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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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外头却忽而传来“噗”的一声嗤笑。清脆悦耳宛如银铃。笑音方落,就见晋宁从外头笑吟吟的走了进来。她今儿穿了一身绯色男装,头上却梳了个倭堕髻,七分英气之中又带三分妩媚,愈觉赏心悦目。
“这都入夏了,却怎么又春风乍起了?”晋宁含笑的看着她,挤眉弄眼的调笑道。
“偏生你就进来的巧了!”初七一眼见了她,又听她这样打趣,不由嗔怪着道。但到底是姑娘家,面上自然是羞得胭红一片。
不过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忙起身问道:“怎么这时候来了?”
昨天晋宁走时,原说过今儿要再来的。初七本想着她就是要来,怕也该是午后的。哪里晓得这还才刚巳时就到了,看这样儿,倒像是特意赶着来吃午饭的。
晋宁嘿嘿一笑,走过去,大马金刀的在书桌椅子上坐下,倒将初七挤在了一边。
又歪头看着初七,眨着眼道:“我本来是打算早些来的,不承想昨儿做了一夜的梦,一忽儿梦见黛玉。一忽儿梦见宝钗,闹得一夜没睡好。到了鸡鸣的时候,反而睡熟了,再一睁眼太阳都老高了。”
她口里说着,还带了些哀怨的望着初七,又埋汰道:“这梦原是你做的,怎么却把我给魇着了!不管,你赶紧给我好好说说下面的事儿!”
初七听着扑哧一笑,仰着脸道:“这梦里的事儿,都是乱的,哪里有什么头绪!我这里倒是有好些结局,少不得一一跟你慢慢的讲。不过这都是些消遣,你听过了也就完了!”
听初七这样说,晋宁连忙满口应“是”。目光落在书桌上,一眼见着那摊在桌上的画纸,只见那上面画满了密密的网格线。不由得满心好奇的拿起画纸,上上下下的仔细看着问道:“这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呀,这里好一条粗线,似乎是废了!”
一听她说起那条画废了的粗线,初七不由面色一窘。慌忙从她手里抽过那纸,调整了心绪解释道:“这可是惊喜!等弄完了,我再给你看,包你喜欢的!”
二人正说着话,姜煜桓刚带过来的那两个丫鬟中的一个却已捧了茶送了来。
晋宁倒是颇好奇的看了那丫鬟一眼,问道:“这小丫头,昨儿怎么没见?”
“先母原是别人家里的绣娘,打小只有我服侍人。却没有人服侍我的份。”初七听她这样问起,不由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说道:“昨儿你来了后,姜大哥看着我这里太过寒酸,大清早的赶着送了我两个,让我装装门面!”
晋宁自是不知道初七有这样的过往的,听她这样猛然提起,端着茶的手不觉顿了一下,蓦然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于初七虽相交不过两日,但总觉得分外投契,心底自然是心疼初七的。
因而转头偷看了初七一眼,却见她满面坦然之色,言辞之中,虽有几分自谑,却全无一丝自轻自贱。便笑了笑,轻声道:“我也不爱人前人后的跟着一群人,装着幌子一般。只是碍于身份,不得不如此,有时候心里头也实在烦得紧!”
初七听了这话,只微微一笑,倒也没继续说些什么。其实她方才说那话。固然带了几分自我调侃的意思,但也有试探之心。
晋宁好歹是那样天之骄女的身份,性子骄纵这点她自然是看得出来的,否则姜煜桓也不会说那样的话。而她既然想倚靠晋宁,自然要知道晋宁若得知了自己往日那样的身份,是否会觉着几分轻贱不屑之意。
若然如此,那晋宁日后仍是她的座上客,她亦会尽力讨好,只是却永不能成为她的朋友。再者对于她自己的过往,她没有讳莫如深的打算。有些东西,若是居心要查,瞒也是瞒不过的。
晋宁却不知她心里的想法,见她不说话,只以为她心里难受。想了一想,便又对她宽慰着道:“以前的事,还说它做甚。这京里头,本就是只认衣冠不认人的地方。昨儿还是穷酸书生,一朝登了金榜,立时便成了翰林老爷了。今日这话,你同我说说也就罢了,对了别人也不必提起,只是各拿各的架子,至于内里如何,谁又去管它!”
初七闻言一怔,她原不过是想试探晋宁的态度。却不成想竟反倒是探出了她这一番话,心中不觉又是感动又是温暖,笑道:“想不到你一个郡主竟能说出这些话来,倒像是过尽千帆、历经沧海的样子,我看着却别扭得紧!”
晋宁摆摆手。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止住了话头,只道:“不说这些没趣的,你只继续跟我说说昨儿那故事吧!”
这倒真是“害人”的红楼梦了,初七听她这样说,不禁抿嘴一笑。抬头看向窗外,这才缓缓的开口述说着昨儿未说完的故事。
晋宁在初七那里直消磨到下晚时分,方才恋恋不舍的告辞了去。初七送她出门后,再回头看着自己屋里积的那一堆事儿,不由的叹了口气。晋宁来这里,固然是好的,可是她若这般造访下去,自己怕是什么事儿也干不成了。
她想一想,唤了那两个丫鬟进来,细细打量了一回。
这两个丫鬟生的都甚是白净清秀,年纪也与自己相仿,一个稍高,一个略矮。对神色紧张,颇有些拘谨的二人安抚性的一笑:“你们都来了快一天了,我却都还不知你们的姓名呢!”
那高些的少女应声道:“禀小姐,我二人原是姊妹,我叫三翠,这是我妹子四翠!”
初七听她说是姊妹。不觉加意一看,二人眉目之间果有些相似,不禁又笑了起来,摆手道:“我这里原也无需别人服侍,你们既来了,我也不好打发你们走。这样,你们便留在这里,我们三个只做是姐妹就好,我听姜大哥说,你们原是霓裳的绣女?”
