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细微的脚步靠近,女王并不回头,轻声道:“如峰,你会怪我么?”
“陛下,臣不敢。”齐如峰肃容道。
“这里只有你我,叫我若漪吧。”女王倦怠地说道。
“若漪。”齐如峰梦呓般轻轻唤出这个名字。
“如峰,这么多年了,皓儿他依然不肯原谅我,就连对你也……他终是以为我们……”女王有些无奈。
“若漪,清者自清,我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对于女王,我只是臣子,绝不敢有半点亵du之心,但是对若漪,我从来都不怕承认自己的倾慕。”齐如峰坦然道。
“我明白,可是……”
“若漪,你放心,殿下他是君,我是臣,就算有一天他要我去死我也不会有半点的犹豫。至于你我,我知道你的心在那个人身上,不会勉强的。能够留在可以看见你的地方仰望你,辅佐你,我已然知足了。”
女王还想说些什么,齐如峰却已然施礼退下,留下满室的寥落。
林府里人影如梭,一众奴仆婢女进进出出却无半丝杂乱之相,足见林无过治家之严谨。
“无尘,明日你就要出嫁了,父母泉下有知亦当放心了,为兄无能,不能为你准备丰厚的嫁妆,委实对不住你……”
林无过宠溺地看着唯一的妹妹,笑得温柔如早春的阳光。
“哥哥,别这么说,父母去得早,是哥哥将无尘抚养长大,又为无尘请来名师倾囊相授,让无尘能够读书习字,懂得了许多道理。如今又为无尘觅得良婿,哥哥对无尘已然很好很好了……”
林无尘打断兄长的话,言语中竟伴着些许哽咽之音,一双清眸更是氲着晶莹。
林无过看着这个对自己来说珍贵更胜一切的妹妹,想到她即将嫁为人妇,再不能在自己面前撒娇,自己也再不能为其遮风挡雨,心下也有些伤感,转而想到齐氏父子都是忠直之人,如今在朝中虽不是身居要职却深得陛下信任,妹妹嫁入齐家自己倒也放心。
兄妹二人正互相嘱咐些珍重之语,诉说些离愁别绪,却听一个尖细的嗓音唱到:“陛下有旨,林氏兄妹跪接——”
二人忙迎了出去,便是册封林无尘为“清雅”郡主的恩旨,又按郡主的规格赐下丰厚的嫁妆。
兄妹二人都不曾想到女王竟如此郑重,原想着“允以郡主之仪出嫁”也无非显示君王对林齐两家的厚爱,允许自己在嫁妆上丰厚些,婚礼办得热闹些便罢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真地赐封郡主。
二人连连谢恩,打赏了传旨太监又忙忙换过衣服入宫谢恩。
原本是林家嫁女儿,如今变成了王室嫁郡主,顿时成了朝中大事,好在礼部是事先得了风儿的,该备的都早备下了,倒也不曾临阵忙乱。
探春与林无尘自那日塞画以来虽不曾再见面却也早已惺惺相惜,相互引为知己。如今林无尘成婚她本是极想亲去祝贺的,无奈身份所限,又不肯为这点事去向女王请旨或主动去找溪月皓。此刻知道林无尘受封郡主,怎么着也算是王室成员了,自己出席她的婚礼变得顺理成章,一时高兴得无可不可,忙着叫侍书给挑衣裳,又在原本备好的贺礼上又添了两样。
侍书知道她的心思,见她得偿所愿也替她欢喜,忙着挑出一件浅紫的纱衣配着一条鹅黄的罗裙和同色的飘带,探春见了面色一沉,叫她换一件。
侍书不明白这套衣裙哪里惹她不快,也不理论,又换了件银红配草绿的,探春倒没再让换,只说“不想红配绿也能这般雅致”。
侍书见她留下这套便自去将其它的收了,探春抚额看着木架上的衣裙,眼前浮现出溪月皓紫衣蹁跹,檀扇轻摇的模样。
原来他总是穿着这代表高贵的华丽颜色的,印象中竟不曾见他穿过别的,想来对紫色是极为偏爱的吧,难怪每次见静妃也都穿着紫色系的衣裙,想来她也是知道的,并且刻意迎合。
探春“嗤”地一笑,暗骂自己你怎知人家是刻意迎合?就不许人家静妃亦偏爱紫色?两人心意相通,志趣相投?
玉绯轩中,凝碧也正为静妃挑选次日的衣服,一时选定又又细细寻着相配的首饰,正忙着却听见一阵调笑之声:
“爱妃今日可好?咱们的宝宝可有乖乖听话?”
正是溪月皓抬步走了进来,静妃忙从榻上下来,迎上前欲见礼,却被溪月皓一把擎住皓腕,略一使力已将佳人楼在怀中。
静妃面上一红,口中娇嗔道:“殿下还只管这么着,叫人看了可要笑话臣妾了。”
溪月皓眸光一转,轻轻扫过一干掩嘴偷笑的小丫头,众人顿觉身上一寒,忙敛了笑容低头退下,唯凝碧大方道:“奴婢们可不敢,娘娘特意为殿下备着新摘下的桂花做的桂花糕呢,殿下尝尝?”
溪月皓点头笑道:“还是爱妃心细,只不该累着,如今可是有身子的人了。”
静妃娇偎在溪月皓怀中娇笑着说道:“殿下放心,妾身省得的,不过在廊下瞧着丫头们打桂花做糕,不曾亲自动手,就怕她们手艺不济,做得不合殿下口味,您将就用点吧。”
凝碧托着荷叶翠玉盘走进来,溪月皓就着她手上取过一块尝了,剑眉微蹙,随手放回盘里,回首对静妃笑道:“到底不如爱妃的手艺,不过也是爱妃的心意,让人送去书房搁着,等我饿了再吃罢。”
不等静妃吩咐,凝碧已唤过一名小丫头叫玉儿的送去了。溪月皓放开静妃,走向窗边,看了看那盆微微露出败色的茶花,平静道:
“这些奴才愈加大胆了,这都快败了的花也敢搁在爱妃房里。”
静妃面色微白,忙强笑道:“不怪他们,是我叫搁着的,为着爱这花好颜色,殿下不喜欢命人立换了就是。凝碧——”
“罢了,既是爱妃喜欢就留着罢。”溪月皓道,回首看着静妃似笑非笑道:“爱妃倒是没为咱们的孩儿做点小衣服,虽说府里绣娘的手艺不错,总是不如娘亲做的有意义不是?”
静妃闻言心下一紧,暗骂自己疏忽,演戏怎能不演全套?忙笑道:“可不是,前儿也想着做来着,就是乏得不行,刚选了几块布料已然困得不行……”
静妃一边说着,一边小心觑着溪月皓的脸色,见他并无不快之色心中方略松了些。
溪月皓微笑着听静妃说道此处,蓦然开口道:“爱妃辛苦,是我想得不周,既如此爱妃便好生歇着罢,府中事务交给那个女人打理去,没有个只让咱们操心,她却享清福的道理。”
溪月皓爱意深浓地说出此言,似乎全是为静妃着想,提及探春时更是语气凉薄,仿佛唯静妃才是心中所爱。
这满含关爱的话听在静妃耳中却不啻一道炸雷,她忍不住狐疑地望着溪月皓,似乎想从那张完美微笑的脸上看出些许别的什么,然而终告无果,只得敛去疑惑换上娇媚的模样盈盈一笑:
“还是殿下关心臣妾,臣妾谢恩。”
在她低头的瞬间,一丝冷笑在溪月皓眸种滑过,仿佛一缕拂过树梢的风,并不曾留下任何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