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情感热线 正文 第九十九章:恨海浮沉(四)

作者 : 魔小猫

所以有人说,王爷其实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失心疯。瞧瞧他没有加以盘诘的这些人就知道了。池宿不必说,王爷不会怀疑自己的手足——怀疑他等于怀疑王爷;

简从轩是府上的怪物般的存在,大家都知道他连天塌下来都不会出门的,除非是受到王爷召唤——怀疑他等于怀疑王爷;

楚玉和南诏,虽然是女流之辈,可是她们两人身后代表的势力,一个是老盟友当朝宰相,一个是新盟友南诏王,却是支撑王爷的左臂右膀——怀疑她们俩等于怀疑王爷;

而那几个侍卫和仆人,虽然微不足道,可是在案件发生的那天晚上,一直留在王爷身边值班——怀疑他们等于怀疑王爷。

大家都说,王爷冲动归冲动,荒唐归荒唐,处理起事情来,却一点也不忘记照顾这些利害关系。可是他斗狠发怒的样子,却一点也不像是装的,所以大家一致觉得,王爷这个人的心机,实在是太深了,深不可测。

而事情的进展是这样的。这六十七个脑袋过了夜就有可能不在脖子上的人里,陆续有七八个走出来自首,承认是自己对白兰雪下了毒手。

梁王府地牢很大,关押百来号人不成问题。这些人全部是独立关押的,他们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决定以自己的性命换取另外六十六个人的性命,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除了自己外,还有几个人出于同样的考虑,也走出来自首了。

照理说这是相当令人动容的一幕。可是,高东原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这些人的舍生取义而有所好转,相反变得越发难看。

这些人跪在高东原面前抹着眼泪说着善良的谎言,他们的凛然正义把自己都感动了,却没能感动高东原。在他的喝令下,这些人话才说了两句,就被重新押回了地牢。

剩下的时间里,高东原一直坐在那里闷闷喝茶,似乎在耐心地等待着什么。

到了晚膳的时间,高东原终于坐不住了,传令将南诏公主带到自己的房间,单独审问。

而现在,房间里的谈话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我给了你一个下午的时间,无关的人审讯了一个又一个,恐吓威胁早已放出,苦肉计也用了,我一直在幻想你会主动走出来向我承认——”

“什么苦肉计?我不懂!你们汉人就喜欢玩这些阴招!你还用他们来吓唬我——他们那些人。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情?我说过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你为什么不信?”南诏的手捏成拳头,咄咄逼人地望着高东原。

高东原漫无表情地看着她,停了一会儿没有说话,等开口时,他的语气已是说不出的疲倦:“怎么会这样?我记得你从前是那么天真灿烂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女魔头?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你什么手段没用过,什么心机没耍过?你对她下过几次死手,你还记得吗?下蛊,毒杀,还有这次的灵魂封印,你玩遍了。这次她还是没有死成,你能不能告诉我,下次你准备用什么新手法?嗯?”

紫安瞪大了眼睛,仿佛是不相信高东原会说出这样的话,瞪了半天,忽然冷笑道:“你说是我,那就是我吧。是我杀了她,怎样!我就是女魔头。怎样!你说的对,从一开始我就看她不顺眼!只要她出现的地方,你整个人就变得不对劲,所有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去!我为什么处处针对她,这都怪你!她这次没死成,是她的幸运!不过她幸运不了多久了,因为你的态度让我更加坚定了决心:只要我在一天,就不会让她有一天的好日子过!就算她活过来了,等着她的,也是我送给她的死亡!”

高东原的眼睛微微张大,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森冷,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你刚才说的话,再给我重复一遍。”

紫安觉得心中莫名地害怕,她从前惹高东原生过不少气,可从来没见他像现在这样。尽管如此,她还是仰起脸大声道:“高东原,你听好: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个贱人!我活着,她就得死!”

