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添,我记得你只需要你一张床而已,为什么你买了两张?”
“姐姐啊,我是心疼你啊。你看你睡的那张破床,那不是床,根本是几块破木板嘛……”
我苍白地辩解:“胡说,那也是我花大价钱从市集上买回来的。你看那上面雕刻的鸳鸯戏水图案,多么生动,多么具有生活气息。”
乐添撇撇嘴:“姐,不是我说你,你好像没什么品味。”
我无力地摆摆手:“好吧,多买了一张床我就不说了。你看看,你还买了插屏,花几,呃,你连茶杯也新买了……”
乐添来神了,绕到我旁边,一坐到崭新的老花梨架子床上,优哉游哉地抖着两条大长腿:“花几不用说,当然用来给你摆花的。插屏么,自然是给你装饰闺房的。女孩子家的闺房里面,怎么能没有几件像样的摆设呢?当然了,姐,这只是个开头,以后我还要多多地给你添置其他的用具……怎么样,姐,感动吧?”
“好吧,就算这样……这屏风,这圆凳,这卧榻,嗯,还有,这玛瑙的杯子呢?”我抓起那个昂贵的杯子,逼近他,激动地问。
乐添看了我一眼,竟然开始叹气,语重心长道:“姐姐,你不觉得以我们两个的美貌,用那些平凡的家具器物,太对不住我们宝贵的青春了吗?”。
我茫然地摇头:“我不觉得对不住青春,只觉得对不住我的银子。”
提到银子,我忽然醒悟过来,我放在桌子上的,根本只有三十多两,这钱都不一定够买这个玛瑙杯……
那么,这一大堆的家具,他是给我从哪里弄来的?
乐添正在逐个擦拭家具,俊美的脸上神采飞扬,自穿越以来,我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助。
“你说,你说。”我捏着那美丽的杯子,迎过去,试探道,“我只给了你三十两,够你买什么?光是这个杯子就不够吧?”
“哦——姐啊,这个你不用担心。”他的眼神里闪着热烈的光芒,“说起来,还要感谢你美丽的名字呢。我只不过顺嘴提了一下乐薇这两个字,那个胖胖的大老板就立刻变得好高兴,说什么只要是乐薇姑娘要,就尽管搬,什么时候给钱都没关系的。”
我头上黑线密布,沉声道:“你该不会认为是我的名字具有什么魔力吧?”
他极为认真的想了一想:“你如果不认识他的话,这应该是唯一的解释了吧!”
我忍住,继续沉声道:“还有,你该不会以为人家推迟付钱,就等于可以不用付钱吧?”
他反问我:“难道不是吗?”。
这什么鬼弟弟啊!根本是……不谙世事的白痴啊!
我深吸一口气,并起两根手指,攒积全身力气,在他的脑袋上来了一个爆炒栗子:“现在就陪我去还钱,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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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再说一遍,那张插屏多少钱??”我举着毛笔,大滴的墨汁像泪水一样落到纸上,如同我心里滴下的血。
感觉到我的愤怒,加菲又将背弯成弓,剑拔弩张地对着乐添低低咆哮。
“七十两,不贵啦。”乐添因为惧怕猫,远远地站着,一脸无精打采。
我颤巍巍地在白纸上写下阿拉伯数字,70。
“屏风呢?”
“哦,那个你也看到啦,很大,所以要得多了一点……”
“直接说数目!”
“二百四。”
我颤巍巍地在白纸上写下,240。
“花几?”
“哦,这个是最便宜的。一张二十,两个也才花了四十。”
40。
“鸡翅木的床?”
“三百。”
我的手又开始发抖了。
300。
……
就这样一路颤巍巍地抖下来,我把所有的数据相加,最终得出一个数字。
1780。
还好。还好。还好我能负担。否则我的一世英明,就要报废在这家伙手上了。
乐添在那边踮起脚尖,看了我桌面上的算式一眼,小心翼翼地恭维道:“姐,你算账不用算盘的哦,在纸上画一画就出结果了,好厉害哦。”
“闭嘴啦!”
我黑着脸打开梳妆匣最下一层,里面有一层暗格。里面装了一些银票,是我在乐府祠堂做“息心童子”时,一点一点攒起来的。我离开乐府哦,并没有愚蠢到去主动给我爹打报告,而是连夜携款潜逃出来的。
乐府在城东之隅,秀水街在城西,虽同在一个城内,却隔了九曲十八折的街街巷巷。雁安是泱泱白渚之都,地域广大,人头如攒,而我又素来很少抛头露面,只要我不想,我爹是找不到我的。
一共二千多两银子,我本想,就算我余生什么也不敢,也足够我活一辈子的了。
想不到一天之内,就被这小鬼挥霍掉十之八九。
我数了二十张给他,手上所剩的,只有四张了。
“哦,姐,你还是有些家底的么。嘿嘿,我真命好!”乐添接过银票,嬉笑着奉承。
我无精打采道:“还没算完哪,就你那套玛瑙的杯子,一个就得三十两吧。”
乐添愣了一下:“三十两?”
我指了指现在已经被摆在昂贵的紫檀茶几上幽幽闪着宝光的那套玛瑙杯:“喏,就那东西。”
他回头看了一眼,忽然笑了,连连摆手道:“那三十两我已经花掉了。这个杯子么,这个不要钱。”
我警觉起来:“不要钱是什么意思?你偷的?抢的?”
他慌忙摇头道:“这个……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只是拿回来而已。”
我立时不说话了。他是贵族出身这是一定的,只是不知遭遇了什么可怜的经历,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这里有多少秘密,我不会问,也不想问。曾经的伤痕就算结了痂,再剥落下来也会鲜血淋漓的。我甚至想到,这套玛瑙杯一定是从他以前的家里带出来的,他把它们小心翼翼得藏在一个破旧的隐秘处,当宝贝似地珍惜,直到现在安定了,才敢让它们重见天日。
一想到这个,我禁不住心酸起来。在心中对自己说,从此以后,但要是他说的,我信便是了。
见我面色稍霁,乐添绕过加菲,有些腼腆道:“姐姐,你是不是怪我乱花钱?”
看到他这样懂事,我哪里还忍心怪他,只道:“花了就花了吧,姐姐的钱你也看到了,就只剩这些了,以后要量入为出,别再乱花就是了。”
他见我如此说,立刻开心起来:“姐,你别担心,不就是钱吗?我会挣!以前他们逼迫我挣钱,我不愿意,可是为了姐姐,我愿意去!”
我拍了他脑袋一下:“你还小,能挣什么钱?别多想了,睡觉吧!”
乐添嘿嘿一笑,笑容里像是噙着什么秘密一般,又舍不得说出口,要给人惊喜的样子。小孩子的这种天真情态,当真是可爱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