三翠便点头道:“是,不过我们学的时间短。还不太好!”
初七点点头,又问了几句,这才知道,原来这些绣女都是花有重使人从南方地区买的,大多是些贫苦人家女子。不过能被买到这里来,她们自己似乎还是比较愿意的。
这点她倒是想着也就明白了,学绣活,绝非一蹴而就之事。资质差的,便学个十年八年的也未必能言精通二字。花有重那等算计精明的生意人,哪里肯白费了那功夫教人学绣,少不得一纸卖身契,先将人拘住了,不令她另攀高枝才是。
初七想着,不由的暗暗叹了一声,只是嘱了二人,若有不明白之处,可以过来问自己。三翠四翠齐声应了,面上都有欣然之色。做丫头,活计虽轻省了,但怎及得有一技之长。二女皆是贫苦出身,自然也并不怕吃苦。三人说了一回话,眼看着已到了晚饭时分。
初七看看天色,正想着自己若是去吃饭了,这两丫头可如何是好。
却听外头有人唤道:“初七姑娘……”
听声音却是厨房的刘娘子。
初七心下愕然,忙起身走到外头,笑着招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刘娘子不在厨房忙活,怎么倒是来我这里了?”
刘娘子却是笑出了一脸花,眉目之间竟有几分谄媚的意思,让初七颇有些不自在:“今儿大爷又雇了几个人来,说是从此后,便与姑娘分着各自吃饭。又叫我们到了饭点儿,便来问姑娘可要用饭,平日里,姑娘若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叫两丫头来厨房吩咐便是了!”
初七闻言不由得微微苦笑了起来,她毕竟是从官家出来的。大户人家的规矩便是不曾享受过,又如何不知姜煜桓这般做法,分明是将自己真当了大小姐来伺候了!
挤出一个笑容,既来之则安之吧,她叹了口气说道:“那就多谢刘娘子了!”
刘娘子笑吟吟的行了一礼:“我这就去就叫人给姑娘送饭来!”
言毕,又急匆匆的下去了。
初七立在院子里发了一回怔,不由又叹了口气这才,回了房里。不多一会的工夫,厨房便差人送了饭来,初七便唤两个丫头一桌坐了,一同吃饭。
吃了饭,她便取过小绣绷,开始绣字。绣字对她而言,其实要比绣花绣图案还更难些。因为那些东西她已绣了太久,几乎已能算得上熟极而流。
而绣字,尤其是要绣出草书的神韵来,那可绝非易事,这比起简单的在纸上写出来不知是要难上多少倍的。
不过好在她在官府里一直跟着盈朝读书练字,如今也能写出一手不错的字,否则这还真是一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三翠与四翠各自搬了一个小杌子坐在她下首处,慢慢的挑拣着丝线,小心翼翼的绣着。手法并不熟练,绣出的图也还有些拙劣,但总算中规中矩,遇有不懂之处,便抬头问她。初七也便细心的一一指点,房内烛影摇红,别有一种安宁与温馨。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
绣完最后的一个南字,初七长长的出了口气。将绣绷拿在手上,又细细的看了一遍。为了绣这几行诗,前些日子,她还加意练习了一番草书,如今看来,倒也还算有些效果,只是笔法勾连之处尚有不足。
放下手中的绣绷,叹了口气。这种书法方面的问题并非一时半会就能解决,少不得只有多写多绣的。
次日晋宁来得却比先前还更早,让初七有些苦笑不得。讲了一章故事后,她寻思着霓裳那边才开业,一时半会的不能丢下。若要每日这样陪着晋宁讲故事,自然是不行的。
细思了一回,她终于还是开口道:“晋宁,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说,但又怕说了你心里不痛快!”
晋宁听完故事,正坐在那里一面细细回味,一面拿着她绣的那首诗看着,听她这么说,不觉诧异,便抬眸看着她道:“你只管说吧,我这人素来直来直去,也不爱那些曲曲折折的!”
她就是知道晋宁是这样的性子,所以才敢说出来的。点点头,她看着晋宁认真道:“晋宁,我在霓裳有二成的干股!”
她知道晋宁乃是个一点就透的聪明人,并不需要自己说太多,她便能明白。二成干股,她一个普通的绣娘之女凭什么能有霓裳的二成干股,自然是因为她在替霓裳做事。
而且,以晋宁的直爽性子,若是待人好,便是要将人捧上天的好。此刻透露给她这个讯息,以后晋宁必定是处处向着霓裳的,其中好处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果不其然,晋宁听了这话,便不由的啊了一声,旋即点头道:“我明白了!”说完了这句,她便笑着扬了扬手中的绣绷问道:“这个送我如何?”
初七怔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若不嫌拙劣,只管拿去就是!”
得了初七的允许,晋宁倒也毫不客气。当即三下两下的拆开绣绷,将那幅字放入袖内,又道:“你既然有事,我自然不便多扰,这就告辞了,不过我可先说好了,隔三岔五的,我还是会过来寻你,你可不许给我闭门羹!”
初七闻言扑哧一笑:“其实我倒喜欢你来,只是有些事,我又不能不做,姜大哥对我愈是好,我愈是不能因自己而误了霓裳,所以只得委屈你了!”
“这个却是我的错,”晋宁笑着摆摆手,解释着:“总以为你同我一般,却没想到你实是一个忙人!”
二人又说了几句,晋宁便起身辞了出去。初七看她走了,既觉失落,又觉松了口气。不过她此时确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与晋宁说笑玩闹,拿着霓裳的干股,她不能光拿钱不做事。更何况,花有重那性子也容不得人光拿钱不做事白占他便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