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了一样,简单的黄梨木家具似乎怔怔地等待着峻王和苏锦的对峙结局。
一阵凝固的空气摔破在地面之后,苏锦试着喘了口气,她微微斜睨着峻王,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好吧,既然你说你是为了我好,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为我好?”
峻王愣住了,方才到嘴边的嚣张话语,一下子就烂在了口腔内。他冷眼看着面前这个冥顽不灵的固执女子,一点办法都没有。“为你好就是为江山社稷好。”峻王无力地说。
峻王想,如果她不是他未来的皇嫂,也许他早就摆平她了。摆平一个人未必需要暴力,也可以用柔情化水,峻王擅长第二招,但是他在苏锦面前无法施展。
苏锦也不需要他施展,施展了又如何?一如皮日休当年的春风化雨到最后的决然背叛,苏锦受不起再来一次的打击。她,刻意回避着这个被称作“王”的男人。
苏锦冷笑道:“难道你不觉得将江山社稷栓在一个女人身上很愚蠢吗?”。
“我……”峻王翕动了一下他那两片殷红的嘴唇,却吐露不出一个字来。
苏锦更加得意了,好像击败了敌人的阴谋诡计一般,高昂着头,寂寞地转身,离开了峻王的书房。
苏锦走得很急,她没有发现廊檐下的柱子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柔弱的身影。而追出来的峻王去看见了,“如烟?”峻王奇怪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如烟并没有直接回答峻王的问题,而是扑闪着她那双清澈纯净的大眼睛,轻声问道:“峻王喜欢苏姐姐是吗?”。
峻王怔了怔,眼角浮出一丝不易觉察的黯然,随即用怜悯的口吻对如烟说道:“烟儿,不要管这些事。”
如烟苦笑笑,亦复落寞地转身,如苏锦方才一样,消失在峻王的视线里。峻王无奈地又看了一眼苏锦离去的方向,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紫色的王袍透出无比的忧郁,广袖下微微握了握拳头。
苏锦回到房里,让婉清打开郭太后赏赐的那个漆盒。苏锦挑了一条珍珠项链送给婉清,可是婉清说什么也不敢要,苏锦无法,只得又拿了一个纯金镂空雕蝴蝶图案的臂钏儿交给婉清,让她送去给如烟。
婉清接了东西就去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苏锦一个人。她一边清点着首饰,一边回想着刚才峻王那滑稽的表情,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苏锦四下看了看,见空无一人,笑声更加放肆,直到她的手不小心翻出了绸布下面的一个字条。
苏锦疑惑地展开那一小张苍白的字条,之间是几行简短的小字:
苏锦吾儿,稍安勿躁,哀家处理完宫中的一切,就来峻王府接你。切记不可浮躁!
苏锦平静地看完字条,淡淡地立起身,去找炭火盆,一松手将字条丢入火盆中,一切瞬间灰飞烟灭。那字条,犹如一只扑火的飞蛾,还没扑腾几下,就变成黑色的碎片,苏锦满意地又笑了,郭太后不过是把自己当做一枚棋子,那她的真心,谁又在乎呢?
不一会儿婉清回来了,如烟也跟着来了,如烟笑靥如花,不停地把玩着玉臂上坠着的臂钏儿,见到苏锦就是一通千恩万谢。
“你喜欢就好。”苏锦拉着如烟在红木圆桌边坐下,又让婉清斟了一杯普洱,盛在黑瓷碗里递给如烟。
如烟笑道:“我当然喜欢!我还从来没有一件属于自己的首饰呢,谢谢苏姐姐!”
苏锦听了,以为如烟是为了奉承自己,漫不经心地笑道:“怎么会没有一件自己的首饰呢,峻王那么疼你?”
如烟大概是刚收到礼物,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说道:“峻王每天忙那么多事,哪有时间管我戴什么首饰?我深居简出的,也没钱买,之前有一两件,也是峻王妃赏的,可我从不敢戴,怕丢了不好交代。”
苏锦笑道:“你家峻王妃真如你说得那么厉害?”
如烟听了这话,抬起头来,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又满脸无辜地说道:“所以峻王就算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也要磨蹭好久才能收到峻王府里来,而且多半没有名分。”
“竟真有这样的‘河东狮吼’?”苏锦低头泯了口茶,自言自语道。
“苏姐姐,说什么?”如烟显然不明白‘河东狮吼’的含义,这也是当然,那时候陈季常还没有生出来呢。
苏锦莞尔一笑,掩饰道:“没什么。我已和峻王说了,不住这客房了,搬去跟你作伴,好不好?”
如烟一听苏锦要搬来和自己住,先是高兴地蹦了起来,拍手道:“好啊,好啊!当然好啊!”但随即眼神又黯淡了下去:“可是我的房间很小,多一个人都磨不开脚,姐姐这么干净,怕你受委屈!”
苏锦笑了,想起以前的大学寝室,4个人住10个平方的日子也过了,如何现在就挑剔起来了?哦,对,现在自己不是过去的那个苏锦了,而是一个从小养在深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后来复被太后挑中的闺阁小姐。苏锦笑道:“这有什么?横竖人睡觉也只要那么大的地方,难不成我有八只手八只脚不成?”
如烟听了憨憨地笑了,还有些不好意思。倒是婉清在一旁打趣:“姑娘若是有八只手八只脚那不成螃蟹了?!”
苏锦一听急了,连忙拿着锦帕就去豁婉清,婉清逃得快,一下子就窜到如烟身后笑道:“姑娘我知错了,且饶过我这次吧!”
三人正闹做一团,忽然管家过来传话道:“峻王今晚在牡丹阁开夜宴,请苏姑娘到席。”
“我?”苏锦莫名地停了下来,拿纤长的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疑惑地问。
“是!请苏姑娘一个人到席!”管家又重复了一遍。
苏锦看了看如烟,又看了看婉清,复转向管家问道:“还有些什么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是盛宴,还请姑娘隆重些。”说完,管家便退去了。苏锦面部表情僵硬地楞在原地。
还是如烟主动说道:“牡丹阁是峻王府后湖中央的一个亭子,亭子不大,如湖中画舫,估计人不会很多。”
苏锦沉吟道:“还不让我带婉清,峻王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婉清也是一脸无辜,倒是如烟猜出了八九分,眼神忽然有些暗淡,默默地跟苏锦告了辞,往自己房里去了。
“哎,如烟,怎么这就走了?”苏锦扬起一只手停在空中,这如烟怎么有点怪怪的,一会儿喜一会儿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