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云天 第一卷 第十章 李瀚文的发散性思维

作者 : 海缇

很多汉人都喝不惯酥油茶,可是李瀚文第一次喝的时候就觉得很对味,妙妙说他可能上辈子就是西藏人。但是随着海拔越来越高,他开始轻微的不适应。

这天夜里,他第一次做起了噩梦。梦里面刀光剑影,血色残阳下,一个人插着满身的箭簇缓缓倒地,那脸一歪看过来,居然是格桑。他吓得大叫一声浑身冷汗醒过来,惊醒了格桑,两人一间屋子。

“做噩梦了?”

“是。”

黑暗中,只看见一双眼睛闪着担忧的光芒。是格桑,那个温厚的藏族中年男子,他没事。他嘘口气瘫倒在床上。

今天洗浴的时候,他看见了格桑背上满满的箭伤,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一个马锅头满身是伤?听妙妙说过这一路的土匪大都是“独行侠”似的抢劫,造不成如此大面积的创伤。而这支藏族马脚子跟一般的赶马人不同,他们很少开玩笑,甚至很少说话。赶马人的生涯是非常寂寞,他们大部分时间走在荒无人烟的地带,要是再不制造一点噪音出来,一个大活人会被活活憋死。所以赶马人大都像晨起的八哥一样很刮噪。

只有妙妙的这一队寂静的近乎荒凉,要不是妙妙有时会大声开玩笑唱歌,要不是每日里打野开亮(宿营)的时候他们会交谈几句,李瀚文会以为自己碰上了幽灵马帮。而阿布似乎就隐藏在他们中间,半点也不起眼。他想起来了,这些人的气场跟阿布很像,他们是同一类人,眼神带着一股漂泊无定的味道,像是无处生根的浮萍,又有些孤狼般冷漠。

往下的路程,格桑很小心。这里有个大草坝子直通中甸那是进藏必经之路。但是草坝子里有毒草,为了避免骡马误食,马帮的骡马上路的时候都带着笼头罩住嘴。不过“打野”的时候总要放它们吃草,这样就要很小心的约束骡马的啃食范围。

走过小中甸,进入大中甸,那里比估倧寨大的多,居民也多,贸易用银不用钱,用铁幹戥,而且做生意的大都是女人。往常只是听说西藏女子如何能干,这回李瀚文开了眼界。

妙妙在这里有一间典型的三进川西小院,照管房子的汉人老头看见她时来笑得胡子都在抖。

“魏大叔当年是我爹爹的亲兵。”妙妙解释。

阿布请他参观了一下自己的居所,有些得意:“妙妙喜欢这,说以后就住这里。这是以前一个汉族商人的房子,后来他回乡了就卖给我,因为很破旧了,没花什么钱,至少比整修的钱少。”

李瀚文瘪嘴,妙妙挑这里肯定是为了阿布。

妙妙见他模索着椅背上缺了一角的螺钿,眼神一暗:“那是三年前七哥和阿布他们费尽心思从秦家搬过来的老家什,都是上好的红木,没有保养好,有些残破了。”鹤庆的秦家大院已经荒废了。

见阿布走开,李瀚文忽然冒出一句:“妙妙,格桑他们是什么人?”

妙妙僵住。见她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似乎有一股寒气慢慢凝成,李瀚文知道刚才的话已经触犯忌讳,眼一错竟不敢再看向妙妙。

以他在短时间对妙妙的了解,她不是个会撒谎的人,而且口风很紧。妙妙的扑闪着长睫毛,最后给了个警告:“这跟你没关系。他们只是想有个安身之所,不会惹事。倒是你,以后不要随便问别人这种话题。特别是马上我们就要进入藏区。”这里还属于木土司的管辖范围。

李瀚文倒吸一口凉气,这算是坐实了他的猜测?阿布是什么人?为什么当年秦老将军会收养一个藏族孤儿?满脑子疑问涨得他这些天好像被什么塞住的脑袋直发疼,但是妙妙说的对,这跟他没有关系。他很少朋友,这些天妙妙和阿布为他做的,已经让他将这两人纳入朋友的范围,尽管他对着妙妙有一种奇怪的绮念。那种念头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喜欢看着妙妙在自己面前神采飞扬的胡侃,但是看见妙妙和阿布俪影双双,他又没有那种妒忌成狂的感觉,反而觉得这两人在一起再合适不过。

晚饭后,他们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中午的问话让妙妙开始正式地打量李瀚文。这家伙是个很心思细腻又坚韧的人,这些天他不适应高原气候却苦苦撑着,浑不知这种事情他们只要一看就知道,他连脑子的反应都慢了,说话的时候已经双目无神。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一言一行恪守规范,可以看的出被他母亲教得很好,至少千里迢迢寻父就不是寻常人能够下得了决心的,特别是关山万里,步步荆棘,前途危险莫测。不过有这份勇气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最后?李叔已经去世,她不希望他唯一的儿子也葬身在这条千年古道上。妙妙最后下了决定,得把他留在中甸。

但是任凭妙妙磨破了嘴皮李瀚文就是不肯松口。这人书生意气,平时都好说,一碰上原则问题就死拧。妙妙只好跟他约定实在撑不住了就不回头。

为了让他适应高原,他们只有让马帮先走,找了个郎中来给李瀚文调理。

李瀚文喝着那些昂贵的中药一脸苦闷,妙妙和阿布这些天又不知荡漾到哪里去了。他已经很习惯跟他们在一起,陡然一个人,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连知道父母去世,自己成了孤哀子的时候,失落感也没有这么大。群体的流浪生活虽然艰苦,但是无拘无束的诱惑会让人上瘾。写

中甸比沿途别的村寨要大,但是搁在中原也就是一条街的小镇子。这天街上忽然开始热闹起来,喧闹声直直的冲进这座小院深处。

魏大叔赶回来:“李少爷,七爷来了。”

何渭南?李瀚文又惊又喜。

魏大叔满脸的皱眉都挤成一团:“听说他护送康亲王进藏。”

李瀚文大吃一惊,那位王爷不是听说重病在床,随时可能断气的?这种地方正常人上来都不适应,他一个病人跑来做什么?

“找神医。”总算挤出时间跑来的何渭南大掌一挥,道出了康亲王筒子的意图。

原来他的老哥,当今圣上多年发皇榜征求天下名医为弟弟治病,却收效甚微,人人束手无策。最后有人说西藏这里有很多不世出的高僧大德医术高超,但是他们常年修行隐居深山不问世事,只有亲自求上门去他们才肯医治。最后康清王筒子就决定冒险亲自走一趟,反正结果都不会差到哪去。

中原名医无数,居然还要跑到域外来求?至少这个理由李瀚文是不信的。但是何渭南眯缝眼里的贼光直白的告诉,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于是好容易被冬虫夏草红景天之类的名贵中药通了脑子的李瀚文又开始发散性思维。

何渭南看见他两眼发直,伸手一点:“喂,小子,我不在西藏很多年了,得把妙妙找回来,她认识的人三流九教的什么都有。”

不是还有个驻藏大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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