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一整晚没睡,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朦胧中我惦记起莞儿的病情,便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段闻轩已在为莞儿施针,一丝不苟。我退出房,陪伴安楚白在院中等候。四周一片白雪皑皑,我的心也随之冰到透顶。安楚白一边拾掇着柴禾,一边朝我这边看:“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可是昨晚没有睡好?”
我答非所问:“嫂嫂昨晚睡得可安稳?”
“安稳。”安楚白拍拍手上的灰尘,“倒是心中着急,担心误了你的前程。”
“嫂嫂实在多虑,当务之急是让她把身体养好。”想起我生病的时候,莞儿对我的照顾,我心中惭愧,“我现在的状况不方便贴身服侍嫂嫂,只好有劳哥哥多费心了。”
“哥哥明白。”
正说着,段闻轩从屋中走了出来:“夫人今日状态不错,记得要按时服药。”
乘着他们两人闲聊,我赶紧进屋探望莞儿。莞儿看到我,一只手无力地伸了过来:“楚楚……”
“嫂嫂好生躺着。”我轻轻接住她的手,压低声音安慰她,“嫂嫂勿要多虑。楚楚已经安排好一切,不会误了公事。嫂嫂一定安心养病,将来好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莞儿嫣然一笑:“楚楚知道嫂嫂生的定是男孩?”
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方小麦抱着孩子的一幕,无奈的笑笑:“楚楚猜想是。”
莞儿听着高兴了。许是针灸过后有点疲累,她一时不思言语,闭目养神起来。
我为她掩好被子,转身出门。安楚白正在煎药,升腾的浓烟呛得他涕泪直流。
我刚想上前帮忙,段闻轩的一声感叹让我心中一震,他说:“想起数月前,我倒是来过此地。那时还是秋高气爽,如今倒是冰天雪地了。”
“段兄来过此地?”我有点心虚,不能肯定他有没有记起我的样貌。
“不瞒安兄弟,为兄的意中人应该就住在附近。”
我一阵昏眩,居然有那么巧的事情?当然不会是我,难道是仙居楼的月姑娘不成?
我鼓起勇气问他:“敢问段兄的意中人是哪家姑娘?”
“说来惭愧,”段闻轩一脸无奈,“我只是知道她家在这个村落,却不知她姓什名谁。”
我听不懂:“怎会如此?”
段闻轩拉紧了披风,一面朝山上走去,一面追述道:“半年以前,我为镇上的李老爷看病。李老夫人是我们医馆的老主顾,与我也颇为熟悉。当时,李老爷感染上风寒,卧床不起。老夫人就执意将我留在了府中,好方便看顾老爷病情。
次日,丫鬟领了一名妙龄少女进来,说是新请来的乐师。老夫人在一边告诉我,李老爷平日里就爱好欣赏乐曲,原先的一名乐师回了老家,于是就又请了一名。
这名少女丝帕遮面,婷婷玉立。一曲作罢,余音绕梁。我被她的琴技所折服,回到房中,坐卧难安,耳里、眼里,都是琴声还有女子的曼妙身姿。
我知道一旦李老爷的病痊愈,就很难有机会再见到那位姑娘了,既然心生爱慕,何不坦言相告?于是就买了发簪准备送给她以表心迹。可惜,她却一直没有露面。眼看李老爷的病快要痊愈,我心灰意冷起来,以为不会再有希望了。就在这时,这位女子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不想再放弃这次机会,待她走出李府大门的时候,鼓起勇气追了上去。令我高兴的是,这位姑娘对我也是印象深刻,她听明白我的意思后,低头一笑,收下了我的礼物,并约我次日长亭相见。
我激动了一个晚上。奇怪的是,第二日,我在约定的地点等了一整天,都不见姑娘踪影。我忍不住就回李府打听,府上的人只知道她家住在断阳山脚下,却不知具体是哪一户,连名字都说不上来。我心中憋闷,又不想就此放弃,就来此处探访。”
原来,上次救我的时候,段闻轩是刚好过来寻找他的意中人的……
“那么,段兄可有找到?”
“姓名、住址不详,再加上姑娘丝帕掩面,找寻起来谈何容易?”
我忍不住说:“段兄实为性情中人,连姑娘的样貌都没有看仔细,就对她如此痴情。”
段闻轩红了一下脸:“或许,这就是缘分吧。不过,”他似乎想了起来,“那位姑娘虽则没有找到,倒是救下了一名女子。”
“救,救了一名女子?”
“是啊,那女子被道士绑在木架上施法,说是为她治病。真是无稽之谈。我见那名女子浑身冷得发抖,分明是受了寒气,哪里是妖魔作怪?我就将她解救了下来。”
我避开他的眼睛:“有这等事情?段兄可还记得是哪家女子,样貌如何?”
“当时那位姑娘满脸污黑,再说我心不在焉,自然是没有记清。”
我松了一口气。
又是一夜不眠。
段闻轩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月姑娘呢?
仔细算算:那时候,我应该是刚到安家,身患重病……后来去了仙居楼,而月姑娘早已经是仙居楼的人了,怎么会有时间一次次的去人家家里卖艺呢?难道另有其人?那么,既然对段闻轩有意,又为何爽约,还不见了踪影呢?
我叹了口气,连段闻轩这个当事人都百思不解的事情,我这个局外人又怎么可能理得出头绪呢?总之,段闻轩对那个不知名的姑娘情有独钟,是不争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