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后世的中风有那么多的急救手段，尚且不能让人百分之百的人活命，更何况现在。
想到这里，小妹的嘴中流过一丝苦意，想到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想到福妈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心中说什么也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她知道，周庆堂这么说，只怕福妈就是九死一生了。
当然是九死一生，后世有那么多的辅助疗法，就算不吃饭也可以通过静脉来输营养液，以维持病人的生命，可现在的话，如果福妈三天不醒来，就算是渴，也会渴死的，更不要说痊愈了。
此时，周庆堂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慢慢站起身来说道：“天戟，广善堂不能关门，你速速去照看。”
“是的，父亲！”
然后周庆堂又转回身看向小妹和龙戟，开口说道：“为父回房间休息一会儿，你们在这里守着，万一有什么事情，速速去叫我。”
“嗯！”小妹同龙戟点点头。
周庆堂又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可是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还是放弃了，转身推开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小妹知道这个爹爹虽然看起来十分的严厉，但是对福妈却恭敬有加，当作自己的长辈一样，所以才会在续弦一事上听从福妈的安排，简直可以说是任她摆布，显然是已当作了亲人。
如果这次福妈真的好不了，只怕最伤心的也是他。
小妹也一样，虽然刚刚来这里的时候，自己的唐突之言惹来福妈的猜疑，但是她毕竟是嘴冷心热之人，很快便把当初的事情丢在脑后，更是处处替自己着想，前世她无数次面对生死，早已经麻木了，可是自己至亲的人碰到这种事情还是一次。
到了下午的时候，又灌了一次药，可是看到顺着福妈嘴角留下来的药汁，小米便知道不妙，而此时周庆堂重新来到了他们的房间，看到这种情形，只能深深叹了口气，看来已经是回天无术了。
果然，到了傍晚的时候，福妈突然呕吐起来，而后只听喉咙中辘辘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主了。
周庆堂知道不妙，可是药已经灌不下去了，施针之后也是半丝好转都没有，现在只能用束手无策来形容，而在喉咙中响了一段时间之后，福妈却再也没了生息，周庆堂再次替她诊脉之后，又模了模他的鼻息，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用沉静的声音说道：“她去了。”
小妹本以为自己会忍住，可是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周龙戟只是呆呆得站着，看着床上的福妈一动不动，周庆堂则挥了挥手，让一旁的三伯为福妈盖上了薄被，而后则招呼两个孩子跟他一同出去了。
作为医者，本应比别人更加淡泊死生，可是真有亲人离自己而去，就算是石人只怕也会伤心，不能自已，所谓医者不自医，也是这个道理，碰到亲人，再高明的医术也会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这次福妈的处理，周庆堂已经算是理智，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只怕是还不如他。
福妈的葬礼很简单，她没有子嗣，更没有兄弟，家乡也由于某种原因回不得，于是周家便把她葬在城郊的坟地中，周家虽然待她如长辈，但是毕竟不是亲人，她也只是仆人，万万没有主人家为她带孝的道理，所以小妹他们只好在她的坟前多烧了些纸钱。
埋葬福妈回来，大家的心里都不好受，各自也有各自的心事，直到明月高悬，这才发现竟然还没有做晚饭。
以前都是福妈招呼这些，小妹惊觉之后，只能急忙跑到厨房生火做饭，可是她毕竟人小个儿小，再加上手忙脚乱，一时间竟然将厨房弄了个乱七八糟，不但火没有生成，还差点引燃灶台外面散着的柴禾，幸好周天戟过来帮忙，这才使周家的厨房免了一场火灾，看到厨房中的一派狼藉，想到生活这种是福妈向来不让自己做，小妹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扑到大哥的怀中哭了起来。
周天戟心里也不好受，不过还是安慰妹妹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妹知道，天戟说得容易，但是做起来却极难，这个家中处处都是福妈操劳的影子，而且似乎一回头就可以感受到她在自己的身边说话，哪有那么容易忘记。
于是，福妈下葬后的第一顿晚饭，周家便凑合的吃下，所有人都知道，这种伤痛只能有时间才能慢慢得让其平复。
又过了一个月，周家众人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而小妹则暂时担起了给全家人做饭的职责，虽然周庆堂也知道让仅有十岁的小妹担起这个工作的确有些勉强，但是在目前找不到帮佣的情况下，也只能暂时如此。
小妹倒也不含糊，几天下来，厨房中的各种事情都熟悉起来，这倒也让周庆堂欣慰，心中也暗暗感叹福妈教导有方。
不过这一日，却有故人到访，不是别人，却是那名唐先生，周庆堂后来所说的江阴知府。
他这次来，却是只带了两个随从，远没有上次那样大张旗鼓，福妈的事情看来他也是听说了，来了以后先在周家为福妈社的小小灵位前上了柱香，而后则随同周龙戟兄妹二人去了客厅。
小妹已经遣三伯去广善堂通知父亲，只怕不一会儿就会回来，在客厅稍坐后，便让周龙戟陪这位唐大人说话，自己则去厨房烧水，准备泡茶敬客。
等小妹送了茶过来，周庆堂却已经回来了，不过只有一个人，想必是又留了大哥在广善堂。
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自然客套话也不多，看到父亲回来，小妹同二哥便告退了，虽然没有陪在旁边，但是他们却隐隐知道这唐知府的来意，怕是要旧事重提。
“其实离开这里也不错。”到了后院，周龙戟突然说道，“换个环境也许是好事。”
知道二哥还在惦记福妈，也知道他人虽顽劣，却是极念旧情之人，当初小信离开，他就难受了好一阵，更何况福妈这次还是永别。
知晓他的心思，小妹笑了笑附和道：“二哥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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