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殿又回到探春进宫之初的安静闲适,她按照记忆中二十一世纪的胎教方法,每日亲自安排膳食,唤来乐师奏些轻快地音乐,又不时抚着小月复与那个正在孕育中的小生命说话交流。
侍书等人无不诧异年不满二十的皇后何以对养胎如此有心得,尤其是侍书,她深知贾府中的姑娘们婚前都不曾接触过任何相关的知识。
出嫁前虽往往也有嬷嬷告诉些,探春却因情况特殊,婚前离家住到王府,而那时老太妃等人忧心南安郡王安危,并无人有心思顾及到此。
她们暗自奇怪,却不好在探春面前表露出来,见她说得颇似有理,便任她自行安排每日起居。
林无尘进宫探望时,她正在后院小憩,原本艳丽绝伦的女子身着素雅的纱衣,斜靠在廊下软榻上,手抚月复部喁喁细语。
一旁的几案上,晶莹剔透的水晶琉璃托盘里盛着这个季节已难以见到的紫玉葡萄,一捧浑圆饱满的桂圆则搁在旁边的璎珞缠丝碟里。
一人一几,仿佛是嵌在这满园金黄的画卷中一般,为整幅画卷平添了无尽的生气与灵动。
她看得心里一热,一种异样的情怀充盈在心间,她知道,那是怀孕的探春身上特有的母性光辉感染了自己,静谧的秋色中,那名即将成为母亲的女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阵阵动人的暖意。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听见这个柔弱春水的声音,探春惊喜地回过头来,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微微疑惑道:
“不是说过了月底才有空么?今儿怎么来了?”
林无尘欣然一笑,走上前就这她歇息的软榻上的空当侧身坐了,学她在那微微隆起的月复部轻轻抚过,口中道:
“臣妾想念娘娘和宝宝了。”
探春舒心一笑,已明白过来她是得到溪月皓纳妃的消息不放心自己,特意赶来瞧瞧,感念她的关心和好意,她也并不点破,便拉着她说些闲话。
直到红日偏西,暮色四合,陪着探春用过晚膳的林无尘方辞了出来,雪儿将她送出殿门,在门口上了软轿往宫外而去。
转过一条花径,一名轿夫脚下一滑,软件晃了两晃,惊得林无尘紧紧抓住窗棱,直到几名轿夫将软轿稳住,听了下来。
她问了缘由,也不责怪几人,只让继续前行,谁知正要起轿,却听见一个略带心疼的声音:
“娘娘,您何必苦要亲自步行去凤鸣殿呢?交给奴婢送过去就好了,这几日秋雨路滑,您若是滑倒了……”
话语被一个娇弱的声音打断:
“玉儿,我没那么娇贵,你放心吧,我想自己送过去。”
原来是新册的敬妃来了,林无尘一时好奇,掀开一角轿帘往外瞧去,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步履轻盈地向凤鸣殿疾速而去。
是她?
林无尘心中剧震,喃喃道:
“不会的,不可能!怎会是她?”
她正疑惑不解,却见那女子脚下一滑,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眼见就要摔倒在一地泥泞之中,她只来得及护住怀中紧紧攥着的包袱,闭目迎向满地泥污。
电光石火间,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天而降,看看扶住即将倒地的女子。
“娘娘小心。”
“你是……”
“微臣齐文杰,乃是宫中侍卫,唐突了娘娘,请娘娘赎罪。”
流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感激道:
“你救了我,我该谢谢你才是。”
“微臣不敢,此乃微臣分内之事,娘娘不必言谢。”
流苏被她奇怪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一时无措起来,跟上来的玉儿见状忙提醒道:
“娘娘,就到凤鸣殿了,咱们走吧。”
“哦。”
流苏点点头,朝齐文杰友好地一笑,回身走了。玉儿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见齐文杰果然还立在原处望着流苏的背影出神,她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去年中秋之事在场之人众多,其间种种细节事候早已不是秘密,玉儿虽原本并非静妃由卫府带出来的心月复,在那之后却也知道了她与齐文杰之间的纠葛。
如今流苏遇着他,究竟是福是祸呢?
软轿里林无尘望着自己的丈夫痴痴凝望别人的身影,心中一阵莫名的酸楚,良久,她无力地轻声吩咐道:
“走吧。”
秋风中,齐文杰并未注意花荫后渐行渐远的小轿,在凉风中瑟缩的残花掩住了那个落寞的轿影,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被翻江倒海的记忆困在原地。
流苏并不在意这次邂逅,她全部的心思都在如何做一名好妃子,服侍好圣上,求得皇后的原谅上。
步行到凤鸣殿,将自己亲手缝制的一摞婴儿衣帽鞋袜交给侍书,小声打听两句皇后近况,在侍书复杂的叹息声中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
探春看着侍书拿进来的包袱,蹙眉问道:
“她又来了?”
侍书点点头,将包袱原封不动地收入柜中,与之前的几个类似的包袱放在一处。探春叹一口气,向她吩咐道:
“下次请她进来吧。”
侍书一怔,心底暗叹自家主子终是心软,应了一声,敛步退出去了。
自此,一后一妃来往日频,流苏感念探春的大量,更加尽心服侍,倒让侍书和雪儿觉得自己蓦然成了无所事事的闲人,成日抱怨无事可做了。
却说溪月皓从此绝足后宫,只每日遣熏月去探望探春,不时向溪月皎旁敲侧击一些探春的消息,流苏处则根本不予理会,只名德保好生照看。
听说了两人已然交好,他只能无言苦笑,本该水火不容的两名女子结成了统一战线,自己好端端的一妻一妾倒成了孤家寡人,他自知怨不得别人,只得夜夜拥被独眠作罢。
探春仍是淡淡的毫不在意,因她不喜左右提起溪月皓,就连流苏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起圣上二字,因而并不知溪月皎近况。只当他与流苏新婚燕尔正浓情蜜意,虽心里也觉酸楚,面上却并不带出来,只管一心安胎,对流苏也并不刁难。
流苏却清楚溪月皓这些天连皇后也冷落了,她出身小门小户,生来谨慎胆小,更是不敢刻意邀宠。何况陛下勤于政事,做妃子的又岂能前去打扰,那不成了狐媚惑主了?因此只一心替心爱的君上照顾好其最为珍视的皇后,不敢多言。
溪月皓一心于政事,朝中众臣自是乐见其成,尤其是吏部主持的秋试更是在溪月皓的关注下如火如荼,转眼便到了殿选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