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过去了……
整个听雨轩被笼罩在黑沉沉的无边幕色中。流星一闪而逝,瞬间划亮了夜空,很快又恢复如初。
被积雪压弯的树枝终于不堪重负,“啪”的一声就折了!
沈书妍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仍细细密密地纠缠着,在这危机四伏的夜里犹为清晰。
窗外白茫茫一片。月光映在积雪上折射出幽冷的青光,任何一点的小动静都能清清楚楚地看见。
一个缓慢笨拙的身影落入沈书妍眼里,她不由坐直身子,眼眸一瞬不瞬地紧紧追随,看着那个清晰的黑影一步一步移动,心脏剧烈跳动不已。经过这几天的反复思索,她心理上已经慢慢适应了,再次面对的时候,心下的惶恐已然淡去,更多的是对即将揭示的谜底的期待。
碧瑶随着沈书妍的目光望去,顿时激动不已,胸口急剧起伏,她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唇,生怕一个闪神就喊出声来。
那个矮胖的身影缓缓地移动到了西边,身影一没,就看不见了。
沈书妍明亮的目光就暗淡下去。软软的身子慢慢的依到了身后的大红锦缎迎枕上,她失望地长吁了一口气,扯了扯碧瑶的衣袖,碧瑶顺着她的动作回头看过来,只见沈书妍神色黯然地缓缓摇了摇头,碧瑶松了口气。
连续两个晚上几乎都没合眼,沈书妍早已精神倦怠,在这寂静无声的冬夜,卷在暖洋洋的被褥里,睡意绵绵而至,等碧瑶察觉的时候,她已经歪着头靠在碧瑶肩上浅浅睡去。
到了半夜,雪下得更大了,窗外的白光更加明亮了。
碧瑶不敢睡,她静静地坐着,就想起了半年前喜鹊拉拢高妈妈打探小姐的事情,这件事情还是她最先察觉的,看起来像是陆姨娘为了讨好小姐,想利用小姐去挑起和太太的矛盾。
没过多久,就听说陆姨娘屋里丢了东西,最后在喜鹊屋里找到了。老爷知道了当场就发作了,责怪太太治家不严,太太心里有气撒不得,转身就让人把喜鹊押住打了四十大板,很快就断了气。更巧的是,高妈妈因为手脚不干净私自克扣了小厨房的食材东窗事发,也被卖了。
到沈家来也有几年了。碧瑶听过的见过的事情不少,可这一次她直觉的就认为喜鹊的事情并非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她是陆姨娘跟前得力的大丫鬟,一向聪明能干,这种为了几件首饰白白丢了性命的事情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
正想着,她眼睛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碧瑶忙去摇醒沈书妍,怕她迷迷糊糊的发出什么声音来,还用手把她的嘴给捂上了,用眼神不断的暗示她向窗外看。
沈书妍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
她眨了眨眼,心情抑制不住的就激动起来,就是这个人!中等身量,穿着斗篷,脚步轻盈,动作利索,和前天晚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窗外的人停了脚步,左右望了望,然后迅速的穿过庭院朝一侧的抄手游廊走去,顺着那里一直往前院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她们的眼视里。
沈书妍把耳朵贴在窗户上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吱呀”一声,像是开门的声音。这细微的动静一响而逝,并不足以传入沉睡的人耳中。
“就是她!”沈书妍激动地揪着碧瑶的衣袖,“我前天晚上看到的就这个人。”眼眸亮晶晶的,信心十足。
碧瑶郑重地点了点头,“刚才奴婢像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您听到了吗?”。
“听到了。”沈书妍沉吟道,“就不知道是去了门房,倒座还是……”
碧瑶马上就跳下炕,“奴婢去看看,说不定是开了院门出去了。”话落,她已经穿好了鞋子就直往外冲。
“等等!”沈书妍低声喝道,“你这么冒冒失失的闯出去了,万一她还在院子里被惊动了怎么办!”
碧瑶脚步一滞,咬唇道,“是奴婢莽撞了。”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眼神一亮,笑道:“小姐放心,奴婢定不会让她发觉的。”她转身披了件斗篷才神色如常地开门走了出去。
她站在屋檐下叫来一个守夜的婆子,“去拿盏灯笼过来,小姐屋里的炭火快熄了。”
守夜的婆子忙掐媚道:“这大冷的天,怎好劳动姑娘,还是我去吧。你就在屋里歇着,一会儿我给送过来。”
“这月黑风高的,多个人也个壮胆的。”碧瑶笑道,“快去吧。”
听雨轩的倒座房被隔成了几间,其中有一间用来归置日用杂物,银炭就那放在那里。
那婆子听了呵呵直笑,转身就去提了盏灯笼过来。两人结伴去了倒座房,开门取了银炭。又把碧瑶送回了正屋才转身离开。
“怎么样?”沈书妍正紧张得在屋里来回踱步,看见碧瑶回来,忙迎了上去,“有没有什么发现?”
