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出来之后,两个小丫头看她:“姐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脸色怎么白的吓人?”
红梅立时摇头扯出笑意来:“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刚刚跑得急胸口有点闷。”两个小丫头一听接过红梅手中的茶盘,让她自管坐下什么也不用做了。
一个小丫头去放茶盘,临走时说给红梅带杯茶来吃;红梅谢过了她坐下时,才感觉到后背的衣服已经湿了,现在贴在身上有些凉凉的。
丁国公的那双眼睛,她现在想想还是有些怕:他看自己是什么意思?因为上一次的事情,没有达到目的,还是有其它的事情?
红梅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自小丫头的手上接过了茶一口气吃下去,她的面色也终于好看了一些。
两个小丫头看她脸上回色终于放下心来,和她小声的说笑起来。红梅也收起心事,说起了闲话来:她不能让自己绷的太紧了。
不过一会儿丁夫人和丁国公自书房出来,两个人沿着游廊向前走去:夫妻二人有说有笑,丁国公根本没有再看红梅一眼。
红梅在晚饭前并没有寻到机会离开,直到丁国公离开、丁夫人睡下,她才急急的奔向西角门儿:自那里出去,便是丁国公府的后街,大半条街上住得都是丁家的家生奴婢们;小蝶的家也在这里。
她只是听说过这里,却从来没有来过;一路打听着,红梅才寻到了张婆子的家:一个小小的院子。
红梅敲了敲虚掩着的门,却无人应答;她又敲了几次后便推开门进去。
这院子和后街上大多数的人家差不多,窄窄的一道门儿进去便是一个小小的天井,就算是正房也不过才一大一小两间:大的是厅堂,而小的便是卧房了。
这时倒座房的一间房里跑出了小蝶:“我猜就是姐姐来了。刚刚我在坑上玩儿呢,听到门响穿鞋便出来的迟了。姐姐,你快请屋里会,我去请婶子。”
红梅点了点头:原来是杜氏来了!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当真把自己当成了任她捏的面人儿,居然还追到城中来要银钱——杜氏来还能为什么?
张婆子已经自正房里出来,笑着招呼红梅:“红梅姑娘,快,屋里请;地方小,姑娘莫要嫌弃。”
红梅客气了两句进了屋:厅堂也并不是很大,迎面看到一条长几,几前摆着一张八仙桌,两旁便是两张椅子;除此之外,只在西边靠墙的地方摆着几张木凳儿。
在张婆子的再三相让下,红梅才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而张婆子去张罗茶水等物:她是把家中的茶盅儿中烫了又烫,又把珍藏的茶叶取出来给红梅用。
她并没有同张婆子太过客气,而是享受了张婆子一家人的殷勤,就是因为来的人是杜氏。
茶是张婆子亲自奉上来的,红梅却不过盛情吃了一口;她手里的茶还没有放下,杜氏便进来了。红梅一看她进来,倒把要放下的茶盅儿收了回来,又轻轻的啜了两口。
杜氏穿着一身土黄色粗布的衣裙,头上也只有一支铜簪而已。
张婆子倒是迎了上去,请杜氏往另外一张椅子上坐;红梅此时才放了下茶盅儿:“大娘太客气,养母想来是不惯的。”她一开口便点明了杜氏的身份,免得一会儿她言语怠慢了杜氏,让张婆子再以为是她不孝。
张婆子的笑容一滞:居然只是养母?而且一看红梅姑娘的神色,她们养母女之间的感情便不好;立时她便收回了虚扶在杜氏胳膊上的手,回头又招呼小蝶上果子,她借此走回红梅身边,殷勤让红梅多少尝一尝鲜。
杜氏原本是想坐到那张椅子上去的:她是红梅名义上的母辫,红梅都能坐的,她为什么坐不得?不想红梅却代她一口回绝了,她心下便有了几分不乐意。
自己大老远的来了,这死丫头居然也不让人给安个座?
她虽然生气,不过倒底是来了有半日,只看张婆子一家的吃穿便是自家远远不如,就算村里的地主家,也比不上的:这还是个没有汉子的人家!她也就没有立时发作红梅。
红梅轻轻的放下了茶盏:“养母随便坐吧;”她却没有去取木凳,也没有麻烦张婆子母女,显然只是嘴上客气一声:“爹爹身子还好吧?”张大个儿是个实诚人儿,她占了人家养女的身子,总不能把这位养父忘到脑后的。
原本她就是想日后出去,如果张大个儿愿意就让他到城里住;如果不愿意,她便给张大个买几亩田,让他过些安稳日子。
杜氏的脸黑了下来:“丫头你有出息了,我们脸上也有光啊;只是天下可有女儿坐着,做娘的站着的道理?”
红梅淡淡一笑:“我已经请养母大人您坐了,您不坐却还要来怪?”她起身直直看过去:“养母大人的规矩在,我敢不半分不敬?如果不是当初我小心伺候,不是早被养母大人打死了?”
杜氏的脸大变,呼吸也有些粗了。红梅微笑:“养母大人莫非还要效旧法再毒打我一顿?只是,现如今我可不是张家的人,您打不得了。”
杜氏气得半晌才回道:“一日为母终身为母!你能有今日还不是亏我们养了你多年,现如今你居然如此待我,就不怕被人用唾沫淹死?”
今日不同往昔:丁夫人不会在意她如何对待这毒妇,所以红梅今日便不打算待杜氏客气:自己当日醒过来,可是险些又被她打死呢。
后来如果不是丁府买丫头,这妇人便要把自己卖到青楼去:这些事情,她可是一件都没有忘;红梅向来就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人。
“你当初毒打我,几次三番都差一点令我致死;后来又打算把我卖到那不干净的地方去——你现在活得好好的,没有被人的唾沫淹死;我没有丧过一点良心,还怕被人用唾沫淹死?”红梅是一句不让。
比骂人?红梅可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了杜氏。
杜氏被骂得老脸涨红:张婆子一家人都在厅堂上呢;只能强硬的辩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如此待我便是不孝!还不予我跪下?”
红梅微笑:“张大娘,我们的身契可是断契?”
张婆子立时点头:“当然。不能让丫头只一心想着家里的娘老子啊,不然如何能伺候好主子?签了断契可就同家里没有一丝关系了!”她是活了老的人,当然知道应该怎么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