高东原的手死死地擒住她的肩膀,力道奇大无比,几乎要陷进她的肉里去。

“只要你活着,她就得死?”高东原像是回味一样把她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如同被逗乐一般笑了起来。

“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在我的地盘、对我的女人如此放肆?”他咬着牙冷笑道,“是谁给你这样的信心?你的父亲给你的吗?你的国家给你的吗?对,你的父亲,你的国家,都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一直在尽力地忍耐你。可是因为你的这句狂妄而无知的话,我决定不再忍耐了。现在就回你的南诏去吧,顺便告诉你父亲。你我的婚姻——结束了。”

“不要——东原,不要!我错了,都是我错了……不要赶我走……”紫安像是忽然醒悟过来一样,声嘶力竭地尖叫着,声音里有凄惶,惊恐,愤怒,绝望。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眼眶里滑落下来。

“晚了,你哪怕是早说一分钟我都会选择继续忍耐你。”高东原不顾紫安的强烈挣扎,一把拎起她,就像老鹰抓着一只小鸡一样,直直地往门口走去,脸上的表情冷酷而决绝。

“高东原,你可以对我做到这个份上,为什么,为什么?”已经情绪失控的紫安被高东原抓在半空中,不停地踢打着他,可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当然,也没有回答她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她才出现一个多月,就能把你的心全霸占了,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点回应也没有?为什么??”

她继续踢打着,嘴里不断叫骂着。到最后骂出的话已经变成南诏语,叽里咕噜一大串,根本听不出是在说什么。

泪水从她象牙色的精致小脸上滑落,汇成一条冰冷的小溪。

她脸上原本俏皮而灵动的神采,早已寻不着半点痕迹,整张脸上剩下的,只有仇恨和愤怒。

她的话不像是在质问高东原,反而像是在和自己对话,她语调里的凄怆和绝望,令高东原也为之微微动容。

可是他并没有因此而停住自己的步伐,反而加快了速度。一把将门打开,像丢一件货物一样地把她扔出了门。

紫安跪在地上,拉住他的衣角,大声地说了句什么,是用南诏语说的,高东原皱了皱眉,弯身,从她的手里夺回自己的衣衫,在两人指尖相碰的瞬间,他觉得有点刺痛,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只是从她手中抽回自己的身体,大力关门,然后转身。

门关上后,局促而猛烈的捶门声,伴随着大量的汉语和南诏语的咒骂声,像是暴雨一样地击打在门板上。

高东原没有走得太远,只是背门而立,表情阴郁之极,难看之极。

他生平最厌恶的,就是这种死缠烂打的女人。

记得很久以前,紫安不是这样的,那时她还是个小女孩,黑黑瘦瘦,全身肉和骨头加起来都没几两重,会微微眯起一双大眼睛,带着甜甜的笑,用生涩的汉语,叫他东原哥哥……

那时她整个人都仿佛沐浴在南诏热情的阳光里,就连眸子里,也盛着满满的阳光。这样地叫他一声哥哥,能甜到他心里去。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样狠毒,不可理喻了呢?

好好的女孩儿长大了,长相固然出落得甜美可人,可是清澈的眼神却变了味。开始会耍心机,耍手段,撒谎,骗人,胡作非为,胡搅蛮缠……为什么会这样?

或许,他选择将南诏作为自己联姻的对象,根本就是个错误……

高东原忽然觉得头疼。

听着疯狂的捶门声,他暗自决定,如果她再这样闹下去,他就要考虑强制将她押送上回南诏的马车了。

可是像是察觉到他的心绪一般,捶门声竟然在这个时候停了。

“东原哥哥……”

恍若孩童般纯真的声音,夹杂着委屈的抽泣声,隐隐约约地从门外传来。

高东原心中一紧,尘封了许久的某些记忆,轻轻地被触动。

“东原哥哥……开开门……”

那声音不再骄横,不再野蛮,反而显得很柔,很弱,刚才的哭叫也许已经用尽了她的力气。说到底,她只不过是个那么小,那么小的小女孩呢。

“东原哥哥……我,我走啦,开开门……让我最后看一眼东原哥哥……好不好……”

高东原闭上眼睛,长长地深呼吸,然后转身,将门打开。

娇小的身躯,像是敏捷的兔子一样,扑进了他的怀抱。

高东原一愣,下意识地用双臂环住她的身子,轻轻地拍了两下。

“东原哥哥,你收回你的话,好不好?”紫安抽泣着在他耳边呓语,“让我留下来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乖乖听话,再也不闹事了……”

