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点了点头，示意沈安松一旁坐下，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歆儿：“抬起头来！”
待歆儿抬头的时候，老翁不仅仔细的瞧去，乌黑的头发还半长不短的，紧紧贴在头上，白女敕女敕胖乎乎的小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虽然不笑，但是天生一副笑模样，让人看了就生不起厌来。从这个孩子长这么大，他是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端详他这个小孙女，倒也不是他有多重男轻女，在他看来，不管男女，能为家族牟利便可，只不过他不甚喜孩子，所以不管是孙子还是孙女，他都很少认真亲近。许是他年轻当兵的缘故，身上带着些许戾气，这些孙儿辈的也都不太敢跟他靠近。像今天这样的说话他还是头一遭经历，而且小孙女还说的头头是道，真是合了他的心意。
越是何意，他便越想看得更多，这也是当年做统帅的时候做下的毛病，他看中的，必然要在磨练一番，才能放心。
老翁看了半响，才出生问道：“你何罪之有？”
“回玛法，《女戒》第三条有言道：‘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兵法乃男人丈夫所学之物，孙女不该看，不该听，不该问，更不该与玛法共演沙盘！”
“胡说！我满人天生就是马背上的儿女，哪里来的什么女以弱为美？都是放屁，我就瞧不上汉人这点狗屁东西！歆儿，你记住，别说是兵法，以后你还要学骑术，还要学射箭，舞剑，咱们不能进了中原，就忘了本，净学些汉人的东西。”
“是，孙女定将玛法的教训谨记在心，不敢有半点忘却！”歆儿乐颠颠的向老翁叩首，原来这满人的女儿家根本不需要裹足绣花，不禁可以骑马，还可以学些武艺，这对歆儿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她就亏在自己不会武功，才会被一个小丫鬟胁迫，这样惨痛的教训，歆儿自然是铭记在心。
“起来吧！”老翁轻声唤了歆儿站起，才又看向沈安松：“先生今日为何事而来？”
沈安松连忙起身拱手：“小人其实是为歆儿而来！”
“哦？”老翁不禁诧异，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歆儿。继而又问：“歆儿在学堂可犯了什么错误？”
“没有，没有，歆儿乖巧的很。是这样，这几日小人都见歆儿无精打采的，还嚷嚷着什么腕股入药。问了才知道是二公子的小夫人燕氏重病在身，歆儿挂念才会如此。小人没想到老翁教导如此有方，歆儿小小年纪就孝顺至此，让小人诚感佩服，正巧小人家中有一兄略懂医术，所以……”
“有这样的事情？涛鸿？”老翁看向自己的大儿子
“回阿玛，我也是这几日才听内人说起，好像确有此事！”涛鸿连忙起身恭敬的回答。
“让沈先生笑话，向来都是内人管理这些！”老翁笑道
“老翁过谦，老翁乃真英雄，怎可让这琐碎的事情缠身？”
虽然明知道是拍马屁，但是还是听得老翁极其顺耳，老翁不由笑道：“涛鸿，难得沈先生有心，你便带沈先生去看看！”
“玛法，孙女斗胆，有以请求！”歆儿待老翁话音刚落，便跪置堂前，朗声说道。
“你且说来听听？”
“玛法，请您陪着沈先生一道前往可好？孙女怕……”
“怕什么？”
“怕沈先生还没看到额娘，先被撵出去了！”
“莫怕，玛法会传话下去，一定让沈先生给你额娘看看的！”
“玛法，歆儿听说有人私设刑罚，所以……”其实歆儿根本不知道小额娘是否受刑，但是那天看到玉宁的模样，歆儿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即使没动刑罚，小额娘过的也绝对不会好。她知道老翁最恨家中私自内斗设刑，而家规上也白纸黑字的写着，为了将老翁请去，歆儿只能在赌一次，她只企望老天能在帮一把。
果然如歆儿所料，老翁一听私刑两字，当下变了脸色，腾得站了起来：“不得胡说！”
