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庆城,一场攻防战正土火如荼。
曹不识一边指挥部下全力守城,一边切齿咒骂着:
“女乃女乃的!老子就晓得那帮子倭人靠不住!”
一旁的亲兵不敢接话,忍者斥候口中南下的敌军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突然出现在城下,而此时城中守军仅仅万余。
仍旧是以骑兵冲锋,火速穿过投石车和弓箭手共同构筑的死亡防线,当对方的骑兵再次在护城河前停下时,所有人包括曹不识在内都以为对方还会如上次一样素手无策,最终打马归营。
曹不识甚至对左右得意地笑道:
“这帮孙子,还不知道咱陛下已经率军去打云城了,又跑来诱咱们出城,哈哈哈……”
身边将士闻言都跟着哄笑,然而笑容很快便在他们脸上凝固,城下的骑兵刚才还在护城河畔驻足,此时却一个个如履平地般度水而来,转眼便到了城下。
过度的惊讶几乎让所有人失去了快速反应能力,直到一个个“飞爪”被激射而出,挂在城垛上,敌军顺着飞爪的铁链疾速攀爬,陆续冲上城头,曹不识才反应过来对方正是用这些“飞爪”连接护城河两岸,从而迅速渡河,只不过夜色下己方将士看不清城下的具体情形罢了。
“迎敌!倒热油!”
回过神来的曹不识大喊一声,率先拔出佩剑迎了上去,身后众人纷纷回过神来,拔出佩剑,握紧武器,各自捉对厮杀起来,城楼上随即响起一阵短兵相接的“乒乓”之声。
一锅锅热油和沸水顺着城墙倾下,然而攻城者只是将手中飞爪的尾部一拧,一把把“铁伞”便绽开在城下,挡住了滚滚而来的炽热。
眼见热油和沸水失去作用,守城将士忙丢开手,改成往下丢石头,攻城者才总算有了伤亡,不断有人被石块砸中,惨叫着跌落下去。
然而,这也仅仅起到略微遏制的作用,更多的敌军冲了上来,而城墙上更是密密麻麻向让蠕动的身影。
凄厉的惨叫在城楼上此起彼伏,一个个伟岸的身躯不断倒下,有的身负十多处伤终至力竭,有的只是一剑穿胸或是一刀封喉……
还站着的每一个人都已是浑身浴血,而脚下已被粘稠的血液黏得难以抬脚。这一刻没有人去想自己为何而战,只知道手中兵器不断地刺入别人的,然后“噗”地一声拔出来,再刺,直到自己被别人刺穿,直到自己也倒下,成为城楼上累累尸体中的一员……
“走吧!将军!受不住啦……”
一个亲卫用力拖住已是血人一般的曹不识,想要将他带走,然而曹不识只是一脚将他踹开,口中怒吼着:
“老子不走!老子要杀光这些孙子!杀!杀……”
一杆长枪就在此时准确地刺进他的胸膛,将他后面的话生生掐断,曹不识虎躯一滞,猛地砍断枪柄,一剑砍下对方的头颅,自己却止不住向前的势头,扑倒在地上……
“将军……”
眼看着自己追随多年的将军战死,被踹倒在地的亲卫眼圈一红,猛地站起身,握紧手中兵器冲向战团,口中高喊着:
“杀!杀!杀……”
数十里外,匆匆起身的黄巾刚刚带人扑灭了大火,然而粮草早已所剩无几,暴怒中他下令屠城。
未几,赵梁面若寒霜地回来了,沉声道:
“陛下,城中早已无人……”
“怎么会?不可能!朕入城的时候还看见民舍中……”
话未说完,他猛地回过神来,自己看见了什么?无非是紧闭的房门,和偶尔探出的几个脑袋,若没有那几个被自己看见的脑袋,自己会大胆地进城么?若没有那几个留下来诱骗自己的人,谁来放这一把大火?
他颓然地挥一挥手,脚下一个踉跄,赵梁忙上前扶住他。
“川上将军呢?”
他无力地问道,赵梁往不远处一指,答道:
“在那儿呢,刚带人救了火,想是累坏了,在那边歇息。”
“走吧,咱们也过去。”
川上见一远远看见黄巾走过来,忙站起身迎上去,口中道:
“陛下……”
黄巾点点头,开口道:
“将军辛苦了,朕想问问,将军手下前往跟踪敌军踪迹的几位忍者可已回营?”
川上见一摇摇头,眉间有着隐隐的担忧。
黄巾闻言,一种不详的预感猛然袭上心头,低头略一沉思,惊呼道:
“不好!咱们快回庆城去!”
川上见一还不知道城中已空,不解道:
“陛下是说此处已无粮草么?”
黄巾苦笑着摇摇头,赵梁见状接过话头,拉着川上见一边走边解释:
“陛下命末将屠城,谁知此城已是一座空城,连百姓也不知去了何处,咱们定然中计了……”
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黄巾忽然一阵晕眩,一旁亲卫忙上前扶住,站定后,他回身看一眼被烧得一片狼藉的粮仓,喃喃道:
“溪月皓,这次你又赢了,等着,朕一定要你为今日付出代价!”
他话音未落,一名亲卫疾奔而来,语带仓惶道:
“禀陛下,此城已被敌军围住,咱们……出不去了!”
连受打击的黄巾此时已摇摇欲坠,好容易才挣扎道:
“敌军多少人?”
“约有十万之众!”
“十万……”
黄巾有些不解,自己目前在云城的兵力也接近十万,以十万围十万,即便己方现在粮草空虚,他溪月皓就那么肯定他顶得住自己在粮草告罄前的强行突围?
同样的疑问在城外的茜罗大营中被小将韩月云提出,一旁年长的将领恨不得一巴掌把这敢于质疑帝后的家伙拍醒。
溪月皓明眸微微一轮,两道目光在韩月云清秀的俊脸缓缓逡巡,看得后者头皮一阵发麻,暗自懊悔这张快嘴惹祸。
探春见状暗自失笑,忙接过话题道:
“韩将军以为对方若是突围,会从城墙上一涌而下么?”
韩月云虽然感激皇后替自己解围,事关与叛军决战,不敢不谨慎,于是正色答道:
“回娘娘,自是不会,末将还未曾听说过这样突围的。”
探春一笑,复问道:
“那韩将军会纵容对方陆续从城门出来,然后在城前列阵后再冲上去与敌人做正面交锋么?”
韩月云闻言,面色蓦然一红,向探春深施一礼道:
“娘娘见解独到,实在巾帼更胜须眉!末将拜服!”
旁边几名老将见帝后都为动怒刚送了口气,听得此言只觉立时又被打入冰窟——有这么说话的么?陛下就在旁边,愣说皇后巾帼更胜须眉!
探春闻言也是一愣,溪月皓却已失笑道:
“韩卿好见地,与朕英雄所见略同!你们也累了,各自回营歇着吧,这几日留意着城里的动向,庆城有消息了立即来回朕。”
众将只得施礼退下,一出帐门便有老将揪住了韩月云的耳朵,后者一边挣扎这一边大喊:
“荀将军何以如此?快请松手啊……”
帐中二人听着这痛喊声,不禁各自莞尔,此时他们都还不知道,浓黑的夜色里,数十里外的搏杀竟是那般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