高东原心中一颤,不由自主地竟然想答应她的请求。她此刻的声音听起来有巨大的蛊惑力,令人无法抗拒。

那声音,穿透耳膜和肌肤,钻进了人的骨头里。

门开着,吹进来一阵夜风,潮湿而冰冷。

高东原忽然清醒过来,身子一僵,将紫安从怀里推了出来,转过身去,冷冷道:“不用来这一套。你这样做,只会让我对你更加厌恶。”

“哦。”紫安的脸垂地低低的,看不清什么表情。

她已经停止了抽泣,情绪似乎也已变得安定下来。

可是高东原却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对紫安这样的人来说,骄纵和暴躁是好事,太过安静反而意味着不详。

“东原哥哥,连抱我一下都不肯了吗?”。

这次她没有施用手法,可那声音听起来阴柔而古怪,叫人听了浑身不自在。

她的脸依旧垂着,埋在连灯光也照不见的阴影里。

高东原烦躁起来:“抱什么抱,你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吗?”。

“我不是东原哥哥的妻子了吗?”。

“我说过,我们之间的婚姻解除,你不明白我说的话吗?”。

“这么说,你还是不肯收回自己的话了。真没办法呢。”紫安的声音显得遥远而陌生,有一种令人心慌的镇定。

高东原还来不及反应,已经看见房间里涌起的淡红色的气流,慢慢凝聚成一个圆形的漩涡,显得诡异而艳丽。

而他自己,就处在这个漩涡的中心,被淡红色的气流团团包裹住。

他想月兑身,可是无论走到哪,气流就跟随到哪儿,像是附着在他身上一样。

“你又耍什么花样?”到了这时候,高东原反而冷静下来。

“我不喜欢你这样跟我说话呢!”紫安的声音蓦然尖锐起来,很快又转为平和,“很不喜欢。”

“你想怎么样?”

紫安竟吃吃地笑起来:“不想怎么样,只想从今以后,完完全全地拥有你。我从来不想这么做,我一直在等你爱上我。可是看样子我等不到那一天了,只好在你身上种下情蛊。刚才我拉住你的衣角,你扯开的时候,有没有觉得指尖很痛啊?那就是我种下情蛊的时候。”

高东原没有说话,可是沉默已经代表了回答。

“是你逼我的啊东原。我给你机会了,让你收回你的话,可是你不肯。现在你有没有觉得,从指尖到手臂,再到全身,都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这就是情蛊在发作呢。再过一会的功夫,就看到我,就像蜜蜂看到怒放的花朵一样,我甩你都甩不开呢,嘻嘻。”

高东原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吐出两个字:“妖女。”

紫安仰头笑了起来,声音宛如银铃般清亮:“好动听的称呼,可惜以后都听不到了。以后我愿意让你叫我什么,你就得叫我什么。”

高东原还想说什么,可是终于没能说出。他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象。杂乱无章的幻想,飞快地在他眼前走马灯似的旋转,令他神智混乱。

空气里好像弥漫了甜丝丝的味道。紫安她,在淡红色的光晕中,显得……好美。她的眼睛,像是天边最明亮的星子。她的唇,抵得上初夏含着晨露的玫瑰。她的身躯,像是荷塘中的藕花一样楚楚动人。她的一颦一笑,都充满了诱惑的味道。

她……她真的是蜜糖一样的女子,世间最美的女子,也不过如此了。她对他,忽然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他不能再这样和她保持着距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亲近她,拥有她,疼爱她……

嗯……她的唇上一定沾满了蜂蜜,她的吻一定是甜的……

高东原的眼神迷离起来,步子僵硬地走了过去,一把揽住她的腰,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下去……

“东原,以后都要待我好,不可以再赶我走了哦。”

“我会待你好,永远不会赶你走……”

“眼里不可以再装别的女人,你的眼里要永远都只看得到我。”

“好,我的眼里只有你一个……”

“刚才发生的事,你是不是觉得很抱歉?你要不要收回你说的话?”

“刚才发生的事,真的很抱歉……嗯,我收回我说的话……”

“大声一点,说对不起。”

“对不起……”

“再说一遍。”

“对不起……”

“嗯,够了。东原,你有没有觉得,你很喜欢我,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你爱的女人?”