“玛法，我没有胡说，我有证据，我娘的贴身丫鬟逃了出来，将此事告诉了孙女，今日孙女怕打草惊蛇，没敢带进来，只求玛法做主，能救我额娘出来！”说着，歆儿已经是声泪俱下，抽泣了几下，歆儿继续说道：“玛法，咱们满人向来胸襟磊落，孙女虽然不才，但是也学得几分，若是孙女没有几分把握，怎敢在玛法面前信口齿黄，孙女再此向佛朵妈妈发誓，若有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顶，不得好死！”言罢，歆儿低头叩首。
老翁见歆儿说的句句真情，心中不禁几分信服，他本就是特别讨厌私刑，而且对方又是皇上赐的女人，哪怕只是一个妾氏。若是这样的事情传到了皇上耳中，可就担待不起了，不管是真是假，必须亲自看上一看。
老翁看了眼身边的大儿子道：“走，去看看！”
涛鸿见阿玛板着脸，吓得战战兢兢前头带路，沈安松也没有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情况，自己不过是发了下善心，就被拉进了浑水，被一个4岁的女圭女圭摆了一道，心里郁闷至极，但是老翁没有发话，他又不好离开，只能也跟在身后。
老翁直奔鄂硕的院子，刚一进门，就见乌雅氏已经迎了出来，可见早已经有人通风报讯。
乌雅氏盈盈上前福了福：“阿玛，不知道……”
“燕氏在哪来？”不待乌雅氏说完，老翁冷声问道
“阿玛，燕氏得了恶疾，此恶疾传染，阿玛还是不要看的好！前些日子燕氏的那个随嫁丫鬟就是背着病活活折磨死的。”
“恶疾？那正好让沈先生带来的大夫看看！”言罢，老翁回头：“沈先生！”
原来沈安松早已经派人回去叫了自己的结拜义兄过来，此刻已经到来，沈安松听到老翁喊，连忙向乌雅氏笑道：“还请带路！”
乌雅氏当时听得老翁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慌了神儿，此刻听得沈安松如此说，更是脸色顿变：“阿玛，已经给燕氏请了大夫，开了方子，就不用看了吧！”
老翁本已经相信了乌雅氏的话，毕竟对方是自己的儿媳，他一个老公公进去看儿媳多有不便，虽然满人豪放不拘小节，但是毕竟有外人在场，而且还是个汉人，该注意的，也应该做做样子。
但是乌雅氏再三推迟，引起了老翁的怀疑，又见乌雅氏脸色突变，顿时了然，怒色喝道：“还不带路？！”
乌雅氏吓的身体一颤，但是却没有要带路的意思，乌雅氏换上满脸的笑容对老翁说道：“阿玛先进屋喝口热茶，媳妇这就带沈先生她们去看燕氏……”
“站住！”老翁忽然的断喝，吓得乌雅氏又是一哆嗦，正悄声的走到大门口的丫鬟直接吓得跪倒在地。
“你这是去哪里？”老翁转头盯着那丫鬟质问
“回，回老翁，奴婢，奴婢去，去看看厨房！”
“你们都给老实的呆在这里，一步也不许离，涛鸿，叫人给我看着，要是这院子有人离开半步，就给我打断她的腿！”
“是！”董鄂涛鸿连忙领命，吩咐下人。
老翁此刻是怒不可遏，冷眼看着乌雅氏：“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带去？”
乌雅氏早已经被老翁吓得双腿直颤，听得老翁冷喝，只能诺诺的答应着，连忙一路小跑的前头带路，谁知道腿已经吓软了，前脚还没站稳，双腿一软，当即跪在了地上。这一跪结结实实，剧痛从腿上传来，疼的乌雅氏秀眉紧蹙，但是却不敢出声埋怨，乌雅氏连忙起身，又前头带路去了。
这一路上乌雅氏回头几次都想说什么，但是当看到老翁铁青的脸色，都没敢开口，直到将众人待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乌雅氏才停下：“阿玛，燕氏就在里面！”咬了咬下唇，乌雅氏还是开口说道：“阿玛身子尊贵，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滚开！”老翁伸手将乌雅氏推开，一推门进了院子，刚一进院子就听得凄厉的尖叫声传来，老翁心知不好，加快脚步，绕过影壁，直穿抄手游廊。
两个看门的丫鬟老远看见来人竟然是老翁，皆是慌了神儿，其中一个拔腿就要进主院子。
“给我站住！”老翁大喝一声，人已经到了丫鬟面前，扬起袖子扫向那个丫鬟：“吃里爬外的东西，跑什么？还不带我去见燕氏！”
那被打的丫鬟慌忙跪下：“回老翁，这里并没有什么燕氏，老翁走错地方了吧！”
