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作秀性质的战争。就这样结束了。
当初来边疆的时候,她还很有兴致,乐颠颠地骑在马上观望一路的风景,而离开的时候,色调却低沉地多。
高东原巴不得她这么做,因为据他所说,这一个多月的风沙磨砺下来,某人的小脸已经不如来时那般细女敕了。
白兰雪选择了听从他的安排,坐在为她特制的舒适的马车里,由四匹训练有素的骏马拉着,即使道路颠簸得再厉害,马车也行进得宛如在平地上一般。拉马的阵容已经如此豪华,内部的陈设却还要豪华十倍。堪比加长型房车的超大容积,桌椅床柜,一应俱全,这个季节最为娇艳的花朵,都是从千里之外的京师搬来,整棵整棵地栽种在花盆里,错落有致地摆放在马车内部。时下最新鲜最甜美的水果,各色令人食指大动的小吃,装在百宝食盒里。当真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吃不到……
据说,这辆马车是在当初从京师出发时,就随着部队一起行进,以备某女不时之需的,可惜那时她骑马兴致奇高,心情也极好,生生从京师一路骑到了北疆。而这辆超豪华型的马车,竟活活地空行了几千里,没有派上用场……
高东原原本还担心旅途辛苦,白兰雪会睡不香,吃不好,因此时不时地,总要进来探望一番。可是后来发现一天二十四小时里,倒有一多半的时间里,某人四仰八叉地躺在马车里舒适堪比席梦思的超大软床里,人事不省得打着微鼾。搞到后来,高东原不得不多次用胳膊肘捅醒熟睡如猪的她,并警告道:“别再睡了,再睡就成小哼哼了。”(哼哼,某种白白胖胖的家畜的昵称,吃食时拱拱的嘴巴里会发出哼哼的叫声)
每到这时候,白兰雪总会不情不愿地睁开双眼,被他拖着拽着下马车去活动。面子上一直维持着苦笑的她,其实很感激高东原这种不时的骚扰。她比谁都清楚,其实自己根本没有睡着……绝大部分的时候。她只是保持在一种浑浑噩噩的假寐状态,这种睡眠无法深入,也没有梦,属于越睡越憔悴的那种觉。
她不分昼夜地偎在床上,只觉得这辆马车也受了自己的感染,变得不快乐起来。如果不是高东原这样时不时地将她从自我闭塞的空间里像拔萝卜一样地拔出来,那么对于她而言,这段旅途恐怕比现在还要难过一百倍吧……
有时候,望着高东原的侧脸,她会不由自主地在心里为他难受起来,就像现在。
“高东原,我发现你身边好像少了点什么。”
确实少了点什么,她早已经发觉了,只是到现在才问出来。
“有吗?”。高东原拉了拉缰绳,很配合地四处望了一望,“好像没有吧。”
“那个屈大人呢?”白兰雪装作很不在意地随口一问,“他不是总会形影不离地跟着你吗?”。
高东原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提前回京师了。此次北征大捷,总得要有个人提前回朝通报黄上一声,是不是?”
白兰雪点头。她自然不会相信池宿真的是回去给高东昇那小子报喜讯去了,她宁可认为,池宿是提前跟他的主子回去喝庆功酒了……
可是高东原。他根本没想到这一点。他不知道池宿此去的真实目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军队已经遭到可怕的腐蚀,他也不知道,所谓的北征大捷,根本就是一场笑话,他自己也成了一个笑话,而讲笑话的人,正是他一直非常看低,非常鄙视的活宝侄子,高东昇。
一想到这些,白兰雪就止不住一阵心悸。她很清楚,取笑高东原,根本不是高东昇他们的目的,他们要做的也不仅仅是看他的笑话而已。
他们是要把高东原置之死地。
更坏的,立刻就要来了。而且很多事情,已经开始遮掩不住了。
比如池宿的离去。他一直以来的身份,就是保护高东原的影卫领袖,一刻也离不得高东原身边的。军队里的人这么多,报信也有专门的人,怎么用得着他池宿,亲自回京师报信呢?