“我很喜欢你,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我爱的女人……”

“你这么爱我,可你爱我什么呢?”

“什么都爱……”

“答得好。东原,明天你把其他的女人全部休了,以后不准再纳妾。”

“好,把她们全休了,决不再纳妾……”

紫安嘻嘻地笑了起来,脸上是很久没见的快活表情。她跳起来拍了拍高东原的头,脸上露出甜甜的酒窝:“东原,你现在的样子真可爱。”

高东原也跟着笑了,除了眼神有些迷离,他现在的样子,真跟一个沉浸在幸福中的男人没什么区别。

“东原,你笑起来好帅的,你以后要经常的笑,不许总板着脸。”

高东原点点头:“只要你喜欢,我经常笑给你看。”

他真的就一直展露着非常儒雅,非常好看的笑容。他的牙齿白白的,又那么整齐,笑起来真像是一阵明媚的春风。

紫安喜滋滋地跳进高东原的怀里,像是小动物一样地,在高东原的胸膛上使劲地蹭着头,十足的撒娇模样。

高东原宠溺地抚模着她的头,听她的声音含混不清地从怀里传出来:“真好。早知道就早用这一招了。东原,你永远不可以忘记今天说的话哦。否则我就完蛋了。”

高东原拍拍她的头,嗔道:“紫安怎么会完蛋呢?别乱说话。”

“真的。”紫安将头挖出来,认真的看着他,“情蛊如果不能起作用,就会反噬下蛊的人。我刚才下蛊的时候,发的愿太大,很不好控制……所以,只要你违抗了我的意思,我立刻就会被反噬。”

说到这里,她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小脸也变得苍白起来:“一旦被蛊反噬,我会死得很惨。”

高东原茫然道:“什么情蛊的,我听不懂。我只知道对你好就没事,这不就够了吗?”。

紫安的大眼睛转了转,立刻又笑嘻嘻起来:“你说得对。我的东原真好,我最喜欢东原了。”

高东原溺爱地抬起她的下巴:“我也最喜欢紫安了。”

嘴里说着甜蜜的情话,可是他的眼中,却是前所未有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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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梁王府里的人吃惊地发现,一夜之间,王府里的势力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前梁王府里,高东原是绝对的主人,没有人敢对他的话说一个不字。

其实现在也是。高东原仍旧是那个雷厉风行,做事说一不二的人。

除了有一点变化。

高东原仍旧是梁王府的主人。可那个黑黑瘦瘦,鬼灵精的南诏公主,变成了高东原的主人。

高东原无论是在处理多么严肃的事务,接见多么重要的客人,只要南诏公主一出现,他立刻就会丢下手里的事情,抛下客人,兴高采烈地走到南诏身边,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看个没够,嘘寒问暖的话说不完。

仅仅这样也就罢了,他们之前的关系也一直不错。可是,现在却多了个情字。

南诏公主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的出现,导致高东原不分场合,不分地点地胡乱表情,常常是当着一屋子的贵客,两个人就开始大讲情话,大抛媚眼,多肉麻的话都敢讲,多肉麻的事都敢做,完全视旁人如空气,就差没当众抚模亲吻,OOXX了。

光这样也就罢了。可以当作动物在发*期的异常表现。可是令大家想不通的是,梁王爷好像表错了情啊?他之前不还对那个姓邬雪的侍妾在乎得要死要活吗?怎么隔了一天就对南诏迷恋成这个德行了?

要说男人花心那也是正常,可也没见过翻脸翻得这么快的,那姓邬的还在床上躺着,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那一大帮御医前一天接了王爷的死命,白兰雪一刻不苏醒,他们一刻不得进食。所以到现在,人家都还饿着肚子呢。可看王爷现在那白兰雪,不闻不问,一门心思都在南诏身上,这病到底是治还是不治啊?

