这堆人大眼对小眼,自己落得没趣。

内室请茶,付涵芳与谢轻容对坐,各自无言。

谢轻容专心于茶,身上自有一威严气势,颇有敌意,付涵芳饮了一杯茶,才道:“我不过是找个近处住着。”

“我明白。”

付涵芳讪笑:“你明白就好。”

“也不总是明白,为何要带我进付家?为何要带我去内院?为何付家根本就没有麒麟玉?”

付涵芳看起来笑得含糊。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他决意要装傻,谢轻容胸闷难止,半晌儿才舒了一口气,问道:“付涵芳,你父亲呢?”

她未见过刀门之主,而方圆回报,打探得来的消息,这一年刀门的当家,似乎闭关的时间特别长……即便是年关将近,诸事仍由付应谦主持。

眼中精光,逼视付涵芳,可付涵芳却似不觉,眼神晃悠悠地,最后落在了茶杯上。

“这可是好东西。”

他说的是他手里的杯子,谢轻容也不怒:“喜欢的话就送你吧。”

“你很大方。”

“这不是我的。”

这屋里的东西,都是胡为庸的,与谢轻容没有半点关系,她康他人之慨,倒是毫不犹豫。

付涵芳大声笑起来,眼瞥到一边的棋子,便拈起一颗,问谢轻容:“要下棋么?”

谢轻容点点头。

“你要黑子还是白子呢?”

谢轻容道:“来者是客。”

于是付涵芳选了黑子,他先行棋,谢轻容冷眼以对,下完一子之后才想起还有另外一人。

“我师姐不同你一起来吗?”

“她是来了,只是回烟雨楼了。”

“她做什么事情都认真,嫁给你,太可惜了。”

这样的评价,不算是夸奖,可是付涵芳却道:“你谬赞了。”

付涵芳与听音,恰好应了那句话:都是好人,只不般配。

“我知道是我高攀了你师姐,也不必整天都念叨我吧?”

又是几招来往,棋盘之上黑子白子错落,颇有疏落之美。

谢轻容笑而不语。

这个时候听音与付涵芳一齐来了,却不来找自己,而是回去烟雨楼复命,是为避嫌呢?还是……她选了站在楼主那边?

即使这样,谢轻容也不觉奇怪:她一向是最好的下属,当初也是师傅最好的弟子,值得众人称赞。

又落一子。

付涵芳突然问:“我们有动过手吗?”

“不曾有过。”

“那我们动手,谁会赢?”

谢轻容想了想,道:“我。”

“再加书文玉呢?”

书文玉乃剑宗少主,据江湖上传闻,是个冷峻严肃的少年郎,年纪不大,却面容间自带一股威严气势,远比多少人老成肃穆。

“书文玉会与你联手?你们相熟么?”

付涵芳摇摇头。

他们三人,年少有名,谁会服谁?彼时一定是乱斗。

到底谁人想出这争斗?多少年来从未消停,麻烦透了!谢轻容如此一想,心思未免歪了,一着棋下错了地方。

付涵芳笑盈盈地吃掉她数颗白子,道:“若我当真与他联手呢?那又是谁赢?”

谢轻容没有说话,冷眼看白子势弱,却不急躁,又落一子。

“你这辈子,可曾认真输过一次?”

“输也要认真?”

只听说过想赢的要认真,输得认真是个什么输法?谢轻容从来未想过。

她未入宫之前,一直平顺;后来做了太子妃,又做皇后,杀了先皇,结果还是继续做皇后。

虽然也多坎坷,现下想起来,也不算太差。

彻头彻尾的输给谁过呢?

谢轻容想了半日,想不出来。

“瞧你的样子,就是没输过的。”

“那又如何?”

