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月皓听见两人对话,抱着儿子头也不回道:
“你自找德保拿去,他还敢不给不成?罗嗦什么。”
讷敏被他训斥得浑身一僵,硬着头皮道:
“陛下教训的是,只是平日德公公总不离陛下左右,今日却没见着,奴才愚鲁,揣摩着许是陛下遣了公公另有他事,不知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溪月皓一怔,回身朝门外看了半晌,果然不见德保踪影,也觉诧异,只得道:
“这老货不知躲到何处偷懒去了,罢了,你晚些时候再去取金粉,先把图样送去造办处罢。”
讷敏答应着去了,溪月皓见探春事毕,将儿子放回小床,凑到妻子身边一脸柔情地道:
“可忙完了罢?剩下的时间赏给你可怜的夫君,可好?”
探春原想着再设计个冬天用的婴儿车,听见他说得恁般可怜,心中一软,掷笔道:
“是——臣妾遵旨——”
溪月皓闻言也不由失笑,指尖在她鼻尖轻轻一点,柔声道:
“你呀……”
两人才相拥着说了回话,被父母无视的溪月涵不乐意了,小嘴一咧“哇”地哭出声来。探春苦笑着忙回身抱起儿子柔声哄着。
溪月皓不甘地以眼神恫吓儿子,后者却压根不睁眼看他,自顾哇哇大哭,竟是哭得气息难继,抽搐不止。
探春仔细查探后发现儿子并未尿湿,唤着侍书道:
“涵儿定是饿了,快叫女乃妈子过来——”
见溪月皓还站在原地一脸郁闷,对他歉意的笑道:
“这孩子得闹些时候呢,你且去忙吧。”
溪月皓想想自己是还有些政务要处理,只得凑近爱妻发迹想要吻别,哪知溪月涵猛然哭得更加厉害,几乎声透云霄,探春忙在屋里来回走动一起儿子稍稍平静。
“这小子!这么小就会跟老爹抢女人了!”
一吻落空的溪月皓说得咬牙切齿,探春被他气得失笑,嗔怪道:
“什么抢女人,说得这般难听!去吧去吧,快离了我这里。”
溪月皓撇着嘴回到腾龙殿,见德保还未回来,奇道:
“这老货,究竟去哪了?”
他话音未落,熏月指着殿外一个匆忙的身影笑道:
“这不是来了?”
德保正一手提着衣服下摆,一手扶住头上帽冠,一路碎步疾走而来,额前豆大的汗珠清晰可见,其状好不狼狈,溪月皓看了不由失笑,也懒得追究他这半日的去处,反叫熏月取碗冰镇酸梅汤给他凉快凉快。
德保感激涕零地接了一饮而尽,站在地上狠喘了几口气儿,总算是回过了魂儿,将空碗递给小宫女,顺口叫她们都下去,只留下熏月一旁伺候,待众人都出去他凑近溪月皓小声道:
“陛下,适才孟乾来报说是掬泉楼近日有些身份可疑之人……”
“掬泉楼?”
溪月皓一怔,朝中知道那是自己产业的人不少,既是身份可疑,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还敢到那里出没?他好奇心被勾起,将手中檀扇“啪”地一合,对熏月道:
“更衣,朕也久未出宫走走了,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闲,顺道去掬泉楼小酌一番。”
说是顺道,奈何今日酷暑逼人,一行人出了宫只得直奔掬泉楼而去。刚一进门,溪月皓就连声招呼沽酒,直饮下整壶凉水冰过的掬泉才满足地放下酒杯。
孟乾兄弟照旧在邻桌坐了,却不敢多饮,溪月皓见状无所谓道:
“你们只管放开了喝,在这掬泉楼可没人敢怎样。”
他话才说完,像是要反驳他一般,隔壁桌上一群人大声嚷嚷起来,孟乾皱着眉正要上前制止,却听那桌上一人高声道:
“你胡说!皇后娘娘气韵高华,才智卓绝,怎会不是天朝郡主?一般的女子谁能这般耀眼夺目!”
孟乾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回首看向溪月皓,后者一惊,想起那日流苏的话,朝孟乾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之见那桌上众人似已醉得不轻,一人摇摇晃晃地拍拍适才说话之人,不无得意地大声道:
“你知道什……什么啊?这是咱林大人说的,可不是我胡诌!大人生前还叫人私底下查来着,你想……那苍蝇能叮那无缝的蛋?没……没风能起浪?”
先前说话那人依旧忿忿反驳,旁边一人却兴致勃勃地接过话头,神神秘秘地问道:
“哪个林大人?可是先元帅林无过大人?若是他说的那可真是没准儿了!”
见对方点头,这人立即像吃了人参果一般亢奋不已,激动地大声宣扬起来,溪月皓面若寒霜,朝孟乾使个眼色,后者连忙上去将几人全部带走。
“陛下……”
德保不安地小声唤道,溪月皓冷冷瞥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起身走了,德保连忙在后面趋步跟上。
腾龙殿里,溪月皎看着那醉鬼被冷水浇醒后的证词,眉峰渐渐紧锁,片刻后,他将证词揉得稀烂,对孟乾道:
“这些人大庭广众之下妄议国母,统统处以极刑!”
孟乾平静地领命称是,德保小心翼翼地道:
“陛下,这事儿……”
溪月皓冷哼一声,叫他立宣溪月皎入宫,等德保答应着去了,他才将孟乾唤到近前,问道:
“旧年皇后在外游历,一路上皆自称为‘贾氏探春’,是与不是?”
孟乾肯定地缓缓点头,面色渐渐变得沉重,那些证词是他主持审问而得,自然知道那上面写的什么,那醉鬼正是口口声声说皇后原出自一贾姓大族,而天朝国姓为“秦”这是茜罗国诸臣都知道的。
溪月皓沉吟不语,面色益发森冷,孟乾也不敢多言,直到溪月皎急匆匆赶来,溪月皓摆手示意他先去处决那些妄言之人,他才松了口气敛步退下。
“皇兄急召臣弟入宫,不知所为何事?”
溪月皎见腾龙殿内气氛肃杀,也不敢似平日般嬉笑,恭恭敬敬地问道。
溪月皓正色说:
“自去年天朝毁约来犯,两国就再无使节往来,朕有意遣皇弟亲带使团出使天朝,皇弟没有异议罢。”
溪月皎一怔,不明白他如何想起这桩事来,只得点头领旨,溪月皓又招手让他近前,附耳小声叮嘱几句,后者的面色渐渐惊疑凝重,最后竟至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的堂兄,讷讷点头。
溪月皓叮嘱完堂弟,自己也露出痛苦的神色,慨然道:
“皎弟,此事关系重大,朕不能相信旁人,只能让你去,切记要小心行事,打探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