郞羽在门后听见陈芷茹带着丁小蝶回屋的声音,松了一口气,回过身,被坐在桌前的人影吓了一跳。
尹墨薇点燃桌上的蜡烛,站起身道:“你把他放下,我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郞羽狐疑地看着尹墨薇,她对郞八从来没有施与过好脸色,怎么会突然关心起郞八。然而郞八的情况看起来十分糟糕,他的呼吸微弱,面色苍白,郞羽只能按尹墨薇的要求,将郞八放在了床上。
尹墨薇首先扒开郞八的眼皮,看看他的瞳孔,再看看郞八被灼伤的手臂,看完之后,绷着脸,一言不发。
郞羽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他伤的严不严重?”
尹墨薇开口问道:“丁小蝶要郞八去做什么?”
“你?!”郞羽又惊又怒,问道:“你这是在要胁我吗?”。
尹墨薇默不作声地看着郞羽。郞羽狠狠地瞪着她,手捏成拳。
尹墨薇看看郞羽青筋直暴的拳头,再看看郞羽腾腾怒意的脸,仍然板着脸,一言不发。
郞羽深吸一口气,半天才稍稍舒缓了些情绪,答道:“那丫头要郞八去杀宇文闵淯。”
尹墨薇仍然静静地看着郞羽。
郞羽只有继续说道:“郞八没有问,所以我并不清楚那小丫头为什么要杀宇文闵淯。刚才我无意间发现这王府里有一只没成形的狐妖,我们在花园里追逐了半天。花园里明明暗藏了许多人,却没有人出来阻止我们。我觉得这王府里一定有古怪,所以郞八去杀宇文闵淯地时候,我不放心就跟了过去。看到郞八被这东西所伤,它既然能伤郞八,就一定也能伤我,我便去找陈芷茹帮忙。将郞八救回来。”
尹墨薇想了一下,道:“这东西虽然脏。可也并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危险,你把他抱起来,跟我走。”
这时候,郞羽已经是套上嚼子的马,只能唯尹墨薇的命令是从,继续将郞八用被单裹着,随她走出门。
尹墨薇在院子里站住。自语道:“这王府里应该有活水吧。”
郞羽没好气地答道:“有。”说着,带着尹墨薇走到他刚才和陈芷茹月下漫步的那座小桥。
借着月光,尹墨薇看着桥下的流水,道:“把他扔下去吧。”
“什么?”郞羽直以为听错了尹墨薇的话,惊讶地问道。水虽然不深,但将一个昏迷状态地人扔下去,仍然可以造成死亡。
尹墨薇道:“我刚才已经看过他的伤势,看起来严重。实际上那些东西能对他造成地伤害并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严重。”
“那他为什么一直昏迷不醒?”郞羽看着脸色苍白的郞八,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尹墨薇所说的话。
“因为你们刚进入人世,除了我,你们再没有接触过其它降妖除魔的人,没有被法器伤过,所以一受伤。便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自己把自己吓晕了。”尹墨薇冷冷说道。
是这样吗?郞羽看着怀中的郞八,仍然在犹豫。
尹墨薇道:“我什么时候错过?你把他扔下水,一方面借水冲去他身上那些东西,另一方面他被水一惊,自然便会醒来了。”
尹墨薇自负地话让郞羽不再迟疑,他看了尹墨薇一眼,尹墨薇猜到他想说什么,看着前方,镇定地说道:“如果他没有醒。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郞羽偏着头。瞪着尹墨薇,将怀中的郞八掀了下去。
“啊!”郞八大叫一声。在水中拼命地刨动手脚,向岸边游去。
郞羽狠狠地在桥上道:“不许上来!你给我在水里泡着,不泡到明天早上,不许上来!”
“啊?”郞八莫名其妙地看着郞羽,不知道郞羽的气从何来。
尹墨薇跟在怒气冲冲的郞羽后面,问道:“我刚才听到东正堂那边乱哄哄的,现在却这么安静,你是怎么平息宇文闵淯的怒气,从那样的情况逃月兑?”
