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中的桑耶寺金碧辉煌,华丽而庄严。霞光映照下,各种颜色迅速转换纵横交错,使人惊叹。
青熙与浮生准备再见一次老喇嘛的时候,桑耶寺的堪布正在小楼里面念经,那位老喇嘛还保留着与昨晚一样的盘坐姿势,青熙心里突突地跳,刚想向前一步就被一位小扎巴拦住。
他看着那位老人半垂的头,心里涌起一阵阵的绝望。老人似乎听见了他的想法,突然间奇迹般的抬起头来对他微笑了一下。
青熙不由自主跟着笑了笑,老人艰难的翕动着嘴唇,却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青熙却看懂了,或者说这句话是突然清晰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这是一名睿智豁达的女子曾说过的话,老人是在试图安慰他。他顿时泪如泉涌。
老喇嘛的徒弟过来无声地将青熙请出去。浮生搀扶着他走到辩经场边,里面铺满了碎石,聚集着一些喇嘛正在辩经,说到激动处,人人手舞足蹈。
青熙两人怔怔地看了许久,直到桑耶寺里一位懂汉话的喇嘛过来禀报:“王爷,白玛上师已经圆寂了。”
见这位汉人王爷久久没有出声,他又加了一句:“王爷,不用难过。喇嘛会转世,就像太阳晚上落下了第二天照样升起。”
“上师,你告诉我,他会转世在哪?”
那位喇嘛躬身回答:“白玛上师说他会回来。”
“也许这点他做不了主吧。”青熙微微冷笑。
对这句带着挑衅意味的话,喇嘛异常平静:“释迦牟尼佛也有涅槃的时候,仁波切(活佛)还会转世再来的。凌晨的时候,有人说有一团与白玛上师非常相似的云从青朴的方向,莲花生大师曾修炼的地方飘过来,所有转山的人都看见了。白玛上师是一个成就者,他现在已经得到大自在,现在他是在给我们一个示现,让你们知道什么是无常。”
白玛喇嘛圆寂三天后身体缩小,七天后仍然打坐结金刚印,身体却缩小到一肘高。喇嘛们将用哈达包的打坐的法体存放在盒子里。堪布说要等一年以后看法体如何处理,或许法体会无余虹化,就是什么也不剩。
春天的时候,康亲王一行人启程离开桑耶寺回到拉萨,青熙变得异常沉默,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
妙妙和卓湛没想到隔天老喇嘛就圆寂了,他俩感觉自己那晚似乎窥见了康亲王的某种秘密,可惜当时的话听得一知半解,两人想不明白,也不能去问别人。西藏是个到处充满着传说的世界,每个藏民都会将自己的生活或者大自然的某种现象与神佛鬼怪联系起来。妙妙听的久了,已经有了免疫能力。她很高兴能够回到拉萨见阿布,对这件事的兴趣就渐渐地淡了。卓湛却对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有一种莫名的敬畏,与青熙说话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总觉得这位发小身上笼罩了一层神秘的光芒,那是他不能触及的禁区。
阿布依然住在沃丹家。拉萨的春天碧比桑耶寺更迟些,低洼的草地上刚泛出一层女敕绿,阴沉的天空又洒下了雪霰,满城垂柳的枝条已经很柔软了,却仍在冷风中抖动着,瑟缩着,不敢吐芽。
在活佛的罗布林卡里,妙妙终于见到阿布的那位表兄,新上任的三品噶伦索南。
他大约三十岁左右,长脸大耳,面色红润,跟阿布长得完全不像。据老爹说,阿布更像妙妙的母亲,他的小堂姨。索南学识渊博,说话风趣,让人如沐春风,对妙妙非常和蔼,对于他举荐阿布当噶伦的事只字不提,妙妙对这次会面感觉良好。
回来之后,她问阿布,“没有领地和封号你就不能算是贵族,他怎么能让你当上噶伦?”
“自然有办法,他说我们是兄弟。”
“一个贵族家庭里怎么能出两个噶伦?”妙妙突然明白,“他要你入赘谁家?”
“沃丹只有个女儿,格西瓦家没有了继承人。”阿布突然笑得古怪。
“你敢!想得倒美,怪不得一直赖着不搬出去!”妙妙大怒,抬脚就踹。
阿布哈哈一笑,一晃身反手将妙妙拦腰抱起,作势要摔。妙妙掰住他的肩膀,一使力从他的腋窝下钻出来,翻身骑在他背上,掐住他的脖子直摇晃:“混蛋,混蛋。”阿布拍痒,笑出声来,被掐得岔了气,弯腰大咳,一只手想把妙妙抓下来,妙妙双腿夹住他的腰,勾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幸灾乐祸:“这是说假话的下场。不准留在这里。那个索南就没安好心。”
阿布也不答话,乐呵呵地背着她在屋里转圈,两人正在打闹,沃丹的管家敲门进来禀报:“索南老爷邀请两位参加贵族学校卒业生的卒业会,届时还有比赛。“
这是一项三四年方举行的活动,拉萨的头面人物都会参加,而比试的都是贵族子弟。
比箭啊,阿布和妙妙互相阴险的笑了一下。妙妙恼恨索南要阿布娶别人,揪着阿布的耳朵威胁:“这次你要是输了,咱们就别成亲。”
阿布见管家走远了,忙扯过她在她脸上乱亲一气,一边讲条件:“那我要是赢了,就马上成亲?”
“我还要陪李瀚文去帕里接李叔的。”妙妙一掌拍开他的脸。
“等你回来?”阿布退一步。
“今年五哥去世,你好意思成亲?”妙妙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用力将他的脸捏成各种形状,“你乖乖的老实交待,一切好商量。”……
一大群乌鸦排队从阿布头上飞过。
“那个……”他顾左右而言他,“康亲王不想再去找那个什么庙了?”
“是啊,他说不用了,过几天咱们就要启程去帕里,你这里还有什么挂心的事情最好处理干净,没有牵挂才能上路,你说是不是?”妙妙看着他笑。
阿布被笑得脸上挂不住,最后只好老实交待:“那个,索南说我们是兄弟……”
妙妙突然想起贵族家庭为了财产和领地的不分散常常是兄弟同娶一个妻子,难怪索南一直强调两人是兄弟,“哼,你们只是表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