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一寒听闻,即刻提起衣袖抹了一把眼泪。他红着眼圈,低声应道:“摆上吧。那些玫瑰原本想摆在大堂上增添点喜庆的气氛的,想不到如今,喜事变成了丧事……整个灵堂一定惨兮兮的。摆上些玫瑰,也好让夫人感到一丝安慰。”
“人死不能复生。总有一天,凶手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也请庄主节哀,”段闻轩劝道,“再说,我和安姑娘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协助你,直到将凶手绳之以法。我想,”段闻轩突然转向我,向我投来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说道,“安姑娘对庄主……情深意切,一定会同意我的说法。安姑娘,你说我说的可对?”
我刚要应他的话,他却将眼光移开了去,朝着屋内的一副壁画似看非看起来。
我碰了一鼻子灰,自觉无趣,于是提起裙裾随庄主走出房去:“庄主,楚楚随您一同去大堂看看。”
回首之际,听得段闻轩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一拂袖,朝着另外的方向疾步走去,步伐些许落寞。
古家的礼堂顷刻间变成了灵堂。古一寒吩咐家丁们将玫瑰花装钉在了棺木的周围。渐渐的,艳丽的玫瑰点缀了整个棺木,这让躺在里面的李诗诗看起来不再那么寂寞,冰冷的嘴角微微咧着,好似想要绽开笑容一般。
小梅拿来了一块湿巾,为李诗诗擦去了脸上的一抹灰土,道:“夫人,您安心去吧。可千万不要恨意不散,超度不得啊。小梅愿您一路好走……”说罢,小梅的眼泪滴落在了李诗诗的眼皮上,并顺着她的眼缝往眼角处滑了下去,看上去,好似是冰冷的李诗诗在流泪一般。
这一幕,让人看着一瘆。
“小梅,不要太难过了。”我扶住小梅哭的颤动不止的双肩,安慰道。自从将李诗诗送往断阳山之后,一直是印小梅陪伴在她左右。朝夕相伴,两人自然也就产生了较为深厚的感情。
“夫人生前对她堂上一直甚是牵挂,总是在说:等抓到凶手,回到古家之后,首先就是去探望她的双亲;她还想去找寻她的贴身丫头菲儿。夫人说菲儿总是那么的任劳任怨,细心照料着她,还主动请缨做陪嫁丫鬟。夫人觉着对不起菲儿,觉着是她害了那丫头,让她遭遇了不测……日后如若可以找到她,就与她不分主仆,姐妹相称。想不到,这话才说了两天……”小梅抽泣道。
“夫人的心愿,也只有靠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去帮她完成。”古一寒这时已然换上了一身白衣,出现在了大堂,“明日夫人出殡,我已经派人请了岳父岳母过来,至于她的丫头菲儿……如今的身份今非昔比,未必可以请得来。”
“菲儿还活着?”我和小梅一同失声叫道。
古一寒被我们二人的过激反应反而吓了一跳,他不解的反问道:“你们为什么会以为菲儿已经死了呢?”
“倒也不是以为她已经死了。”我解释说,“只是曾经听得夫人提起过陪嫁的菲儿,并且说她失踪已久。因为夫人是被人所害,菲儿又是不见踪影,我们自然就推断她已然遇害了。”
“原来如此。”古一寒顿了顿脑袋。
“庄主,”我打探道,“不知菲儿如今身在何处?楚楚愿意前去请她过府,为以前的主子送别。楚楚认为,她与夫人主仆一场,一定是有感情的。”
“我已经派人前去送信了,只是,我想,她并不方便过来。”古一寒黯然说道。
“为什么?”小梅问道。
“我说过了,如今她的身份特殊,来去不得自由。”古一寒解释道,“这也是我不会轻易提起她的原因。”
“为什么不可以提起她?这个菲儿到底去了哪里?现在又到底是何方神圣呢?”我心急如焚的问道。
“既然说到这里,我也就不瞒二位了。”古一寒将我和小梅二人请到了一边,低声说道,“菲儿,正是如今圣上的新宠——柳妃娘娘!”
我和小梅听着,顿时如同跌入了叠叠云层,眼前一片茫茫然,半响都缓不过劲来。
“柳妃娘娘担心她之前的丫头身份会招人非议,曾经交代过我不要随意向旁人提及她的事情。”
“可是,她是怎么会跃身成为柳妃娘娘的?庄主又为什么要和她保持着如此密切的联系呢?”我进一步问道。
古一寒深深的唤出一口气,陷入了往事之中,他说:“这件事情,还得从我父亲病危、夫人嫁过来之后说起呢。”
古一寒一面说着,一面朝花园走去。我和小梅跟随其后,三人在亭子里坐了下来。
古一寒自责的摇摇脑袋说道:“都怪我没用啊……我是古家的独子,父亲一人经营着镖局很是辛苦,他一直希望我可以早日继承家业,可是,我虽然练了几手拳脚,却不喜欢这种打打杀杀的行当,很少为父亲分忧。认识闻轩那会,我身负重伤,决意日后不再插手镖局之事。后来,认识了菲儿。”
“认识了菲儿?是你家向李家提亲的时候么?”我插嘴道。
古一寒摇摇头:“是我和菲儿认识在先。那是一个巧遇而已。那天,我刚好和父亲为了家业的事情吵了几句,心情很不好。出门后,我的马车不小心擦伤了一名女子的胳膊,原本我下车想要陪礼道歉,不想那名女子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我就借题发挥与她周旋起来。吵过闹过之后,反而觉得心情舒畅了很多,于是我决定休战,心里倒是莫名感谢起那名女子来,便吩咐旁人给那名女子些银两。不想那女子不依不饶,她说:‘有钱了不起么?本姑娘又不是没见过银子!看你那样吧,也就是挥霍家里钱财的败家子!姑娘我今儿自认倒霉,还偏长了这口气,不要你的臭银子!真是连畜生都如自家的主人,瞧那走路不长眼的样!’那女子骂骂咧咧的走远了去。可是她无意中的那句‘败家子’却在我脑海里盘旋不断。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用这个字眼来形容过我。想来,我的确是一个一事无成的败家子。我一直没有让父亲省心,不思婚娶,也不愿继承家业,挥霍无度,还老是和他顶嘴……我顿时茅塞顿开,回家向父亲赔了不是。父亲很意外,更是欣慰,便向我提起了李家的婚事,为了不让他失望,我就破天荒的答应了。父亲大悦,即刻带上我,准备了聘礼去李家提亲。不想,在李家,我又一次见到了那名女子。两人都吃了一惊。乘堂上聊得起劲,我赶紧上前正式的向那女子赔礼道歉,并坦言了当时的心境。那女子欣然接受,也为自己当时过激的言行向我赔了不是。后来,因为筹备婚礼的事情,我与她又见过几次,一来一回的,倒是熟络了起来。发觉这名女子虽然是府上的丫鬟,对人对事却颇有一番见地,与一般丫头不同。”
“那名女子就是菲儿?”
古一寒点点头,补充道:“她叫柳菲儿,正是诗诗的贴身丫鬟,也是后来的柳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