明明乌雅氏说燕氏在此的，而这么一个小小的丫鬟都干等睁眼睛说瞎话，老翁气得抬起一脚，直踢丫鬟面门而去。
老翁本就是练武之人，虽然因为当年保护圣上落了腿疾，上不得战场，但是平日里生活却是一点都不耽误，这一脚老翁踢的极狠，那丫鬟根本没处躲藏，整个人就那样飞了出去，头撞在了院墙上，只听得那丫鬟闷叫一声，脑袋便开了花，血溅当场。另一个丫鬟早已经吓得瘫软在地，直呼老翁饶命。
老翁看都不看，也不用丫鬟领，直接进了主院。
歆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架势，对她来说，生杀予夺握在有权有势的人手里还停留在理论和想象中，今日见了，心中震撼不已。
生怕自己落后，歆儿小跑了几步，跟上大家，刚一进院子，便听得屋内老妪声音传来：“你若还不按手印，歆儿恐怕！”
“你们把歆儿怎么样了？歆儿也是你们董鄂家的人，你怎么能如此狠心？”一个女子用间隙的声音歇斯底里的喊道。
“想歆儿不出事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你在这文书上按手印……”
“我按，我按，你们不要害歆儿……”
嗙！一声巨响，紧闭着的房门被老翁一脚踹开，猛的卷着一股寒风冲了进去。
歆儿进更着便进了门，刚刚跨进了门，歆儿便愣在了当场。
如此寒冬腊月，即使在外面站着也会觉得寒风刺骨，而她的小额娘此刻却只穿了中衣。单薄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满头的青丝被风吹的四处乱舞。歆儿心中发酸。本来细白的脸上此刻已经脏的看不出了模样，只有那双眼睛红得骇人。再向下看去，歆儿更加难以接受，大理石的地面上，带着鲜血的拶子静静的躺着。移开眼，歆儿的目光落在了小额娘露出的手上，那触目惊心的红映了满眼，眼中的泪花再无法忍住，一滴跟着一滴滚落了下来。受了这样的大刑，小额娘都没有承认，但是却因为她，而放弃了自己的清白，这是怎样的恩情？
歆儿只觉得心好痛，好像有一把锉在自己的心上来回的锉着。
几度张开了嘴，却发不出声音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中，下不去，上不来，歆儿努力的牵动嘴角，她想对她小额娘说，说很多很多话。
“小额娘，我不是你的歆儿，你的歆儿早已经死了，你不值得的！”
“小额娘，你可知道，你这一承认，以后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额娘，那么重的刑罚你都没有屈打成招，怎么可以因为我而毁了清白？”
“小额娘，你真傻……”
然而，这许多的许多，盘亘在心中却无法说出口，歆儿张开口，反反复复，只能喊：
“额娘，额娘……”
“歆儿，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燕舒不敢相信的看着站在门口已经哭得跟泪人儿般的孩子，一直以来，即使用了大刑，都没有哼过一声的她，一把将歆儿抱在怀中，终于哭了出来。
此刻老太太已经愣在了当堂，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老翁会来此，直到老翁怒喝一声，老太太才回过神儿来，噗通跪倒在地。
“老爷子，实在是燕氏做出了有辱门风的事情，她又嘴硬得很，所以，所以……”老太太说到此，已经不敢再多说，只是跪在地上将头扣在地上，不敢抬头。
正在此刻，一直站在后面的乌雅氏也连忙跑到前面噗通跪倒：“阿玛，额娘句句属实，尾伦有人证。”
－－－－－－－－－－－－－－－－－－－－－－－－－－－－－
总有一天，本猪，不，是本珠会让整个大陆的魔法师——Orz！！！
N年后，懒洋洋的斜靠在华丽的皮椅上望着对面那位=。=这话我有说过吗？
∷－∷－∷
话说~小紫做封面的手艺越来越厉害了哈~
哇咔咔，还要谢谢为咿呀挖到美图的朵朵童鞋，╭(╯3╰)╮么
黑魔法俱乐部102585118
敲门砖，书中人名[bookid=1474839,bookname=《掌上明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