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云天 楔子 第二章 求亲未遂

作者 : 海缇

赵合年听秦梁说准备回鹤庆养老,看向他怀里睡着的小姑娘。刚才粗粗一瞥,年纪小小已经是面目如画,只怕长大也是个美人。他心里一动,扫了一眼自己十四岁的儿子。恒昌盛是滇西第一大商号,他的妹子嫁给了木氏土司的族人,算是滇西一霸。但是商人的地位不如官家,他刚刚探了秦梁的口风,只怕不舍得女儿嫁给官场中人。既然老将军想安稳度日,还有什么比攀上这门亲事更好的。秦梁在西藏经营多年,深受新老两位皇帝的赏识,当年他带出来的小兵如今都是镇守一方的大员。只要能够保障这位将军千金一生安康,自己就算攀上了大树了。他迅速的盘算了一下利益得失,斟酌半晌壮着胆子忝颜笑道:“大人,令爱可曾定亲?”

“妙妙?”秦梁没料到有人敢打自己女儿的主意,朗朗笑开,须发皆翘:“她还没满五岁。”

赵合年的喉结动了一下,心跳到了嗓子眼:“犬子今年尚未满十五,大人意下如何?”

秦梁闻言诧异,看向赵霁云。

赵霁云没想到老头子一出门就打算卖了自己,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秦梁见这个站在赵合年身后的少年长身玉立,唇红齿白,眉目间英气勃勃。出来的时日尚短,还没有被高原炙热的太阳晒成黑炭。搁在中原,就是一个翩翩公子哥儿。

儿子自小俊美,老少通吃,赵合年倒是不担心秦大人看不上他的皮相,更不担心儿子会反对。这个长子不爱从商爱武装,自小就嚷着要从军,都被他老娘一哭二闹三上吊给硬拦下来。娶个将军千金也算聊慰心怀。

见秦梁沉吟,赵合年加把劲:“犬子一心从军,对大人的神威向往已久,奈何他是家中长子,为了家业,只有让他从商。大人放心,小人的家底不薄,令爱嫁过来就是当家主母,今生今世绝不会让她吃半点苦头。”

“年纪大了些。”恩索在旁嘀嘀咕咕。

赵霁云早就想摆月兑爹娘和那些烦人的账本,哪肯让那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再在自己头上加一道紧箍咒,虽然她很漂亮。再说他已经十四岁,要他喜欢一个五岁的黄毛,实在很勉强。见那位老将军似乎有答应的趋势,连忙站出来跪下去:“大人,霁云想从军。”

赵合年惊得魂魄出窍,顾不得失礼,一脚踹出去吼道:“逆子。”

赵霁云被老爹踹得顺势翻个跟头,又跪下去:“求大人成全。”

秦梁看得有趣,捻捻胡须:“难道我家妙妙不漂亮么?”

“不关小姐的事,是小人自小的夙愿。”

“哦?”

“大人随着开国太祖建功立业的事迹至今在鹤庆流传,霁云自小就向往不已。不敢奢望像大人一样位极人臣,但是男子汉大丈夫来世间一遭,总要有一番作为。我喜欢舞枪弄棒,看见账本就头疼,继承家业只怕不会有建树,还会拖累家里。再说家里还有三个弟弟,也不一定非我不可。”

见赵霁云侃侃而谈,顾盼神飞。秦梁不置可否:“出去找老七试试身手。”

赵合年大急,被秦梁含义不明的眼光一压,不敢再吭半句。

几人起身去看赵霁云与秦梁七徒弟何渭南比武。

不想刚走出帐篷就看见赵霁云被何渭南一脚勾倒在地,周围看热闹的兵卒指指点点哄笑阵阵。他涨红了脸爬起来,没两下又被何渭南拦腰摔在地上,他倔头倔脑地再爬起来摆好姿势,何渭南挑挑浓眉,小指一勾,赵霁云扑上去,他一闪身脚顺势踢出,赵霁云旋身避过,抱住他的腰想摔却半天扳不动,何渭南“嗤”地一笑,反手一锁将赵霁云死死压倒在地。

赵霁云素日被家丁护院捧得高高的,虽不敢自认为天下无敌,但是打遍鹤庆无敌还是可以,没想到在何渭南手下两招都走不到,顿时羞恼的红着眼低吼一声:“再来。”。

何渭南咧开鳜鱼般的大嘴轻蔑一笑:“倒是个犟种,小子,你那些花拳绣腿上了战场,只怕活不到第二天。”他一直站在门口,听见了帐篷里的对话,见那赵合年满眼的算计,心里恼怒。自家小师妹虽然淘气些,却是他们师兄弟的掌中宝,怎样也轮不到士农工商排最末的一介商人来挑三拣四,居然敢打封疆大吏之女的主意。

赵霁云满脸羞惭,倒头对秦梁就拜:“小人想从军。”

秦梁见他居然不屈不饶上了,含笑瞟了一眼惶急的赵合年:“跟队伍走到成都,到时候你还想从军,就跟着老七吧。”

赵合年看见何渭南对自己的宝贝儿子笑得狰狞:“小子,走吧。”赵霁云向父亲磕了个头,生恐秦梁反悔,跟着何渭南一溜烟走了。

赵合年顿时两眼发黑,知道自己被脂油蒙了心,贸然求亲一事已经惹恼了秦梁,连求情都不敢,只有寄希望于儿子自己打退堂鼓。这次是赔了儿子又折兵,回家之后老娘和妻子可不会饶过自己。转头看见李银山满脸同情,他没好气:“看什么,还不叫人赶回去报信。”

秦梁转身看见一个黑脸小子靠在帐篷上打瞌睡,似乎还流着哈喇子,恨铁不成钢地一脚将他踹飞:“还不滚?”