更有令人哭笑不得的是,王爷不知道被鬼迷了哪门子心窍,竟然决定休妻了。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就是王妃楚玉。王爷连个原因都不肯说,直接就一纸休书丢到楚玉面前,弄得一向端庄典雅的楚玉花容失色,当场就掉起了金豆豆。

自然,在下属们的竭力劝阻,和楚玉之父,当朝宰相楚云的干涉下,高东原满脸不情愿地收回了休书,可是这一折腾,楚云和高东原之间的关系,就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有明眼人看出是南诏在这里面捣鬼,可高东原现在对她说的话是言听计从,而且这个南蛮来的丫头性子一向野得很,听说还会邪门妖术,因此谁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楚玉虽然逃过一劫,剩下的那些侧室,侍妾之类的日子就没这么好过了。除却一两个娘家有人撑腰的,勉强逃了过去,剩下那些无钱无势的,只好捏着各人的休书,回屋收拾好包裹,哭哭啼啼地回娘家了。

所有的人都觉得,王爷现在不妙,很不妙。不光做了这些糊涂家务事,他处理起政务来,也好像变了一个人。虽然一样是雷厉风行,一样是号令如山,可是他开始变得非常健忘,常常说着下句就忘了上句,有时候,前一刻还好好的,后一刻却连自己在哪儿,在做什么都想不起来。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御医排着队挨个给王爷把脉,可是到末了什么也没能查出来。

王爷跟南诏,两人每天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粘在一起,除了晚上睡觉各回各屋(他们是夫妻,为什么要分床睡,这个问题大家一直十分疑惑),其余的时间几乎是形影不离。可是,只要南诏不在的时候,他就会像是丢了魂一样,失神地朝南方坐立,两眼空洞无物,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后来有人分析,王爷的卧室不就在正南方么?那个姓邬的侍妾,不就躺在王爷的床上么?

可见,王爷虽然莫名其妙丢了心智,心中还是挂念着白兰雪的,保不准哪一天忽然恢复了,看到白兰雪还半死人状地躺在床上,又要雷霆大怒,所以那帮御医虽然敢于吃饭了,对于白兰雪的治疗却是一刻不敢耽误。

在治白兰雪的时候,南诏来过好多次,平均每天不下三回。所有的人都知道,南诏深恨这个姓邬的女人,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她现在这么殷勤看探白兰雪,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联想到她现在如日中天的地位,所有的人都为这个姓邬的侍妾捏了一把冷汗。

可是,南诏在看着昏睡的白兰雪时,眼里虽然闪着小狗看肉骨头般的光芒,却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往往只是在床边盘旋了两圈,就恨恨得走掉了,好像是有什么顾虑般。

就在王府乱成一锅粥的时候,还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客人,将原本就乱得不行的事情弄的更乱。

那就是,许久不来梁王府的皇帝高东昇,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美其名曰是来看叔叔,其实到了梁王府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直奔他叔叔的卧室,而且,彼时,他叔叔恰好不在卧室。

也就是说,高东昇竟然专程从皇宫赶来,来看望叔叔高东原的前任宠妾白兰雪了。

这又是一个惊爆的新闻。

皇帝是什么时候注意到白兰雪的?有知情者说,早在上个月王爷夜宴群臣的时候,皇上就注意到白兰雪了,当时就曾经开口跟高东原要过人,高东原借口将白兰雪囚了起来,说是此女野蛮,得教导后再送进宫去,后来皇上一直催得很急,高东原却不知道用什么伎俩,最终让皇上没有再提这件事情。

大家猜测说,说不定王爷又送了皇上一只绝品的蟋蟀王,因为皇上就好斗蟋蟀。

立刻有人跳出来反对,说应该是送的美女,一个比白兰雪还要美的美女,因为皇上就好美女。

这个猜测也得不到大家的一致认同,有人就说了,王爷送的应该是黄金,因为国库的钱几乎全被王爷转到自己的小金库里去了,搞得皇上一直很穷,所以皇上总喜欢收点意外之财,这也是他的爱好之一。

总而言之,皇上这个人,声色犬马,无所不爱,实在有太多漏洞可钻了,王爷又是那么个精明的人物,随随便便给皇上点好处,就能把他小人家给打发了。

可是,事实表明,皇上并没有忘了这个姓邬的侍妾,一直念念不忘着呢。要不然,他老人家也不会找准了梁王府天下大乱的时机,趁着他叔叔不在的功夫,直捣黄龙地来看这位姓邬的美女,这不是为侄不仁,趁火打劫么?

