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与底比伦国的边缘,粗糙满布沙砾的大道是旅行的商队用时间和毅力铺出来的,国与国之间来往的旅行商队,都是十几车上百人团结一起上路。
其中货物的主人,腰缠万贯的商人会雇佣强大的武者护送商队,莎多大陆上妖魔成群结队并越来越多,说不准就遇上,何况底比伦国建立的地区不安分,大部分相接到落基山脉,风沙不断,没有自保能力的人类在那里简直就是会行走的肉块。
帝国的人都用夸张的口吻说,底比伦国里面,即便是一个整日蹲家的妇女,也有大猩猩般的体型,小胳膊可以徒手搏击野狼。
“……玛瑙,当日你所使用的诡谲力量是什么,不愿意说的话我不问,但无论用武圣大人教你的武艺,还是你的神秘能力也好,须修炼更上一层,尽量放手去做,不要让失望的主教大人和夫人在坟墓里再次替你流泪。”
不知夜深时候乔他是否会想起他待如父的主教大人,痛心么,也许有吧,但眼泪这种东西,流出来是轻松解月兑,默然流到心底却蔓延冰冷。
可以笑一个吗。
半天没有商队经过,决定自己走,一个往前,一个往后,乔沉吟一会儿,盯住玛瑙久久,眼眸深处似乎酝酿着一些暗里涌动的情感,但他只是这样淡淡一句,作为最后的告别。
反正不过是个负起仇恨的载体,唯一一次露出犹豫迟疑的神情,乔说,你能笑一个吗。
最后只是忽而这么想知道,眼前这个性格安静黑发黑眸的人儿,脸上荡漾起微笑时候会是怎么样……
玛瑙她勉强良久,勾起一边嘴角。
……会笑就好。”五年……“”嗯,记住了,五年。“
乔走出玛瑙的视线之外,他从日落走到日出,跨越密林,拨开挡道的植物,他双手添加更多新的伤痕,却已经感觉不到痛觉,他没有如他对着玛瑙说话时候的异样,眉间剩下一片寂然,往帝国回去,他抬头看远在天边的高山,选择攀登落基山脉最接近苍穹的山峰。
似乎有个声音告诉他,登上去吧,徒手靠自己力量登上去吧,用尽全力攀登。
“……应该走远了吧。”乔心里想着。
不能回去,绝对不能回头,也不能被发现,他默然继续迈开僵硬的脚步。
看得到变化的雪线了,参差不齐的山峰漂浮在遥远的云海上,盖着永恒不化的洁白积雪,以无比的霸气俯视着底下的大地,浑身沐浴在夕阳的暗红的光辉中,孤鹰掠过头顶的苍穹,展翅飞翔,留下一道尖锐犀利的叫声。
不能……回去。
他呼吸赶不上来,脸上霎时一阵青白,跌坐在山腰岩石上,再无力走出半步。
“最近大路上有何重大事件?嗯,这大约就要数红国新王登基的事情了吧,各国都收到消息,也从麒麟那儿得到确认,红国原来不久前旧的麒麟因为王者的退位,而选择离世回归了,亏红国皇室瞒得紧,也是自信过头吧?不过真有他们的办法,居然不久就真的重新召唤成功,新的麒麟诞生了,伟大的唯一的神针是对依罗河边的红国照顾有加啊,新的红国王者是一位公主哦,噢,当然,现在改称女王,红国女王,没有比这更重大的事件发生了。”
当日,肆虐的风沙中,商队的人们略带兴奋羡慕的口气阐述的事实,犹在耳边。
当时乔什么都没说,他认真地听,低头深思,神色惶然。
“帝国……真的什么事情都没传出来?”
商队的人为难地说,“还有什么事情呢,朋友,你的问话有点古怪。哦,听说是红国以前几个月曾派出使者带帝国来,现在却发出通缉令说要把这些使者们治罪了,大家都很震惊觉得费解,红国真是个神秘怪异的国度啊,随随便便就治一个国家大臣的罪了,贴到公告上的皇令里面描述的理由也莫名其妙,可算是这些出使的大臣倒霉?新王登基,要耍点手段心计,剔除旧人的派系吧,唉,这轮不到我们管的。”
全大陆的通缉令……乔愣愣地呢喃这几字。
别过热情淳朴的商队人们,独自往回走,路程看似短其实漫长,他已经找到借口怎么撇下玛瑙了,对的,是通缉令。
作出决定的第三天,乔的手掌发黑肿起来,原本就伤筋动骨,月兑臼和更严重的外伤都没有得到及时治疗,画者的一双珍贵无比的手,废了。
“……我行的,没有手,我有双脚,我有嘴巴,就此分别吧,带走我乔.希拉里的嘱咐,不要回头。”
一圈圈把碎布缠到手上,乔的脸色很差,藏起大部分的伤势,用冷酷的语言表情逼走玛瑙。
玛瑙不知道,从来就没有什么帝国出现通缉基里.希拉里的通缉令,从来就没有,玛瑙她更不知道,乔没有按他说的王帝都回去,他独自攀爬上的山,一个人坐在山峰上。
“到极限了。”
他在等待死亡的降临,此时此刻,觉得身体越来越冷的乔缓缓地回想着,并没有多少后悔————落基山脉深处,衣不沾尘,神情淡漠的白衣男子迈着稳健的步伐,匪夷所思地凭空出现了,慢慢朝他走来。
“是你?”
怔怔看著,乔一把捂到发疼的心口低低地吸气一阵子,压低声音说,他认得近神者。
“可怕的力量,也没有表情,你真是神出鬼没的家伙……”脸上像带着一层面具似的,什么表情都是死板的,虚伪的。
气息越来越弱,乔费力地抬头,再低头看看一路掩饰的斜过整个胸口的淋漓伤口,抿嘴,酝酿不服输的信念,罕见地带著一丝浅浅微笑。
“白衣,无悲无喜的你是来带走濒死的生灵灵魂吗?神灵派遣你降临,来把大家都带回到天空的怀抱中……你是这样的家伙,是吗?”。乔他说:“那样,幸、幸好当初,把你喝吓走,那家伙,玛瑙那家伙,暂时不能让你带走,还有很多、很多……必须由这个人去做的事情……”
近神者看着他。“我是玛瑙她的监护者。”
“监护者?呵呵,你哪里保护过她了?”
“我无需向你这个人类解释。”
“……那你来听我忏悔吧。”乔他说。人们说,临死前生灵们要回顾一辈子的过错得失,向神灵乞求宽恕包容,洗涤心灵。见近神者没有反对的意思,乔开始一字一句缓慢地读出心中的话。“最后的忏悔开始,我身边有见证者,请聆听我的语言,神灵在上……我,乔.希拉里,是虔诚的信徒,但请不要赦免我,我有罪,最后的时刻我守不住戒条,我向别人许下了没有办法实现的誓约……”
乔衔着复杂虚幻的笑,轻轻地说着,他口中的那个别人,也许是他曾经放到了心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其实真相,比玛瑙她想象中的要更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