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杜府晚宴
今儿初六，是杜府的大日子。
何花语随在云公子的软轿后头，随处可见忙碌奔走的婆子丫鬟，皆朝静竹园而去，虽是蜂涌却是有秩。何花语免不得有些担心，她大姐是否随了那李家的轿子而来，这会子是否已在静竹园？她早想寻过去，难而又不想被那杜三少爷发觉她这个小伙计与其中一位女宾客的关系。否则，那杜三少爷为寻六少爷的难堪，极可能把她大姐指给六少爷。这么一来，她岂不是做了这刽子手，把自个大姐直接往火坑里推？
这些个富人家的少爷们，只要觉着好玩，为满足他们空虚却又膨胀的，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杜府是个真正的大火坑，哪里跳得？可恨她娘带着姐姐们一心想往里钻，劝亦劝不住。这六少爷虽说人还算过得去的样子，但他自身尚难保，如何保得妻儿安宁？随了他岂不是过定了苦日子，外人看来光鲜，只有自己知道有多苦，心里淌着泪面上还得陪着笑。便是这四少爷与五少爷，亦非什么良配，他们二人唯那三少爷马首是瞻，毫无主见。日后杜夫人这些嫡出的儿子们掌了家，可不得更要靠三少爷他们赏口饭吃？
这杜府光是嫡出的少爷便有四位，庶出的少爷小姐们更是不计其数，若非是首富，岂能养的起？说句不好听的，那杜老爷百年之后，这些庶出的少爷们指不定会过甚么日子。
她娘真是糊涂啊，便是瞧不起普通的商贾之家，替她大姐找户家底殷实的缙绅子弟，亦是不错啊！
“魂又游到哪去了！”听寒不悦地推了她一把，“到了，扶公子下轿。”
怎么到这静竹园了？是她太孤陋寡闻还是这些大户人家太疯狂，女宾与男客竟是不需避讳的？
何花语心不在焉地伸出手，直到左手全没入那带着温温热意修长的手掌中，才惊得回了魂。她略略有些挣扎，微曲了纤瘦的手指，指尖在他掌心摩挲着滑过，带了些微的麻痒。
云舟心下略微一动，站实了随即松开她的手，迈开步子踏上幽幽小径。
为免夜里露寒，他披了件白色的长袍，随着步子衣袂翻飞间，便是在这略有些暗淡天色中，亦是耀眼且夺目。
晚宴设在静竹园后头的花园子，何花语有些纳闷，难不成这些少爷们全然不需避讳，大刺刺地上后头与那些女客们混成一团么？
直至转过长长的回廊，登上楼梯，她才算是回过味来。
这栋二层的长楼与后院的花园子紧邻，又另有入口，不需与那些女客们碰面。而二楼更有特殊精巧的设计，既能把园子里的举动窥个一清二楚，又不会被底下的人发觉。是该说这杜夫人别有用心，还是杜家的少爷们居心不良呢？
进了房，那杜家的那几位少爷们早已落座，那位六少爷板了面孔，正一人坐在角落里生闷气，显然是被兄长胁迫了前来。
云公子一进门，杜三少爷便迎上前来，笑言着引他入座。
何花语想了想，还是跟着云公子较安心些，便与听寒二人随侍在云公子身后。又低垂了眉眼不敢乱瞧，生怕做了出格的举动，被那杜三少爷发觉了逮住当猴耍。但愿那杜三少爷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早已将晌午时的话语忘之脑后，只当她是云公子的随从，那她便也能逃过此劫。
云舟有几次状似不经意瞥向她，目光中却是别有深意。
时辰尚早，园子里只有些丫鬟婆子在忙碌准备，这会子也没什么看头，杜三少爷便招呼着众少爷们去了隔间。
隔间灯火通明，一众丫鬟小厮们已摆好筵席。杜三少爷招呼着众人入席，少不得又是一番饮酒作乐。
何花语手足无措地跟在听寒后头随身伺候着，才算是体会到了身为下人的苦处，那些主子们好吃好喝着，她只得眼巴巴地瞧着。所幸那些少爷们推杯交盏，席间不断有丫鬟小厮穿行伺候，何花语的存在才不算太过于突兀。
云公子饮了几杯便推月兑身子不适，退了席陷在椅内又是午前见过的那般模样。
何花语这会子已是没那般担心，她估模着云公子又是在装醉，待小厮送上热毛巾，便同听寒一同伺候着替他净了面。说是一同，其实也就在旁边搭个下手。听寒那厮保护欲太盛，他家的公子，是绝不允她多碰一个手指头的。
毕竟晚些时候才是重头戏，杜府这些少爷们未似午前这般消遣，戏闹了会便正经用饭。
夜色降临，园子里各个角落都掌起了风灯，陆安附耳在杜三少爷耳边言语了几句，杜三少爷笑了几声，又点了点头。
陆安退下去之后，一众丫鬟端茶送水穿行，服侍着众少爷们漱口净面。
杜三少爷便又招呼着众人回了观景楼，众人各自落了座。
云公子自是被分派了个极佳的观看位置，何花语随行在身后，也沾了点光。
园子里虽是没有亮如白昼，但其间穿行人影的样貌，都能窥个究竟。未过多久，由雍容华贵的杜夫人引着众女客们入席。既是内院，那些姑娘家便也无需多礼，皆不曾戴面纱。这些未出阁的姑娘家，在各自母亲的陪同下，亦是谨小慎微，连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
何花语一直注意着外头的状况，当她发觉大姐的身影，后背一僵，手心都沁出汗来。想来也是，她娘怎么可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不过是给三位庶出的少爷选亲，倒是把清平镇数得着的适婚的姑娘家都请了过来。何花语暗暗数了数，不下十二位。这些姑娘中，当数她大姐最是亮眼。瞧着紧紧跟随在李娘子身后的大姐，彷徨又小心的模样，何花语鼻子一酸，胸口又觉着有些涩涩的。
一颗心远不如先前那般坚决，她……倒底该怎么办？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吐出，手心又沁出微潮的汗意。她该怎么办？
还是……一切，交由上天决定罢……
何花语勉强静下心来，一侧头，却对上云公子探询的视线。他，似乎一直在观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