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泰然想起‘军哭’的起因,顿时打了个寒战。尹墨薇布完阵走后,秦泰然自然是吩咐守着各个阵脚的士兵用心看护,带人将整个军营巡视一遍后,方才回到自己的营帐准备休息。便在这时,秦泰然听见一声凄厉的响遏行云的鬼啸。那声音越拨越高越凄厉,就象是一张钝到没齿的锯划过玻璃,刺耳到令人头骨发炸。
种种痛楚的感觉随着这一声鬼啸从秦泰然的耳膜向身体扩散,秦泰然痛得腿脚发软,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手紧紧地护住心口。
更让秦泰然惊心的不是身体的疼痛,而是出现在眼前一幕幕带血的场景,从死在他手下的敌军将士,到为了谎报军功残杀的百姓,以及阻碍他仕途前进的政敌,一张张愤怒,愤慨,不甘,怨恨,轻蔑的脸从秦泰然的眼前一一闪过。
“不要过来!”秦泰然惊慌地大叫,一边挥手驱赶眼前的幻影,一边手脚并用拼命向后退,直退到被床抵住,无处可逃方才停住,双手犹抱着头,不敢睁眼。
“将军!将军!”秦泰然的护军秦福有事进来禀报,看见秦泰然这付模样,大吃一惊,连忙冲上前查看他的情况。
“你,你是谁?”秦泰然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问道。
“我是秦福啊!”秦福说着,看着秦泰然暗暗心惊。秦泰然憔悴的模样就象是一个被吓破了胆地白发老人,哪里还是往日威振天下的三军主帅。
“秦福?”这秦福是秦泰然家生奴。憨厚老实,平常最得秦泰然喜爱。秦泰然看着他,涣散的眼神慢慢有了聚焦,不放心地问道。“你刚才听见了什么吗?”。
“听到了,声音是从主帐传来的,应该是被困住的尸魔发出的鬼叫。”秦福答道。
“你不怕么?”话问出口,秦泰然终于想起自己的身份。万万不该在属下面前暴露自己地怯懦,连忙站起身。
秦福没想那么多。拍打着秦泰然身上的尘土,老老实实地答道:“您不是吩咐我们晚上加强戒备,留意尸魔地动向么。我们几个怕睡着了误事,所以就聚在帐子里玩两把。鬼叫声起的时候,我们都听见了,帐子里人多热闹,所以才不象…”话说到此。秦福才发觉自己的话说错了,连忙住口不言。
此时,秦泰然总算静下心神,问道:“你进帐来做什么?”
秦福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来意,连忙答道:“禀告将军,被妖物所杀的尸体发生尸变了。”“什么??”秦泰然急得抓住秦福的领子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秦福在秦泰然的手中,憋细了声音道:“辘重营余正海来报,存放在辘重营被妖怪杀死地尸体尸变了。辘重营守卫伤亡惨重,请求将军速速派兵支援。”
秦泰然闻言不敢怠慢,连忙传余正海进帐禀报。原来,为了让降妖师了解情况,被妖物杀死的人的尸体并没有依惯例烧毁,而是存放在辘重营。刚才中军帐中传出尸魔叫声后。死在尸魔手中的人的尸体相呼应地争先发出鬼叫,冲出存放尸体的营帐,正好遇上巡夜的士兵,双方大打出手。
尸体不怕刀枪,而士兵却对死而复生的尸体充满恐惧。两边交起手来,不断赶来地士兵人数众多,局势却呈一边倒。
余正海只有用人海战术将尸体围住,自己赶快来向秦泰然禀报求助。
秦泰然听说情况紧急,连忙发布命令,调人随自己一起过去。
秦泰然站在登高车上。只见下面一片混乱。僵尸行动迟缓。却浑不知痛,长枪戳在身上。没有任何反应,照旧向上扑。面对不死怪物,南盛士兵惊慌失措,僵尸扑到之处,纷纷掉头逃窜,被僵尸扑上来,利爪穿胸而死。
秦泰然连忙传令下去,吩咐前锋营士兵上前用将长枪聚在一起的众僵尸挑散,十五个人为一组,分成前后两排,手持长枪将各僵尸围住。僵尸往哪边扑,对应方向的两排长枪便递出将他抵住。僵尸扑不到人身上,便不能对人造成伤害。前锋营的士兵一方面确实比辘立重营的士兵勇猛善战,再一方面秦泰然这法子的确有效,很快便将局势控制。僵尸在这持续不断地有效打击下,渐渐被戳得筋断骨掉,最后散成一地碎骨。
见此情景,秦泰然总算松了口气,耳边又传来凄厉的鬼叫。那是尸魔在催促众僵尸赶来解救自己,见久无回应,鬼叫声渐渐变得凄怨,如诉如泣的声音就象怨妇的诅咒与怨骂,纠缠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哪一个士兵手上没有人命,平常只想着多杀敌立功谋前程,恨手中人命太少。鬼哭声中,众人才第一次想到那些被杀死的全是和自己一样的人。自己有什么权力去剥夺他人的生命?