那小子翻个滚爬起来低眉顺眼垂手而立,秦梁看也不看他,抱着女儿进了帐篷。

动静这么大,妙妙早醒了,嘟着嘴不高兴:“爹爹,你又欺负九师兄。”

小动作被女儿发现,秦梁有些狼狈:“我那是叫他回去,站着睡觉像什么话,给恩索看见,还以为我虐待他了。”

妙妙刚刚睡着就被何渭南摇醒求她去为夏为先说情。她跟着大人赶了几天的路,虽然都是几个师兄轮流背着,但是毕竟年纪太小,风餐露宿,早就累得一塌糊涂。九师兄才十岁,有时候还要背她,将心比心,肯定比自己还要疲惫。妙妙对老爹的解释不以为然:“阿爹素日不是说,行军的时候站着睡走着睡都是本事,今日怎么挑剔起师哥来?”

秦梁哼哼几声,对女儿的偏袒不满。妙妙自小孤单,几个徒弟都是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自从那个臭小子来了以后,她得了玩伴,乐颠颠地跟前跟后,看得老爹越发不值钱了。

赵合年虽然得了赔偿,但是还有货要送到印度去,只有走到附近的村子去雇放短脚的牦牛队,一站一站接力将货物送到察木多再去想法子买骡马。

赵霁云看着父亲依依不舍的离去,满心不是滋味。何渭南又在那里冷嘲热讽,学着婴儿走路摇摇摆摆女乃声女乃气的模样:“嗯啊,嗯啊,爹爹等等我。”周围的兵卒附和着笑起来。

赵霁云眉头都竖起来,青筋蹦了两下,又奇迹般的消失掉。这两天何渭南得了秦梁的吩咐,可着劲想挤兑走赵家大少,没想到这位公子哥儿居然能硬忍下来。他不知道,赵家的家训是“百忍成钢”。自古商人地位低下,赵家先祖横跨西藏高原将生意做到缅甸印度,没有这股忍劲哪能成功。

一路上,赵霁云发现只要巴结好那位秦大小姐,自己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何渭南下死力折磨他,他能扛则扛,受不了的时候,就往妙妙那里钻。他还是个稚气少年,能说会道,加上长相俊秀,没多久就把这个跋扈的小丫头片子拿下。秦梁发现宝贝女儿看见赵霁云就眉开眼笑,这些天赵大少的表现也落在他眼里,见他是个诚心从军能吃苦的,毕竟乡里乡亲,日后自己总要回乡,不好做的太过,万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他示意何渭南罢手,让赵霁云正式成了自己的亲兵。

赵霁云虽然成了秦梁的亲兵,但是主要职能是照顾秦大小姐还有那位黑炭般的藏人小子阿布,据说是秦梁的九徒弟。不过他从来没有看见秦梁教导过他,反而是何渭南时常点拨。学得也不是弓马阵法,仅仅是小兵学的普通的刀术和箭术,连著名的秦氏连珠箭都不会。他有心打听,何渭南的眯缝眼一张,亮出白多黑少的眼珠子:“跟你没关系的事情少打听,知道的越少命越长。”这些天他俩也混熟了,何渭南是个大咧咧的性子,说话渐渐毫无顾忌,突然翻脸正色警告,赵霁云只好呐呐应下,心里对阿布越发好奇。他听父亲说过西藏各地的服饰,阿布虽然换了汉人的短打装束,但是右耳上挂着珊瑚耳环,左耳挂着金的长耳坠,分明就是后藏一带贵族的打扮。

没两天他就从妙妙嘴里套出话来。阿布原名叫次仁罗布,简称次布,两年前恩索送来给秦梁的,连恩索都对他恭敬有加,但是所有人对他的来历讳莫如深,妙妙自然也不知道。她那时候才两岁多,学说话舌头不利索,“次”字发成“嗯”,吞在嘴里,听起来就是“恩布”,后来“阿布”就叫开了。恩索这次拐道跟来与其说是送秦梁,不如说是送阿布。

妙妙越讲越得意,挺起小胸脯,扎着红头绳的两根冲天辫一点一点,水汪汪的杏仁眼里满是淘气:“阿爹偏心,等我学会了连珠箭教给阿布,他就是我的徒弟了。”

阿布虽然才十岁,已经跟赵霁云差不多高,皮肤黝黑,衬得牙齿白的晃眼。他性子冷淡,细长的丹凤眼经常有气无力的耷拉着,只有跟妙妙玩的时候才满脸喜悦。

秦梁带着随从与恩索等人在康定分别,越过泸定桥入川,随后坐船沿长江南下进京。

妙妙生在西藏高原上,只见过摆渡的牛皮垡子还有小木船,哪里见过长江上那些巨大的船只,一路上兴致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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