大家都在暗里谴责皇上的不道德,不仁义,不讲究,可是皇上却在那里看得极为入神。

要不是听到皇上口中年念念有词的话语,谁也想不到,皇上在此之前,竟然不知道这位姓邬的女子,乃是人间难得一见的极品美女。

年轻的皇上一直用手抚模着没毛的下巴,眼中放着绿光,口中叨叨着:“哎呀,这趟来得值了。朕还道这女子性格那般彪悍,长相也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谁想……谁想竟是如此清美动人的女子,难怪皇叔一直不愿意给朕。皇叔啊皇叔,你不该金屋藏娇,有福独享啊!哼哼,哼哼。”

他不哼哼还好,一哼哼,下面所有的人都集体流汗。

这可如何是好,王府的事情还没理出个头绪,当皇帝的侄子又要和自己的王爷叔叔抢女人了。

天下,真的要大乱了。

高东昇转过头来,面对众人,眼里是灼灼的光芒。

“皇叔家里这几天好像乱得很,这样好啦,朕帮他一个忙,代他看护病人——嗯,皇叔就不要太感谢我啦。”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所有的人都会把它当作一个笑话。

挖梁王爷的墙脚?不是在说疯话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可是现在说这话的是皇上大人,高东昇,大家头上的汗啊,就涔涔涔涔的往下流。谁都知道,高东昇和他皇叔高东原,一直都是有乐共享,在吃喝玩乐方面,从来不分什么彼此的。

从蟋蟀,鹰犬,到女人,金钱,只要高东昇开口的,高东原没有不搜罗天下给他弄到手的……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高东原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叔叔,高东昇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侄子啦。

可是王爷现在明显地有些不正常,这个女人,是给,还是不给?

“怎么还站着不动?光流汗能解决问题吗?”。高东昇皱起眉头,不明白底下这些人在想什么,“现在,马上,立刻把这个女人送到朕的皇宫里,暂时放在长乐宫。”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高东昇不耐烦地打断他人的话,“皇叔回来了,就说是朕的主意,与你们无关。”

“陛下,陛下,”有个年长的管事之人陪笑着跪了出来,“梁王府美貌女子多的是,皇上若是有意思,随便挑几个,相信梁王爷他是绝没有意见的。”

“朕要那些花瓶女人做什么,皇宫里不多的是么?”高东昇从鼻子里喷出两道冷气,“就是这个女人,别废话了,朕现在就要人!”

几个管事的仍旧不敢动,可是下面已经有人抵挡不住强大的压力,有站起身来将白兰雪抬到皇上龙轿上的意思了。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哦,微臣参见皇上。”

清朗的男声从外面传来,身着绛紫色的侍卫服的池宿及时出现,令在场所有难办的人都仿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哦,屈侍卫,你来啦——”

若是有人细心观察,会发现表情变了的不止是跪在地上的这些人,连高东昇的表情也变了——变得相当高兴。

下面的人忙不迭地诉苦:“屈大人,皇上想让小的们将邬姑娘送进皇宫——”

“朕说了么?竟敢诬赖朕,还不闭嘴!”高东昇收起看见池宿的笑眯眯,勃然大怒,一脚踹在打小报告之人的胸脯上。

……

皇上、皇上撒谎?

“啊——”被龙爪踢中的下人惨叫一声,心中的伤比胸口的伤更重。

在场的人脸色集体变了,仿佛那一脚是踢在自己的胸口上一样……

九五之尊的皇上啊,翻脸比翻书还快,说起谎来连草稿都不需要打的。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皇上的荒唐吗,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这次算是见识了……

“你们这些人的胆子是越发大了,竟敢造皇上的谣。”池宿苦笑一声,出于职业道德,他只能陪着皇上将这场戏演完,“皇上,一定要治这些人的罪。”

高东昇相当无辜地怒视着这些“造谣”的人,大度摆手道:“算了,朕怎么能和他们这些人计较?屈侍卫,你出来一下,朕有话和你说。”