比如军队里开始出现的颓势。潜伏的罂粟流毒已经开始发作,精神不济,呵欠连天的兵士,一天比一天多,斗殴,赌博这种事,频频出现,屡禁不止。高东原因此大为光火,这样的军队面貌。和他的一贯要求相去实在太远,他一直认为是刚打了胜仗,有些军师的心开始松懈了。
可是白兰雪知道,也可以预见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而且,这种局面,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糟糕。
果然,高东原虽然明令禁止兵士酗酒,对聚众赌博,斗殴的一部分人,也给予了相当严厉的惩罚,可是完全不见成效。不但不见成效,还起了反作用。在高东原看来,那些兵士似乎是吃错了药(事实上他们的确是吃错了药),一向安分守己,让他深以为自豪的“顾家军”,似乎陷入了失心疯的状态。高东原下达的禁令,似乎刺激到了他们,更加剧了这些人的猖狂,完全无视最高统帅的尊严,他们的种种恶行有越演越烈之势。还不止一次地公然挑衅高东原派下的执法者。
高东原大怒,在某天夜巡时,亲手斩落了两个对执法者出言不逊的乖戾分子。鲜红的血刺激到了闹事者的眼睛,这招杀鸡给猴看,仿佛真的管事了,第二天,违禁的事尽管还是出了好几桩,但无论在数量上,还是在事件的恶劣性质上,都比以往减弱了很多。
高东原的眉头越皱越紧。白兰雪看得出,他完全不明白一直引以为豪的军队。为什么会忽然变得这么颓丧和顽劣。
好在,日子一天天过去,离京师的距离,只剩下几天的路程了。
“回到京师,日子安定了,他们就会好起来。”高东原如是对白兰雪说。
白兰雪附和着点头,可是她知道,事情将会完全相反。
白兰雪知道,高东昇和池宿的计划将在不久之后展开,但是她没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快。
甚至在高东原的军队抵达京师之前,黑色的巨大羽翼,就已经悄然张开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白兰雪正如往常一样,躲在那辆超豪华的马车里休息。时间正是傍晚,太阳夕照的时候,经过了一天的跋涉,军队已经显露出了疲态,连马车的行进速度也变得慢起来。
车外骏马发出一声长嘶,马车忽然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白兰雪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虽然之前也行进得不快,但也不应该慢到完全停下来的地步吧……
而且,她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管是这停顿的突然,还是马发出的被惊扰的嘶鸣,还是外面传来的嘈杂声,这应该不是正常的停顿吧。
她掀开了帘子,还来不及看清周围发生的事情,忽然听到身边传来欢天喜地的笑声,叫声,欢呼声。
“屈大人回来了!”
“傻子,你光看得见屈大人,看不见他身边的皇上啊!”
“是……是皇上吗?”。
“没错!看那派头,那排场……皇上的样子,又有几个人会记错?”
“皇上亲自来给咱们王爷接风了,离京城可还有几百里地呢!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殊荣!在东缙史上。更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这么说,皇上必是前两天就从京城出发,所以才能在这儿等着咱们了?这下子,咱们祖宗的坟上都要大放异彩了,这是几辈子才修来的大德啊!”
“天啊,为什么皇上来了,咱们还在这里说废话,咱们应该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啊……”
这么多嘈杂纷乱的议论,只是集中在极端的一个瞬间,然后下一刻,随着齐刷刷的“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高呼声,军队里的所有人,包括因沾染罂粟粉而显得异常躁乱的人群,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黑压压地一大片,声音直冲九天云霄,场面好不壮观。
高东昇……来了么?
白兰雪的马车,一直紧随在高东原之后,处于军队的最前方,所以白兰雪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高东昇。
和从前留给她的放浪形骸的形象不同的是,今天的高东昇不仅穿着相当严肃,而且在马上的坐姿也十分端正,再也不是当日宴会上那副松松垮垮的模样,甚至连脸上的笑容,也少了几分懒散,多了几分睥睨一切的雍容。
而他的身后,就是带着一贯平淡而自信微笑的池宿。
接风吗?真是天大的笑话。
如果说真是来接风,为什么他身后带了如此浩荡的军队,军队里所有的人都是那般全副武装的模样,杀气腾腾,全然没有一丝亲切感?
甚至连高东昇自己,也是身着戎装呢……这绝对不是接风的架势!
他们的阴谋,终于要华丽地拉开序幕了吗?
可悲的是,高东原的军队,似乎没有一个人意识到氛围的诡异,全军上下都处在极度亢奋的雀跃当中,除了一个人。
高东原。
他没有和那些人一样下跪,甚至连马也没下,只是眯起了眼睛,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皇帝侄子。
“皇叔,此次远征,辛苦你了。”
两军之间相隔数丈,高东昇的声音遥遥地传来,显得客套,疏远。
“替国家消难,是臣应尽的义务,何来辛苦之说。”高东原淡淡地回应,将目光头投向侄子身后的池宿,“池宿,你太不懂规矩了,本王只是让你回京报个捷讯,何至于让皇上亲自前来接风?”