众人恍然看到黑白无常前来索命,按各自所犯罪孽在阎罗殿里接受种种酷刑。恐惧萦绕在众人心头。在令人窒息的压力下。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开始放声痛哭,很快,哭声就象传染病一样,迅速向四围蔓延,随之哭泣的人越来越多,众人纷纷扔掉武器,或一个人抱头,或数人相拥,整个军营陷入令人绝望地哭泣声中。
秦泰然刚刚经历过同样情绪,此时比任何人都清醒。秦泰然见站在自己身后地秦福也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连忙喊了他几声,秦福就象没听到似的完全不予以理会。秦泰然不得已出手将秦福打晕,放眼看去,身边全是哭泣着完全丧失战斗力地士兵,秦泰然不禁暗暗叫糟,跳下车跑向马棚,牵出自己的坐骑,沿途没有任何阻挡地冲向城门。
幸好军营并没有直接驻扎在城门口,守城的士兵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虽然秦泰然此时到来让他们十分吃惊,也不敢多问,连忙放他入城。
“这么说,整个驻扎在东城外的军队全部陷入‘军哭’,还没有得到有效的控制?”宇文闵淯头痛地问道,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参与军事行动,‘军哭’这件事,他听说过却没有真正见过,特别是其中夹杂了灵异事件。顿时觉得束手无策,穿好军服,无奈地看向秦泰然。
秦泰然愤然道:“这件事完全是那个半吊子女人搞出来的,得让她负责。”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宇文闵淯连忙去找尹墨薇。
尹墨薇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听到叫门,连忙起来。听宇文闵淯说明情况,连忙去找郞羽。
敲开郞羽的房门,尹墨薇一眼便看到地上趴着一只身上累累烧伤痕迹的大灰狼。灰狼看见尹墨薇,象见到天敌一样伏低脑袋,一溜烟转进床下。尹墨薇撵过去,捶地道:“你给我出来!”
郞羽有些恼,他看着站在门外的宇文闵淯,一把将尹墨薇扯起来,怒道“你想做什么?!”
尹墨薇道:“那只尸魔引起驻扎在城东外部队的军变,我需要他去帮我。”
郞羽看看尹墨薇,再看看站在门外的宇文闵淯。宇文闵淯淡然地站着,就象他刚才决定放过郞羽两人时一样平静。郞羽只得道:“走。”率先走出门,灰狼从床下钻出来,绕过尹墨薇,跟在郞羽身后。
这时,陈芷茹打开门,紧张地看着表情凝重的众人,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郞羽温柔地答道:“没什么,有件小事需要我们去看一下,你别担心,我们马上回来。”
郞羽不这么说倒还罢了,听了他的话顿时让陈芷茹又犯了电视套路综合症——凡是说‘不用担心,我们马上回来’的人一定不可能再回来。陈芷茹急忙扯着郞羽道:“不行,你们不许去。”说着,陈芷茹瞪着宇文闵淯继续道:“这一定是个圈套,我最了解他这个人,别看他整天一付礼贤下士的模样,天下没有比他更狠更无情更诡计多端的人了。”
陈芷茹的指责,让宇文闵淯既不好否认,更不能承认,只能尴尬地望着郞羽讪笑。
郞羽倒是一付无所谓的样子,望着陈芷茹笑道:“男人就该是这个样子,不然还有什么意思呢?”
宇文闵淯大感意外,看向郞羽的眼神倒有几分知己的感觉。
陈芷茹还要再说,郞羽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走了出去。
一行人在王府内步快行急,尹墨薇忽然想起一事,慢下脚步,向宇文闵淯道:“殿下,我还需要准备些东西,你带着人先行,我们在城门外会合。”
宇文闵淯不明白尹墨薇的话是什么意思,道:“尹姑娘要什么,尽管吩咐下去,我们还是一起走,等他们准备好给你送过来就是了。”
尹墨薇冷着声道:“我要自己动手准备的东西,难道是可以找人代办的吗?”。
一句话说得宇文闵淯无言,只能和秦泰然一起先走。
然后宇文闵淯走后,尹墨薇只是要了辆轿子,指着灰狼道:“你给我上来。”
“你想做什么?”郞羽诧异地问道。
尹墨薇哼了一声,低声道:“有你们俩在一旁,哪匹马能站住身子,不被你们吓得屁滚尿流?你可以化成狼形跑去,它伤成这样,怎么可能跟得上你?”
郞羽被问住,走到暗影里,化成狼形,向东城门跑下去。
没有了靠山,灰狼心惊胆寒地看着尹墨薇,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情慢慢走进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