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业会在罗布林卡宫西面的一个广场上举行,康亲王杨琛等人都被邀请,秦梧薛定鲁也在其中。妙妙和阿布姗姗来迟,广场周围已是布满帐篷,侍者罗列,两人径直去了秦梧的帐篷。他和其他官员陪着康亲王去了专门为噶伦设立的帐篷。
噶伦的帐篷极大,原定有四个噶伦,因为种种原因只有索南一个人,康亲王上座他与杨琛陈和春次之,之后各路官员按品级入座,居然能坐下数百人之多。没多久索南就派人来请走阿布。
贵族学校除了藏汉文、算术之外,还要学习骑马射箭,卒业的时候按比试成绩评定优劣,所以贵族家庭都非常重视,前两个月就延请教练教导指正,还要请喇嘛前来祷祝,供奉自身所佩戴的佛像。今年应康亲王的要求多了一个射击,由于火枪已经流行,那些贵族少爷一开始的试射成绩居然颇为可观。妙妙暗忖就是自己的枪法也不见得比他们好,想起康亲王说未来是枪械为王,她收起轻视的心理,专心致志的看起来。
比赛的次序是按照卒业生父亲的官位大小来排的,妙妙意外的听见了第六代本龙虾的儿子罗桑巴桑的名字,有人在隔壁应声,原来隔壁正是龙虾的帐篷。罗桑巴桑是一个十八九岁的清隽少年,大概长得像母亲,跟胖的像座小山的龙虾完全不一样。见他拿弓的手势不对,妙妙就知道他的成绩不会太好,不由得为他担心起来。果然,第一轮他就耷拉着头回来了,龙虾此时正在噶伦的帐篷里,这里没人可以指导他。不过妙妙很怀疑龙虾的水准,想了想就起身过去,直到第二轮开始才回来。
张英堂奉命陪着妙妙,原本跟她八卦这些天拉萨的趣事以及薛定鲁和德秀悲催的相亲历程,见她专心看比赛,他觉得无聊,就转到后面的仆役的帐篷去找人喝酒。
第二轮比赛完,罗桑巴桑直接到了妙妙的帐篷里,原来他练箭一直觉得不顺,这次终于找到了感觉,成绩比上次要好些,妙妙又教他多练了一会儿,直到第三轮开始。
张英堂拎着壶酒出来却不见了妙妙,一开始他还不担心,毕竟就这点大地方,结果问了一圈,那些小兵都没看见妙妙去了哪里,他心下着忙。正好罗桑巴桑比试完也过来找人,虽然射箭还是垫底的成绩,但是比以前好了很多,于是想继续求教妙妙,见状连忙说道:“在这找人还是找拉萨人问比较好。”他叫来自己的手下,吩咐一声,那人应声而去。
那人转了一圈回来附在罗桑巴桑耳边低语了几句就退下了。罗桑巴桑朝张英堂点点头:“在龙王潭边上,说是一个叫沙朗的甲本(连长)带她过去的。”龙王潭在布达拉宫的后面。
沙朗?那是原来中甸的土匪头子,现在被索南收拢在手下,据说在路上阿布还射了他一箭。张英堂吓了一跳,连忙叫住一个送东西进大帐的侍者去找阿布和薛定鲁。没多久,阿布和薛定鲁急巴巴的赶出来,后面跟着赵霁云。
听说妙妙跟着沙朗走了,阿布脸色发白:“沙朗的父亲是噶木龙。”
别人不知,薛定鲁却是知道,噶木龙是阿布父亲的大管家,正是死在秦梁的箭下,而后沙朗的母亲改嫁,他被流放。他瞪了阿布一眼,叫上一些人直奔龙王潭而去。罗桑巴桑正是好事的年纪,左右无事,连忙也叫上自己的随从去看热闹。
只见龙王潭边垂柳依依,妙妙和一个戴着狐皮帽的大汉分据两端正在说话,听见响动转过来,两张脸上满布煞气。张英堂心里一跳,这个十姑娘素日里言谈无忌,笑容可掬,没想到虎起脸来也能骇人。
“沙朗,你要干什么?”阿布大步上前喝问。
“小主子。”那大汉连忙弯腰行礼,阿布不理会他,扯过妙妙怒道:“怎么敢一个人跑来?”