池宿浅浅一笑,并没有作答。
高东原的这番话,即使质疑,也是召唤,池宿却没有给出任何相应的反映,他座下的马,甚至没有跨出军队的行列一步。
到了翻牌的时候,以欺瞒观众为生的魔术师,就再也不必弄虚作假,虚张声势,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只是笑,很淡然,很冷清的笑,一如既往。
只是这种笑容,在现在的高东原眼里看来,已经和几天之前的他,有着天壤之别,变得陌生而危险。
所以高东原的眸子,也微微敛起,尽管称得上不动声色,可是……
蚂蚁之间,不管何时何地相逢了,遇见了,只需要伸出自己的触角,就能感知到对方到底是友善还是敌意的。
高东原就像是那只蚂蚁,走失了自己最亲密的朋友和伙伴,再见面时,对方已经摇身变成敌人。
残忍而粗粝现实。
白兰雪几乎要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她能感觉得到高东原心里的每一寸想法,被欺骗过的人,永远也忘不了在得知真相那一刻的巨大冲击感。
亏得高东原,还能维持如此淡然的表情,若换作是她,不是失声尖叫,就是勃然大怒了吧……
他心里,应该是很痛,痛到了极处吧,白兰雪还记得,他不止一次地向她说过,池宿是他的左臂右膀,身边万万少不得的人物。
如果说他对旁人的信赖只有一杯,那么,他将这信赖的百分之八九十都分给了这个人,可是这个人,却背叛了他。
“皇叔,朕应该向你说一声恭喜才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灭除甫遗全族,替朕减去了心头大患。”
高东昇,他说这话什么意思,事到如今,一切昭然若揭,他还有惺惺作态的必要吗?
白兰雪能看得到,高东昇年轻而好看的嘴角,渐渐浮起一丝笑,充满了阴谋的微笑。
“臣说过,这是臣分内之事,皇上何必如此客气呢?今日皇上下驾接风,臣不胜惶恐之至呢。”
高东原嘴里说着惶恐,脸上却全没有惶恐之意,语气也是一派冰冷。
高东昇依旧维持着华丽的笑,好脾气地道:“哪里的话,皇叔劳苦功高,从此以后见了朕,也可以如现在这般,不必行礼了。”
他摆明了是在讽刺高东原架子大,见了他也不行跪礼,可高东原却似没觉悟一般,只顺着他的语调道:“果真如此,臣就谢过皇上隆恩了。”
他的脸上全是倨傲的表情。
他的倨傲是有道理的,高东昇的军队,只有区区一两万,而他的军队,则有七万之多,纵使两方硬碰硬,他也绝对只赢不输。
在他眼里,高东昇此举,完全是提前将自己的王位,双手送到他这叔叔手里来。
可是他不知道,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在他算计的轨道上了。
……………………………………………………………………………………………………………………………………………………………………………………
显然没想到高东原会给出这样的回答,高东昇脸上的颜色,开始变得不好看起来,嘴角的肌肉也在微微搐动,他做了很大的努力,才克制住想要发难的冲动。
“皇叔,朕给你安排的这个接风仪式,你可还满意?”高东昇说着这种没营养的话,一双明亮而狭长的丹凤眼,却只往从马车里探出半个头的白兰雪身上招呼,眼中充满了难以捉模的笑意,想起他曾经几次上门向高东原索要自己,白兰雪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岂止是满意,简直是受宠若惊啊。”高东原用没营养回应着没营养,“如果皇上能够让出一条道来,放臣回京,那么臣就更满意了。”
高东昇微微撅起嘴唇:“皇叔莫急,朕才发现你一直在耍赖呢,今天一定要先把话说清楚了。”
高东原微微皱起了眉头:“请问皇上,此话怎讲?”
高东昇抬起抓着马鞭的右手,高高指向白兰雪:“朕记得,为了向皇叔讨要这个女子,朕几乎把皇叔府上的门槛都踏破了,可皇叔一直不肯给,两次三番后,皇叔告诉朕这个女子已在牢中香消玉殒,朕还信以为真,闷闷不乐了许多天呢。可是,她现在又活生生地出现在皇叔身边,这件事,皇叔总要给朕个交待吧?”
白兰雪听得他说这种话,心中大为恼怒,平生最愤恨的,就是男人把女人当作掌中的玩意儿,随意和旁人交来换去,像高东昇这种二世祖,理所当然地就以为女人是男人的附庸品,可以叔侄“共享”,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高东原“哦”了一声,似有恍然大悟的样子,回头看了一眼白兰雪,居然还有闲心对她淡淡一笑,继而转过头去,对高东昇道:“皇上,您看错了,这个女子,乃是死去那个婢女的胞妹,只是长相相似而已,绝不是同一个。”
在这种时候,他的谎话还是张口就来,真是……
高东昇眼里终于燃起一丝怒色,声音也收了客套,大声道:“皇叔,你当朕还是当初那个无知小儿,任你盘弄,你说什么朕都信么?”
