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有小额娘挡着,歆儿估计别人不会看到她,便抬眼偷偷的瞄了一眼四周,但见正对门的高堂之上一个鎏金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字,“荣安堂”。后面还有一行小字,歆儿只是瞄了一眼,没敢仔细看,自是不知道写的是什么。匾正下方,一副猛虎下山图画的惟肖惟妙,再抬眼看去,但见屋内的东北角处,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多高青绿古铜鼎,铜鼎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稳如山岳,燃着的香片散着几缕青烟,青烟飘渺中,歆儿只觉得整个屋子的空气都隐隐蕴着古朴凝重的气息,让人不由得正襟危坐肃然起敬。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圈椅此刻已经坐满了人,清一色的女子,看着这些女人的年龄和打扮,皆已经是媳妇装扮,想必是府中各房的正妻。虽然她们穿戴自是各不相同,神情却如出一辙,皆是一脸的肃然,大气不敢喘的模样。
歆儿将头狠狠的低下,这哪里是过年啊,简直就是三堂会审。无形的压力袭来,歆儿隐隐有些不安,悄无声息的向她小额娘的身边凑了凑,歆儿伸手勾起了小额娘的手指,她想让她小额娘觉的此时她并不孤独。
歆儿刚拉到她小额娘的手,忽然闻得厅堂之上一声低沉而有威严的冷声传来:“你知错?你燕氏何错之有?”
这一声说的极其冰冷,无形之间却好像泰山压顶,吓的歆儿身子一颤。是,她来自现代,她也承认自己年龄比在坐的很多人都大,但是她从小到大在家里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父母连大声呵斥都没有过。在公司,她虽然不是什么精英骨干,但也是左右逢源的主儿,哪里经过如此骇人的场面。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包住自己的小手,歆儿心里一暖,感受着小额娘传来的温度,惊慌的心奇迹的冷静了下来。
歆儿刚刚松一口气,便又听得头上传来冷冰冰的声音,不过这次却颇有语重心长的意思说道:“我老太太也是过来人,知道你燕氏眼高的很,董鄂府你不放在眼里,不过,既然嫁入我董鄂家,生,你便是董鄂家的人,死,就是董鄂家的鬼!歆儿还小,你好歹给她做个好榜样。”
“额莫克教训的是,尾伦知错了。”从始至终,燕舒都表现的极其平静,不管老太太如何讽刺,皆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老太太看了燕舒半响,伸手端起一杯茶,用茶盖撇了撇茶末,轻轻抿了一口,不仅皱了眉头,忽然将茶杯啪的一声摔到了桌子上,厉声喝道:“这是谁泡的茶?不知道我饭后不喝六安茶的吗?”。
听老太太这么一问,立刻便有婢女跪下惶恐的说道:“回老太太,是,是……”
“是谁?什么时候变磕巴了?”老太太越发的抓狂,不由得的提高声音质问。
那婢女回头担心的看了燕舒一眼,才诺诺道:“是,是玉宁!”
“哪个不知道好歹的婢子,给我叫进来!”
话音刚落,便有人一路小跑的出去,片刻后,再回来的时候,身后已经多了一人。
玉宁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地叩首,带着哭腔哀求道:“请老太太开恩,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是听了红蕊姐姐的话,才弄错的。”
“老太太,奴婢自小服侍您,什么品性您知道,奴婢打小就跟了老太太学着如何做人
处事,若是奴婢做了这般坏人的事情,岂不是打了老太太的脸,即便是我红蕊再混,也不能做给老太太脸上抹灰的事情啊,还请老太太给奴婢做主,还奴婢一个清白。”红蕊一听玉宁提到了自己,连忙从旁走来跪在玉宁身旁,边哭边说着,说完斜了一眼玉宁后,当即叩首不起。
玉宁一见此情形,心中便已经有了数。最近因为忙和大小姐省亲的事情,府里缺少人手,因为她是燕舒的贴身丫鬟,一般时候,很少与老太太这边走动,所以燕舒回家的时候,她倒清闲的很。如此一来,红蕊便去她叫来帮忙,她本是不想来,但是耐不住红蕊的再三游说,又想着给她家小姐打探一下老太太屋里的情况,便应了事,来此帮忙。
因为今儿是年三十儿,又要打点省亲的事情,又要安排年夜饭的事情,红蕊忙得喘不过气来,只得叫玉宁帮着她给老太太沏茶。
那茶确实是红蕊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如此弄得,她不知道老太太口味,便依话做了,不想却是在这里摆她一道,这些人定然是不敢拿燕舒如何,现在便杀鸡儆猴,拿她下手,她又怎么能让这些人得逞?
如此想着,玉宁心中憋了一口气,叩首说道:“此事与任何人无关,是奴婢愚笨,不知道老太太喜好,请老太太责罚。”
燕舒看了玉宁一眼,虽然这丫头不是从小伺候她的,但从她嫁到董鄂家开始,便跟着她,虽然平日里有些心粗,但是心却向着她的。
不待老太太开口说话,燕舒向老太太低头叩首道:“额莫克息怒,是尾伦教导无方,还请额莫克不要跟一个婢女过意不去,要责罚,就责罚尾伦吧!”
“你!……”老太太气得一甩手,过了好半响才缓声接着说道:“今儿是年夜,万事且放置一旁。”
“谢额莫克!”燕舒又深深叩首。
“不过,燕氏,有句话我老太太不得不说,你先是糊涂的让歆儿差点丢了性命,现在又管教出一个行事,品性都差的下人来,我真担心歆儿一直跟着你,你会教出个什么样的女儿来!我们董鄂家的女孩,将来都是要选秀的,如此教育怎么得了,我看—”老太太长长的托了话音,好像在斟酌该如何说,过了半响,方开口接着说道:“我看就先让乌雅氏替你带歆儿吧!”
歆儿从进来就乖巧的跪在燕舒身后,冷眼看着屋内的闹剧,这些场面是电视剧里面演的烂的不能在烂的剧情,没想到今天她竟然有幸亲自体验了一会儿。正在她走神儿的时候,忽然听到老太太提到她的名字,她连忙收了心神,仔细听着,生怕漏过什么,当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她并不担心乌雅氏会把对她小额娘有成见,发泄到她的身上,真正让她担心的是她小额娘会如何反应,答应了,那相当眼睁睁的将女儿让给别人管教,失去寄托。不答应,老太太那里她又该如何说?亦或是,她这个身份有些古怪的小额娘会有别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