妙妙的眼睛盯着沙朗,缓缓地将手中的柳叶镖收回袖笼:“我什么时候怕过他?”她的飞镖还留在那所溪边的小房子里,身上只有两把。薛定鲁已经去信叫人去取。
薛定鲁和赵霁云等人打量着这个闻名中甸的匪首,他长相甚是粗豪,眼里却满是狡黠。与薛定鲁那种须发皆张的不修边幅不同,他的胡子头发都是用酥油保养,连络腮胡子都有人专门修剪出形状来,非常讲究。
一路上妙妙黑着脸不说话,众人习惯了她叽叽喳喳的炒热气氛,阿布一向在外人面前惜言如金,赵霁云和张英堂都是外人,见薛定鲁都不吱声,不好多说什么,气氛变得沉闷。
回到赛场,阿布跟着妙妙进了秦梧的帐篷,见只剩下他们两人,阿布问道:“沙朗跟你说什么?”
妙妙闷声回道:“没什么,不过是想叫我劝你跟着索南罢了,以免他们这些旧部下左右为难。”
阿布还想问,妙妙不耐:“沙朗不敢杀我,否则不会站得不远不近。”
“别担心这个,我不会留在拉萨。”妙妙难得发脾气,阿布担心起来。
“你想留没人拦你。”妙妙话里有话,“如果你想做什么,也没人能拦得住不是?”
这时罗桑巴桑窜进来叫道:“那个沙朗回头去见了格西瓦家的江央啦。”
妙妙冷哼一声,对罗桑巴桑却换了副笑脸:“罗桑啦,成绩怎样?”
“还是一样,最后一个,被他们嘲笑了一顿。”罗桑巴桑有些丧气,“不过我的射击成绩还好。”今年总算有一样不那么丢脸。见阿布冷冰冰地看着自己,罗桑巴桑脖子一缩,识趣地挥挥手:“妙妙,明天教我练箭,说好了哦。”外面却传来按名次领赏的声音,听见一个个名字宣读过去,罗桑巴桑觉得没面子,灰溜溜地走了。
见他走了,阿布很认真地看着她:“沙朗想劝我娶江央白姆?我不会的。”他还想说什么,却见妙妙低下头,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见长长的睫毛像两只蝴蝶的翅膀在轻轻颤动。
妙妙闷了一会儿觉得没趣,懒懒地说:“沙朗倒不想你娶,是他想娶江央白姆,只是不知道格西瓦家的门槛他能不能迈得过去,想让你为他在索南面前保媒,不过罗桑巴桑说他回头就去找了江央白姆,看来这次江央白姆是想找他除掉我这个障碍吧,可惜所托非人。”
“就为了这个?”阿布愕然。两人中间横亘这杀父之仇,妙妙与沙朗每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阿布也没深想:“只是格西瓦家毕竟是个老贵族,虽然势力大不如前,但是树叶掉光了,树干还在,沃丹啦可能看不上沙朗这种身份。”
“再低也比朗生高贵些,差龙家的上门女婿还是个工匠呢,再说了,你管这个干什么?那个江央白姆也是个不知好歹的,早知道我懒得给她解围,让她丢这个脸好了。”妙妙觉得那个姑娘真是讨厌,抢不过就使阴招,可惜沙朗自有想法,想驾驭这样的男人除非自己足够强大,否则只会成为男人的过墙梯。
“沙朗心大的很,当初要不是他跟格桑和郎刚一起服苦役,我绝不会让你救他。他还说……”妙妙迟疑了一下,定定地看着阿布,“他还说‘宁为朋友脚下土,不做仇人掌上珠。’阿布,你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