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松见如此光景,早便拉着自己的义兄向董鄂涛鸿辞了行,溜之大吉。而一直跟在歆儿身后而来的菱角也不知道何时离去,此刻亦是不见了踪影,偌大的屋子当中,只剩下了董鄂自家的人。
老翁一撩袍子,坐于正坐之上,冷眼将跪在地上的妇人们横了个遍,按理说,这媳妇婆子的事情他不该插手,但是单单这个汉女的身份特殊,又是关乎门风的事情,他又不得不管。
老翁看了眼小声啜泣的娘俩,沉声说道:“涛鸿,将歆儿带下去。”
歆儿闻声连忙从小额娘的怀中挣月兑出来,模了下眼泪,双膝跪地:“玛法,孙女不下去!”
“胡闹!涛鸿,还不将歆儿带下去?”
歆儿不愿意,一边躲着,一边倔强的看着老翁,这个时候,燕舒也温柔的说道:“歆儿,你乖,娘不会有事的,你乖乖的跟阿牟其出去。”
就在涛鸿马上抓到歆儿的时候,歆儿一闪身晃过涛鸿,大声喊道:“玛法,咱们满人不能进了关就跟着汉人学懦弱了,玛法,您不是常教育孙女们敢于面对现实,勇于接受现实才是真的董鄂家的儿孙吗?您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老翁本来就是一副直爽的性子,又从军那么多年,说话做事雷厉风行,所以对豪气的人更是能看上眼。怎奈他这样一个汉子,生出的儿孙没有一个对他脾气的,虽然二儿子,三儿子也都是猛将,但是不论长相还是处事,都稍显斯文,好不容易三儿子稍有些像,谁知道出门学艺几年,竟然学得个浪荡不羁的模样,让他看都不想看一眼。此刻听了歆儿的话,不仅觉得精神一震,再次重新审视了歆儿片刻,就在众人以为老翁要发怒的时候,却忽然听到老翁说道:“好!我董鄂家的儿孙就应该有这般魄力,不过你不要后悔,这路是你自己选的,你就要承担一切后果!”
“孙女谨记在心!”深深行礼,歆儿一脸严肃的退到了大厅的旁侧,乖乖站立一旁。
老翁见状,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欣赏,心中对歆儿的喜欢也是快速的增长。
小小的插曲并不能缓解屋子里面的凝重气氛,老翁瞄了乌雅氏一眼:“既然有人证,就带进来吧!”
“是!”
乌雅氏回头起身向门外喊道:“红儿,将花公子请进来!”
话落不多时,一个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抬头见老翁在,连忙弓着腰,拱着手,满脸堆笑的说道:“小人花庞柳在这里给老翁,老太太请安了。”
老翁最是看不上这样的人,脸色铁青的看了眼花庞柳,看向乌雅氏:“就是他?”
“回玛法,正是此人!”
“你胡说,这个人前几天还来找我额娘借钱,被我娘哄了出去……”
“歆儿!”
歆儿还没有说完,忽然听得玛法叫她,歆儿知道自己犯了忌讳,连忙跪地叩首:“玛法,孙女知错了,但是孙女所说句句是真,还请玛法明鉴!”
“阿玛,歆儿还是个孩子,不适合在这里,还是让她……”
“怎么,我做事情还要你教吗?”。老翁冷冷的截断乌雅氏的话,质问道。
“尾伦不敢!”乌雅氏吓得连忙跪地。
老翁轻咳一声,看向老太太说道:“你且起了吧!”老太太不敢多言,连忙起身,站到一旁。
老翁这才开口问道:“花公子,你今天所说的每一句都与你性命攸关,可想好了在说!”