白子巧妙回转了不利的局势,原以为胜券在握,付涵芳不由得留神起来,未料得谢轻容不动声色也能布局机深。

他凝神以对,谁料棋局过半,他陡然发现自己竟然反胜为败了去。

“看来要你输的确很难。”

付涵芳堂堂男子汉,也学小女儿耍赖,将棋盘一推,棋子尽乱。

谢轻容笑:“认输有时候也是美德。”

说完,开始摆弄起棋子来。

付涵芳自起身倒茶去,喝了一杯温茶再来看,只见谢轻容将那棋子布好,恰如他耍赖之前,一子不差。

他这时候才微微露出一点微妙的惊讶之情。

谢轻容站起身来。

“方才你问的,我现在答你。”

袖一拂,付涵芳觉香风扑面,转眼那棋盘又乱,黑白两子,参差混杂。

“就算你跟书文玉联手,赢的人仍然是我。”

说完,拂袖而去。

付涵芳不怒反笑,靠在门柱边,对着她的背影感叹。

她之傲骨铮铮,她之心智灵巧,她之武力高卓,远胜天下多少男人!

要与此人为敌,还肖想困住她一世,真是疯了。

“真是疯了……”

他不禁毫无自觉地念叨出心底里这一句话,院里冷风一刮,如刀锋之冰锐扑面袭来,饶是付涵芳,都不由得瑟瑟一抖。

却说谢轻容往前头去,只见太子在廊下,对着灯火望。

“翰良。”

文翰良听见谢轻容叫,立起身,却没奔过去,果然不是谢轻容的错觉,他的确又高了。

这天寒地冻,草木枯萎,以待来年春时,可人类却并不停止生长,细想起来,确实很有意思。

谢轻容温柔一笑:“你越来越有大人的样了。”

人一大,万事不由几,也多出许多秘密,她想着:不知道太子现在是否有什么秘密,藏在心中,不肯对自己说呢?

“方圆不在,什么都要自己做,”他举起手:“我手冻坏了。”

文翰良这话听来浑不知因由,谢轻容却知道他只是小小地抱怨,那双手她握在自己手里。

“方圆不在,于你有益处。”

冷风狂啸而过,握着的手抖了一下,握了这么一会仍旧冰冷,谢轻容道:“吩咐人给你准备一个手炉吧。”

“姑娘家才用那个。”文翰良皱鼻子:“我是习武之人……”

“谁告诉你的?”

“方圆说的。”

“我也习武,你家我哪一年冬天离了手炉?”谢轻容道:“你总是这点不好,别人说什么,你都容易轻信。”

说到此处,自己都有些发愣,风又吹来,她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我们进去吧。”

谢轻容拉着文翰良往屋里走。

虽然她觉得冰冷,可于文翰良来说,确实有阵阵暖意自手心传来。

方才谢轻容的手炉里,一定还添了香木,所以掌心干燥柔软,离得近了,还闻得到淡淡馨香。

文翰良忽然道:“母后!”

谢轻容也不回头:“什么?”

借着廊上的灯,文翰良看见这夜风里夹杂了雪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的心声都仿佛被风声吹乱了,最后他嗫嗫地道:“我想要你……的那个手炉行吗?”

“有什么不行呢?”

谢轻容仍旧没回头,却是拉着他进了屋,然后松开了手。

屋里坐着苏竹取与戚从戎,正在对饮说话,胡为庸唉声叹气。

她一进去,三人便站了起来。

谢轻容自主位坐下,太子坐到了她右手边的椅子上。

“胡为庸,倒杯茶来。”

一声软语,化开屋内有些谨慎的气氛。

胡为庸念念叨叨自己竟成了茶童,倒是也倒了一杯温热的茶给谢轻容,谢轻容接过去,道:“对了,方才我将茶室的一套茶器送给了付涵芳,你不要介意。”

她说的是“不要介意”,而非“你不会介意吧?”,胡为庸使劲消化了一番,才确定自己有将此番话听清楚。

苏竹取与戚从戎在一旁笑。

胡为庸怒道:“我很介意。”

“你介意什么?”

“那……那很贵……”胡为庸郁结起来,说话都坑坑巴巴。

谢轻容把茶喝完,空杯子一放,道:“急什么?我送是送了,他有命拿么?”

此话一出,满室寂然。

戚从戎拧起了眉头,苏竹取面无表情,胡为庸似笑非笑。

而太子仿佛在状况之外,好像并没听懂。

作者有话要说:挠头,谢谢支持购买本公司出产的“坑你一生”冷文一枚……

是巧克力口味的哦,请认真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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