郞羽的脚步略慢下来,至少这个问题是在她将郞八救醒后才问地,她也并不是一个完全无情的女人。
想到要对付那个古怪的小狐可能还需要尹墨薇的帮助,郞羽答道:“虽然郞八没有问丁小蝶为什么要杀宇文闵淯,但我想,宇文闵淯是南盛国的皇子,也是南盛军队的首脑人物,所以丁小蝶很可能将自己地家破人亡归结到宇文闵淯的身上。她是真心想杀宇文闵淯,决不可能联合宇文闵淯来陷害郞八。既然宇文闵淯不可能事先知道郞八要杀他,那么他准备的那些东西就不是针对郞八的。以宇文闵淯皇子的身份,最起码要看一看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有效,才会决定是否使用。可宇文闵连一天也不愿意等,匆匆将那些污物放在房间内,以身做饵布下这个陷阱,证明他要对付的妖已经对他造成十分强烈的困扰。为了对付它,宇文闵淯至于不惜以自己的身份和性命为代价。所以我告诉宇文闵淯,我可能知道造成他困扰的是什么,再暗示我与你地关系。他要靠龙虎山来帮他降伏妖魔就不能随便开罪我。他就只能任我离开了。
尹墨薇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郞羽,你为什么要对陈芷茹那么好?”
“呃?”郞羽被这个和刚才话题完全不相关地问题问住,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尹墨薇却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对于宇文闵淯为什么放郞羽离开这个问题,宇文闵澈也很想知道答案,然而何先望地暗示让宇文闵澈仅仅就礼貌性地问候了哥哥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进了自己的房间,宇文闵澈急忙问何先望道:“先生,你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为什么你不让我问清楚?”
何先望声音严肃地说道:“殿下,你根本就不应该出声询问。”
“为什么?”宇文闵澈不服气地反问道。
何先望道:“因为二殿下根本就不愿意让人知道有妖物缠着他,既然他不愿意让人知道,你问了既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也让他了解到你对这件事根本是一无所知。殿下,你要知道竞争的双方越是能比对方了解的情况更多,就更能掌握局势。就算你对一件事完全不了解,也不能让对方发现这一点。”
宇文闵澈被说得低下头,轻声道:“我知道了,先生。”
何先望被宇文闵澈诚恳的认错态度弄得没了脾气,连忙向宇文闵澈道歉,解释自己之所以话说得这么重,完全是为宇文闵澈着想。宇文闵澈也连忙对此表示理解,并对何先望的率真表示了肯定。宾主尽欢后,何先望又道:“殿下,属下有些事要向您禀告。”便将下午尹墨薇摆乌龙造成尸魔激变的事说了一遍。
“楚晨燕?”宇文闵澈听到这个名字,也觉得耳熟,想了一下,问道:“楚晨燕是不是带领敢死队攻破高琥城南城的那个人?我记得二哥曾在三军前表彰过他,也准备升他的官,为什么不对降妖师直说,偏偏说什么竭尽全力尽快找到他呢?”
“这就是你要多向二殿下学习的地方了,”何先望道:“从大帐回来,二殿下就已经找过楚晨燕了。正如我刚才所说,即使了解的情况没用,上位者也必须要掌握更多的信息,才能控制局势,而不会受制于人。”
宇文闵澈点点头,道:“如果先生早点将此事告诉我,刚才我便不会犯多言的错误了。”
何先望的脸上做出十分愧疚的表情道:“殿下说得对,是属下疏忽了,请殿下恕罪。”
宇文闵大度地向何先望摆摆手道:“这件事不怪先生,是我被那些除魔降妖的东西弄得没有精神,先生爱惜我的身子,才没有向我禀告的。这件事若说‘怪罪’,全是本小王的不是,先生不用自责了。”
两人又各自谦虚了一阵,细细商量了应对措施,何先望方才退出,宇文闵澈自去睡去。
东正堂方才被那么一闹,也住不了人了,丫环婆子们将旁边的墨香斋收拾出来,宇文闵淯泡了几遍香汤澡仍觉得自己身子有味,正在浴桶里闭目养神,便听到侍女来报:“殿下,元帅来了。”
秦泰然在这个时候赶来必然有什么大事,宇文闵淯慌忙披上浴衣,迎了出来。
秦泰然见了宇文闵淯,劈头便是一句话:“军哭了。”
“什么?!”饶是一向沉稳冷静的宇文闵淯听到‘军哭’这两个字,也不禁变色。
参军的人背井离乡,远涉他国,难免会有思乡之情,再加上时时需要直面生死,即使是最勇猛的人也有胆怯畏惧死亡的时刻。种种负面的压力积压在士兵的心头,若不能及时地释放出去,必然会造成士兵心理崩溃。所以每逢攻破城池,上位者多会准许屠城,既是鼓舞军队的斗志,也是让士兵尽情地发泄。
‘军哭’便是士兵心理压力崩溃的极端表现。受影响的士兵会持续不断地哭下去,直到哭死为止。发生‘军哭’的部队就象老太太手中的软柿子一样。
宇文闵淯一边吩咐贴身丫环帮自己换上军服,一边问秦泰然道:“是怎么发生的?控制住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