碧瑶抖掉披风上的雪花,表情凝重,“多数是开了院门出去了。”
这个答案既在意料之中,又让她有些诧异。这样冷的天不好好在屋里睡觉,大半夜的有什么事非要出去不可,是不是睡在后罩房的小丫鬟半夜去会了府里的小厮?她摇了摇头,家里对男女大防一向管得严,被发现了逃不了一个死字,应该不会有人如此胆大才是。
“小姐,看样子是应该是从后罩房出来的。”碧瑶低声道,“我趁着那婆子去提灯笼的时候看了地上的脚印,雪下得大又耽搁了一会,看得不十分清楚,但是零零星星的脚印都能连得上。”说话语速很慢,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从后罩房出来,经过前庭上了左侧的抄手游廊。”
沈书妍秀眉微蹙,缓缓点了点头,“守门的婆子呢?”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明目张胆的进进出出,而且还不只一次。竟然就没人发现。
“睡得跟死猪似的!”碧瑶恨恨地啐了一口,“这些年府里安生,一直没出什么事,她们胆子也大了,值夜居然就睡死了。”
确实是这样。安逸的日子过得久了,人的警觉性就会降低,何况这里是堂堂知府家中,沈书妍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可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她决定明天就将此事告知父亲,不管事情大小,谨慎相对总是没错的。自己能力有限。凭一己之力想把整件事情弄清楚难度很大。虽然也可以继续守株待兔,下次直接将人捉个现行,但这样一来就会打草惊蛇,恐怕最后连真相也无法得知了。不如就把事情交给父亲,他总有办法能够处理好的。
“这件事情你别告诉瑞娘。”沈书妍嘱咐道,“不仅帮不上忙,反倒白白让她担心一场。”
碧瑶重重地点头,“您放心,这件事情奴婢绝对不会说出去。”身边有个行踪不明的人总是让人担心,可小姐是个心中有主意的人,可能就已经想到应对的方法了,“……赴汤蹈火奴婢也一定会替小姐出了这口气。”
心里有了决定,沈书妍的表情不觉也了柔和了许多,“什么死不死的,尽说些不吉利的话。”她嗔道,“她是往外边去的,就算有什么事也不会在今晚行动,你就放心睡吧。要是有了黑眼圈,明儿个让瑞娘问起来我可不管你啊。”
碧瑶知道沈书妍是故意让她宽心,她就顺势收了话,服侍沈书妍睡下之后,她回到外屋躺下睁眼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沈书妍带着雪竹和木香去福盈堂请安。
冯氏指着高脚甜白瓷盘上的柑橘笑道:“这是严夫人让人送来的,一个个都黄澄澄的,看着就让人欢喜……一会儿你带几个回去尝尝。”
在白雪皑皑的冬天能看到这样色泽艳丽的柑橘,确实是件让人愉悦的事情,甚至连空气中都带了几丝若隐若现的清香。
“没想到这样冷的天气还能有柑橘。”沈书妍笑道,“看着也很新鲜,一定很甜。”
冯氏笑着点了点头,道:“清香甘甜,这样新鲜的水果在北方冬天可是不多见。”
严夫人娘家的胞弟是江西南昌知府,那里盛产柑橘,这些应该都是他让人送过来的。从南昌到太原,自南向北,这一路越走气温越低,柑橘放到现在看起来还是非常新鲜。
“去库房拿六只鲍鱼和一斤干贝。一会儿你亲自送到严家。”冯氏吩咐吴妈妈,“跟严夫人道声谢。说送来的柑橘很新鲜,我很喜欢。”
吴妈妈应声而去。
冯氏娘家在福建,海产资源丰富,中秋节沈睿派人给冯氏外家送节礼,回来的时候装了满满两车的回礼。何况严夫人又是人人竞相讨好的布政使夫人,她出手自然也是十分大方。
“陈妈妈来了。”有小丫鬟进来禀道。
这两天家里有客人,负责管厨房的陈妈妈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这个时候过来,自然是有事要和冯氏商量了。
沈书妍几乎一夜未眠,精神也很困倦,就借机起身告辞,“……您这儿忙着,我就先回去了。”
一大清早的,各处的管事媳妇都等着回话,冯氏确实是很忙,她也不多留,让红玉给沈书妍装了一盘子柑橘送过去。
从冯氏屋里出来,沈书妍就去了沈睿的书房——廉慎居。
侍墨看到沈书妍忙小跑着迎了上来,“小姐您来了。老爷不在这儿,去了藕香榭。”
沈书妍笑着让木香赏了侍墨一包窝子糖,就转身去了藕香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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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了一遍,又看了两遍,但愿没有错别字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