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黑暗悠长的走廊上,靠着壁画,静静地看着玛瑙,学徒他的双眼折射着光的影子如此雪亮,相等的身高体型,寓意公正,纯洁,端庄的白袍在阳光下闪耀着,乔精神无比亢奋,战斗的情绪让人忘却了谨慎和隐忍。
这个大男孩脾气真的很坏,他的愤怒全然写在脸上,但即便如此,他看起来依然如此耀眼。
“我看不起你。”
“你可以说话反驳我。”
“哪怕以后主教大人会责备我,我也要说的,到底从哪里来,莫名其妙地出现,还连脸都不让别人看见!”
让一切慎言的戒律见鬼去吧,乔.希拉里他定眼看着玛瑙,眼神偶尔流露出一丝轻蔑,这样静静地说。
玛瑙颤抖地闭上眼,有那么一会儿,似乎要对乔说话,最后只是摇摇头。
在乔他的感觉中,玛瑙是一个卑怯的家伙,此时抓住了对方的手,才发现,这只手腕出奇地纤细,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白色的帽翻折向下滑落几寸,玛瑙的身形十分纤细瘦弱,纵横布满脸的纱布勉强描绘出一个朦胧美好的侧脸轮廓,发色呢眸色呢……玛瑙这时候心里只想着,愿没有被人看到!
“不说话是吧?”
她的脸色在晨光之下泛着死灰,让乔几乎有一种眼前人没有丝毫呼吸了的错觉。
“主教大人和夫人都说你脸上有难以消除的伤疤,但无论如何,有疤痕了不起吗,我们这些学徒都是从底层做起,谁没有削过土豆,我们的手掌千疮百孔,脸和脖子手臂也曾被柴火弹飞的火星烫伤过,说几天几夜都不够!伤疤是代表英勇的勋章,只有被保护过分的懦弱者才能毫发无损,这层层叠叠的纱布把你装饰城什么样子,正因为你整天不要别人看见你的脸,才招惹误会和不满,这样的家伙,叫人怎么去放心投以信任?”
别这样,乔,旁边的人终于看出什么端倪了,大为失色,他们以为乔会准备痛揍一顿玛瑙,赶紧上来要把两人分开。
“发生什么事情,乔在干什么?”
别拉着我!乔高喊。另一个男孩窜出来拉住了暴怒的乔,深褐色的眼眸,相同到仿佛是镜子内外的两张脸庞,乔·希拉里与基里·希拉里这对双生子,似乎是另一位相对文静稳重些。
连着声音都一模一样。“乔,别发脾气。”
“基里,你别拉住我,”乔说,沉吟片刻忽而转头,“玛瑙觖,你是武圣的徒弟很了不起吗,你的武力强大了不起吗,揍我一拳试试。”
除了整日地看书,对着壁画发呆,沉默寡言的,除了站在主教大人的羽翼庇护之下,玛瑙觖,你还会做什么,我多么地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光辉之子,我们受够了看着你那张包裹着纱布的脸,受够了你的一言不发,年纪小不能成为你懦弱的理由,大家都爱包容你,但你都不曾吐露任何一句真话,看不到脸的家伙最可恨,你虚伪得像地沟里的老鼠!”
惊骇的其他学者赶紧制止了乔,却制止不住已经月兑口而出的恶言,最后一个字尾音消散的空气中,气氛凝滞一下,偶尔打破这寂静的只有不断涌进来的人们不安的踱步声。
“千万不要在意乔说的,他……噢,他太失礼了,我们代他向您道歉,千万别放心上!”有人讷讷地这样说,都有点愧疚地看着玛瑙。
乔什么都没做错,他只是说出了很多人藏在心里的话。
“离他远一点,乔。”同胞兄弟基里严肃地说,“你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以神的名义起誓,不要再说下去了!”
保罗主教平生只有一个孩子,值得惋惜垂泪的是这个孩子没有和父亲一样的志愿,他更愿只身远走离开帝都,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开创人生。
晚宴过后,玛瑙真以为仅仅是在名字后头加缀一个家族姓氏如此简单吗,个人的意图在世界的意志面前,便只能是随波逐流的虚幻存在,荆棘上岂能摘葡萄,蒺藜里岂能摘无花果,主教大人是想交付给她一个美好的将来啊,无需无谓的竞争掠夺,轻易触手可及的一个有无数神眷宽阔光明的道路。
一旦冠上姓氏,带上家徽录入家族族谱,玛瑙就是堂堂正正的帝国贵族中的贵族,无数平民见之要行礼鞠躬,恭敬地称呼一声老爷大人的存在。
到时候,神殿上下的人都要宣誓追随,跟随左右,不离不弃,那些被保罗收养的孩子孤儿,也要称玛瑙一声大人。
无怪他人对玛瑙露出这样苛刻责备的眼神,学生不能高过先生,仆人不能高过主人,没能显示任何才能的领袖毫无风采压根叫人不能信服。
还需要经过一个过程才能真正成熟起来,所以在真正认识自我的路上需要来给自己一个保护,也没听说谁能天生就是强有力的领导者,基里道出兄弟真切的心意——是恨铁不成钢吧,私自寄托的期望日次高,也没有考虑对方的承受能力和想法,这是最自私的做法,乔的愤怒不如说更多是对居然把信心放到这样一个家伙身上的自己不满。
“什么晚宴,我绝对不会去!”
喊着,忿忿不平地拂袖而去,乔一个人负责看守神殿保护放置在神殿深处的圣杯。
遥远的落基山脉里面,谛听风声吹来的消息,心思漂浮在飘渺高处,近神者好整以暇地悬空坐在悬崖峭壁上。
“那个笨蛋,妄用力量了。”
就不能改改性子吗,全然见不得别人对自己好,一点提防心都没有,总有一天会有人发现她看似精明假象之下的真实。
再不收敛,继续横冲直撞下去,临时拼凑成功的身体又要被加持的力量挤压成一滩只晓得日夜败坏流脓的烂肉碎骨,到时候大陆上任何的药物都不能安抚她的疼痛。
“身和心都到了承受的极限吗,看看这是什么成果,收获虚妄的爱慕疼爱,付出却加倍,有她好受的。”似褒似贬地叹道,白衣的近神者觉得可惜了。“这次伤害是重了,如果激出隐患日后就难以处理了。”
乔独自回到居所,发闷地坐了一会儿,忽而皱着眉头摊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曾紧握住玛瑙脆弱的手腕,恍惚隐约间,他听到了从远处飘来的撕心裂肺的哀号和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