池宿点点头,跟在昂首挺胸的高东昇身后,走出了高东原的卧室。

这是相当年轻和健康的背影,池宿只能看见他的步子轻快而矫健,却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过,猜也能猜到,在跨出房门的第一步,高东昇已经换下了脸上的白痴般的伪装,回复到了他所熟悉的自信而肃穆的状态。

很快的,两人已经走出了闲杂人等视线能达到的范围,池宿开口道:“我对皇上说过很多次,白兰雪的事情不可操之过急,她现在是我手中最重要的棋子,就算皇上对她兴趣再浓,也要等到高东原垮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高东昇撇撇嘴,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话是这么说,可是朕在宫中日子过得好无聊,看你在梁王府弄得这么热火朝天,朕也想找个有趣的女人,没事拌拌嘴,吵吵架什么的,也算是能体会到陪你一起战斗的激情啊。朕想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池宿脸上的表情,如同被一记铁锤捶过般,苦笑道:“所谓战斗的激情,皇上不也一直在体会么?皇上在高东原面前装怂,一直装得很成功,这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了。”

“装孙子有什么好玩的,朕早装腻了。”高东昇捻起一根草,含在嘴巴里无聊地嚼来嚼去,“凡是高东原有的,朕都想有。这个女人,是他最珍视的东西,朕想把她夺过来,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了。”

“只是这样么?”池宿淡淡一笑,“自从皇上在上次的夜宴上见识过这女人的胆量后,就一直念念不忘,就算在高东原面前,你也向他要过好多次人了吧?”

“哼,那个老狐狸,”高东昇呸地将嘴里的草吐出来,一脸的不爽,“最开始他糊弄我,说什么她不懂规矩,说要好好教一番才敢给朕送进宫。他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哪。再跟他要人时,他说什么,那个侍妾在狱中暴病死了,朕跟他发了一场火,不依不饶,他没办法,只好将心爱的画师当作补偿,送给了朕,嘿嘿。”

池宿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脸,道:“其实一直在装孙子的是高东原,他才是最辛苦的那一个。”

“哼,他辛苦?朕这么多年来忍气吞声就不辛苦了么?”高东昇不屑地说完,嘻嘻一笑,“不过你说的也是,这么多年,他吃不敢吃,喝不敢喝,女人不敢玩,睡觉都不敢闭着眼睡,啧啧,可怜可怜。朕虽然要装,但是吃喝玩乐,一样也没落下。就这样,朕也能在不久之后,夺他的军队,砍他的头。他还被蒙在鼓里,以为朕还和当年一样,是一团泥巴,任他揉任他捏呢。”

说到后来,他原本快活而明亮的眼睛里,已经染上一层看不清的阴翳。

池宿垂下眼睛,一言不发地听他说完,然后道:“那个画师在皇宫里,过得还好吗?”。

“还好啊。”高东昇漫不经心地答,“锦衣玉食,日子悠闲得很。朕还挺喜欢他这个人的。就是性子未免太冷清了,黑白颠倒,足不出户,连朕都没见过他几面呢。”

“他这样过惯了的。”池宿脸上泛起一丝笑,“他不爱见人,皇上不要找些无聊的人来烦扰他才好。”

“放心,”高东昇眨眨眼,“朕挺欣赏他,而且这人和你关系一定非同小可,朕绝不会亏待他的。”

他以为自己说这话相当聪明,相当俏皮,却不曾想,池宿在听到他的话后,目光在第一时间,竟然变得充满了敌意。

像是刺猬竖起了浑身的刺。

高东昇心中一惊。

虽然,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下一秒,他的目光回复到了高东昇所熟知的安宁和明净。

“皇上说的是,我跟简从轩是多年的朋友了,我关心他,是理所当然。”池宿平静地看着高东昇,声音也淡淡的,令高东昇怀疑刚才是不是看错了,“简从轩这个人身世可怜,本是个流浪的艺人,被高东原无意间收留下来的——这些,皇上应该从高东原那里都听说过了。”

“嗯。他的丹青天下一绝,朕也见识过了,这样的人才,又是你的朋友,朕会厚待的,你放心吧。”高东昇的脸上恢复了之前的玩世不恭,却在池宿看不见的阴翳里,多了一层猜疑。

池宿皱眉:“无须厚待,等闲就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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