说罢,脸上寒光骤起,冷声道:“既然皇叔不肯割爱,那朕只好强取了。”
话音未落,身后几名骁勇的骑兵,已经夹紧了马肚子,向白兰雪这边飞驰过来。
这变数实在太快,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前一刻大家还在山呼万岁,叔侄之间还聊得热火朝天,空气里洋溢着喜庆和谐的味道,怎么皇上说变脸就变脸了呢?
还要跟自己的叔叔抢女人?
由于这种事情已经超越了绝大部分人的理解力,所以那几匹骁骑冲过来之时,连离高东原最近侍卫,都只是张大了嘴巴,光顾着惊讶,忘记了自己保卫主子的职责。
若是换在以前,面临这样的威胁,池宿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挺身而出,在对方攻势形成之前就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的吧……
可是现在,他已经变成了——对方。
白兰雪心中升起一丝惊惧,这算是怎么回事?他们叔侄掐架,关她什么事?为什么现在不谈打仗了,却把她上升成了矛盾中心?
眼看那几个骑兵,夹带着马蹄的风尘,瞬间就要抵达身边将自己掳掠走,白兰雪不由自主地跳下马车,本能地想要寻求庇护——开玩笑,若这几个人夹击过来了,她还有遁走的余地了吗?她绝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变成高东昇一派!
说时迟,那时快,也就在同时,一双有力的大手拉住她的臂膀,将她整个儿带到马背上来。
白兰雪几乎是带着些许感激看了高东原一眼,双手也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高东原的腰,却听得他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道:“放心,有我在。”
话语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有的时候,很短的几个字,就能让一颗惊乱的心平静下来,回复安宁。
更何况,高东原的话,一向有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眼看那几个如狼似虎的抢劫犯已经逼近身边,却仍不见高东原有任何反抗举动,白兰雪心中写了一个大大的滴血的“惨”字,静静等待命运的屠宰,然而,这个惨字的偏旁还没有写完,就听见“嗖嗖嗖”的几声,几道银光闪过,擦过白兰雪的耳朵,准确无误地射进了抢劫犯们的胸膛。
于是,几秒种之前还如狼似虎的大活人,瞬间便变成了几具身体温热的死尸,直挺挺地从马上摔将下来……
白兰雪正惊愕于这戏剧性的变化,却见几个身着黑衣的青年男子,也如闪亮的利器一般,嗖嗖嗖地从半空翻转而下,如同秀挺的树苗苗一般,稳稳地扎在地上。
影卫!
白兰雪脑海中迸出这两个字,没错!就是传说中的影卫!一直听说高东原身边存在着一支厉害之极的影卫,只是影卫们为了恪守保护主人的职责,从来都是风里来,云里去,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可总算是让她见到了庐山真面目了。
白兰雪带着一颗拜见偶像的心,急急地将仰慕的目光射向这几名出场得分极高的影卫GG,却在下一刻,在心中悄悄骂了一声娘。
原来这些影卫,即使在不得以要抛头露面的时候,脸上也是戴着厚厚的面具的。
而且,所谓的面具,还不是那种很拉风的银色假面,而是一层紧紧裹住脑袋的黑黢黢布料,只留出两个眼睛和鼻孔,完全没有半点帅哥的风范,再配合上他们一身同样黑黢黢的装束,简直跟木乃伊没有什么区别,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可能影卫这种生物的存在,就是为了实战吧。虽然他们没有赢得某位腐女的青烟,却很有效地为己方的侍卫赢得了时间,原本惊得如呆头鹅一般的高东原的侍卫们,已经已最快的速度,围绕着自己的主子和白兰雪形成了严密的包围圈。
“皇上,您为什么总是不听劝呢?我已经提醒过您,影卫是很可怕的存在,除非有万全的准备,否则绝对不要冒然对王爷发动进攻,在方才那样的情况下,如果事先得到王爷的批准,这七个影卫恐怕就要分两路了,四个保护王爷,三个来取您的龙头,皇上,您就一定要这么猴急吗?”。池宿毫不客气的训斥声,从高东昇那方遥遥传来。
不可思议的事,身为人君的高东昇,挨了属下这么严厉的当众训斥,却一点发作的迹象都没有,只是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嘻嘻道:“朕一见到美丽的女子,脑子就容易发热。嗯,都怪那几个家伙,也太没主见了,随随便便就发动攻击……”
白兰雪在这边看得心里直打鼓,竟然这样当众训斥皇上,而完全不受彼方的打击报复……池宿要有多大的人格魅力,才能把这个桀骜不驯的皇帝,教得如此服服帖帖?
