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年少,如花美眷。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在所有人艳羡的目光中,在锣鼓喧天的热闹中,庄炎将载着沈流溪的花轿迎进了溪来山庄。
是日,整个山庄张灯结彩,客似云来。流水般的喜宴摆了一百八十桌,菜肴走马灯般地更换,陈年的花雕酒上了一坛又一坛,江湖朋友,市井宾客,达官贵人,地主豪绅,贩夫走卒,混子乞丐,只要愿意入席,无论有无份子钱,来者不拒。丝竹管弦,觥筹交错,欢声撼动地皮,直达九天云霄。
即使这一天过去了很久之后,在庄炎所在的城里,依然有很多人都清楚地记得当天的情景,这样的排场,这样的气势,足以让生活平淡的人们记住并且谈论很多年。
只是,这些人记忆中最鲜明的一部分,并不是婚宴的豪华,而是稍后的另外一幕。
那时已是入夜时分,酒过三巡,庄炎开始挨桌敬酒,而每到一桌,客人们赞扬“酒美”“庄主少年英侠”的声音开始甚嚣尘上,庄炎心中志得意满,却也没有流露在外,只是笑而不语,将来宾的敬酒一杯杯喝个干净,举动含蓄而自矜。
而此时,一个其貌不扬,喝得面红耳赤的老者,端起一杯酒,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然后,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庄炎一直到现在都还记得。
“酒的确是美酒,少年英侠却是狗屁。”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今天是庄炎的好日子,到场的来宾哪一个不是在说恭维话?这老头怎的如此不懂礼数?况且,“少年英侠”这四个字对于庄炎,根本是名副其实,怎么能叫“狗屁”?
酒精加愤怒的作用,庄炎的脸上一阵发热,但拘于颜面,当下并没有发作,何况,全场宾客的怒目而视,已经足以杀死那个不知好歹的老头子了。
但是,那老头却完全无视投向他的这些冷箭般的目光,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更加令人血脉贲张的话:
“不信么?这山庄里的人,嘿嘿,有一个算一个,联合起来,也抵不过我老头子三十招,至于你们的少年庄主么,呵呵呵呵……”
庄炎到底年少,况且自出道以来一直春风得意,哪里受过这等鄙视,顺手抽起宾客中一人随身佩戴的长剑,饶是醉意早已深重,但剑锋所指,依旧迅疾凌厉,准确无误地刺向那老头的胸口。
在场少说有上千双眼睛,虽然其中不少是醉眼,但清醒之人也不在少数,但这么多双眼睛,愣没有一双看清那老头的身形是如何瞬间发生位移,并且轻而易举地避开庄炎的杀招的。
接下来的事情,只可用一句急转直下来形容。
包括庄炎在内,所有溪来山庄的成员都被老头这种露骨的挑衅激怒,不约而同地加入到对战中来。
一时间,刀光如雪,剑光如虹,却也只是一时间。
因为下一刻,这些进攻者都发现自己已被挫败,而且是完败了。
这些人里,自然也包括天才剑客庄炎,他支撑的时间可能比其他人要长一些,但无所谓了,反正也是完败,一样也没有过三十招。
他这个骄傲的剑客,天才的少年,竟然被一个骨头加皮肉也不足百斤的糟老头子,这是他的自尊绝对不能容忍的。
于是他咬牙,提剑,再战。
仍然完败,只是,上次好歹支撑了有二十多招,这次却在十五招以内。
庄炎不甘,周身青筋暴起。再战。
老头子似乎是丧失了耐心,拆到第三招,庄炎的剑已被震荡月兑手,铿然坠地。
三招。竟然只有三招而已。
庄炎站在那里,目瞪口呆,浑身的血液发凉,惊愕,震动,羞辱,气愤,心中百味陈杂……
老头子不明所以地嘿嘿一笑,俯身过来,在庄炎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晃晃悠悠地离席,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中,走出山庄大门。
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他的离去。
也没有一个人听到他对庄炎说的话。
在场的人尚且如此,沈流溪就更不必说了。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她还被蒙在鼓里,头上蒙着大红的喜帕,兴奋而忐忑地坐在洞房的床沿上,幸福地等待庄炎的到来。
但是,她并没有等到庄炎,即使后来知道庄炎是离开山庄了,她还是选择继续等下去,而这一等,就是小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