转念一想,是了,池宿对于高东昇,绝对是神佛般的存在,不是吗?普天之下,能够将九州的实权双手奉送到他高东昇身边的,除了池宿,还有谁来?他可不就得对池宿百般迁就,不怒不嗔?
高东昇十分苍白的为自己的辩解,显然没能得到池宿的认同,虽然仍然维持着脸上的温文之态,但眼中的寒光,已可初见星芒。
他在和一个人对视,高东原,他的旧主子。
两个俊帅男人进行目光交流,而且是在这样萧杀的气氛之下,有如此纠结复杂的人际背景,一定能撞击出大量的火花吧?对于一名准腐女来说,那该是多么令人赏心悦目的景色啊!
可惜白兰雪处在高东原背后,看不清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实在是遗憾,遗憾得很。
“皇叔,”嬉皮笑脸没正样的高东昇再度开口,“朕方才一时心急,失了体统,请皇叔玩勿见怪才是。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再度出现,请皇叔将那女子,送给朕吧!这样的话,咱们叔侄就不必领着上十万人站在这里吹冷风,说着没用的废话了。如果其他的事项也进展顺利的话,咱们就能和和气气地一道班师回朝了,这岂不是天大的美事一桩——皇叔,你看呢?”
高东原终于冷笑一声,道:“皇上的笑话说得真好,倒把臣给逗乐了。不如臣也给皇上讲个笑话吧,皇上务必要听仔细了。这个女子,任是天王老子来要,臣也是万万不能给的。这是第一个笑话。第二个,皇上最近好像又染上了一个恶习,那就是狂妄。臣记得,皇上以前可是极其有自知之明的呢,是从来也不会在和敌手实力悬殊的情况下,激怒对方的首领的。”
说罢,脸上的笑意敛起,眼中寒光乍现:“笑话呢,臣已经讲完了,皇上可千万不要只拣顺耳的听。因为,再犯错的话,如您身边的那位屈侍卫所说,可是要赔上您的龙头的。”
高东昇早已听得脸色大变,他虽然素来也是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但是高东原显然非常懂得如何刺激到他的底线,于是,他终于按捺不住,全面爆发了。
“高东原,有句俚语说得好,给脸不要。虽然粗俗,却是对你的最好诠释。你以为朕会打无准备之仗吗?你以为朕就只带了这一两万的人马来吗?你错了!”
话语未落,高东昇身后,已经有响亮的号角声吹起。
白兰雪条件反射式地看了一眼四周,忽然觉得大事不妙。
他们现在所处的山谷,四面皆是山,唯有南北面向外伸出两道出口,仅容一路人马通过,而这仅有的出口,也被高东原和高东昇所率领的军队,从两面堵死了。
而高东原的军队,已经全数进入山谷,只要身后的路被切断,想要冲出山谷,就只能从高东昇一方突围了。
这种地形,对高东原来说,简直是死路。这山谷就是一个瓮,若高东原只困在瓮中的鳖,那么高东昇就是这捉鳖的人……
这还不算最坏的,最坏的是,如果高东昇早有准备,在四面山坡上都埋伏好了军队,那么对高东原来说,一切就只有更糟糕的份。
白兰雪的这种担忧,在下一刻,变成了现实。
号角声过后,四面的山头上,旌旗涌动,鼓声如雷,骏马长嘶,人头攒动。数以万计的骑兵,从片刻之前还鸦雀无声的山头,如雪崩一般地涌了下来,将高东原的军队包围在中间。
与此同时,从南面,也就是高东原的军队所处的山路上,先是传来了重物从高处坠地的声音,继而是众人纷杂而凄厉的呼叫,白兰雪不禁心惊肉跳,回头一看,却见从南面山头的制高点,沿着山脊,源源不断地滚下巨大无朋的石头来,而那些惨呼声,就是后面的军士,被压成肉饼时发出的亡命之呼……
这意味着,从南而出的道路已经被切断,高东原面临的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拼死一战。
此种情景之下,高东原的脸色,也逐渐地转为阴婺。
白兰雪忽然为他愤愤不平起来,可能人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永远只会同情弱者,即使有时候,并没有必须同情的理由。
面对咄咄逼人,机关算尽高东昇,白兰雪心中的天平,本能地向高东原这边倾斜过来。
于是,万人沸腾(特复杂,特杂乱的那种沸腾)之中,一个女子从胸腔挤出的呐喊之声,弱弱地升起在两军对峙的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