“那是自然,小人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在老翁面前说假话啊!”说着,花庞柳色迷迷的回头看了燕舒一眼,立刻回过头来,嬉皮笑脸的将事情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
原来,这男子姓花名庞柳,是燕舒的一个远房的表哥。因为两家住的不远,走动上自然频繁。大人们的亲近让孩子们也彼此热络起来,这花庞柳与燕舒打小便在一起读书,玩耍,也算是青梅竹马。只是当二人知晓人事之后,花庞柳几次三番的向燕舒示好,燕舒自然是高兴无比,只是碍着父母无法许诺。不想这天下到处是棒打鸳鸯之人,还不等花庞柳夺得功名,燕舒的父母已经将她许配了人家。
这个消息对于花庞柳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让原本积极上进的他不思进取,整日里混在烟花柳巷之中,久而久之,花庞柳便与燕舒疏远了很多。
因为害怕心痛,花庞柳便避开燕舒,不再相见,这一躲就是五年,不曾想这次燕舒的母亲病危在床,他本是去探病,无意间竟见燕舒躲在凉亭里面偷偷的哭泣,花庞柳本想避开,却听得燕舒哭声凄惨,一时心中不忍,走进去安慰。
这一安慰却使得他知道他心中的小表妹过得不好,二人久别重逢,再加上心中悲伤,不知不觉竟做了逾越的事情。燕舒害怕事情暴露,又不愿意再回到婆家,花庞柳心中又怜又爱,最后二人商定,由他登门来求老太太,让董鄂家休了燕舒之后,他们在双宿双fei。
老翁认真的听完花庞柳的陈诉,挑眉问道:“哦?花公子,你此番话可当真?”
“自然是真,小人若有一句虚假之言,必然天打五雷轰顶,不得好死!”花庞柳见老翁不信自己,连忙发了毒誓,以表自己的真诚。
“那我倒要请教一下花公子,燕氏何时何日进得我董鄂家?又是谁去接的花轿?”
花庞柳微愣,其实他跟燕舒也不过是表兄妹关系,但是因为他们家从商,而燕舒家中乃是书香门第,燕舒家中看不起他们家,所以即使有亲戚,也走动的不是很频繁,他也不过知道燕舒嫁到了颇有名声的董鄂家。商人就是商人,花庞柳也只是少愣一下,便假装悲情道:“老翁,您这不是往小人身上撒盐吗,哪个男人愿意回想他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的场景……”花庞柳假意的哭了两声,又拱手说道:“老翁,我表妹在这里过的不痛快,请求老翁将她休了,成全我们吧!”
老翁一直都冷眼看着花庞柳自演自唱,直到花庞柳跪地的时候,老翁深深的叹了口气:“是啊,一个男人没有办法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别人,真是窝囊透顶,那么窝囊的日子,哪个男人都不会忘记的!花公子,也不是老翁我心狠,若是你说了那日子,便说明你时刻都没有忘记过燕氏,我老头子再糊涂,也不会棒打鸳鸯,定然成全你!”
花庞柳没开咋的瓜子眼眯成了线,黑豆一样的小眼睛滴溜溜的直转,目光下意识的朝着跪在他身旁的乌雅氏看去,但是却见乌雅氏只是低着头,并不看他。
花庞柳没辙,抬头笑道:“老翁果然与别人不同,就是有大将风度!小人佩服佩服,小人在这里代我表妹先谢过您了!”说着,竟真的磕头叩首。
“表哥,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念着我。”燕舒忽然柔声插话,惊得所有人都看向她。燕舒却好像没有看到般,自顾的继续说道:“我还记得那一天下着雨,雨很大,打得盛开的桃花落了满地,你就站在桃花树下,那样痴情的看着我的花轿!”燕舒抬起头,哀怨的看着花庞柳:“表哥,你等我多少年了?”
燕舒忽然这么柔情万种的看着花庞柳,看得花庞柳顿时觉得骨头都酥掉了,下眼睛转了两个圈,笑吟吟的说道:“表妹,你嫁了多少年,我就等了多少年啊!”
“那你还记得董鄂鄂硕引我上轿的时候,我回头看你的那一眼吗?”。
花庞柳稍愣,他不是傻子,燕舒忽然好像变了个人儿一样,定然想套话,他怎么可能上当?但是这个问题却是问的很是巧妙,他答是的话,万一燕舒说当年根本没看他那一眼,岂不是就穿帮了?若是回答不是,那就等于否定了他对燕舒用情深重的说法。花庞柳眼珠一转,苦笑了一下,又深深的叹了口气,才冲着燕舒说道:“表妹,表哥对不起你啊!当年我就不应该看着你被董鄂鄂硕接走啊!”说着,假意的提起袖子沾了沾眼角,还不带他的袖子拿下来,却听得头上一声大喝:“大胆狂徒,真是吃了豹子胆了,竟然敢来我董鄂家撒野!”
花庞柳错愕的看着忽然发飙的老翁,还不明就离,忽然又听得老翁喊道:“来人啊,给我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撵出门去!”
花庞柳到此刻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他哪里知道,燕舒乃是皇上赐婚,而因为各种原因,燕舒出嫁的时候,鄂硕根本没有去迎娶。
就在花庞柳要被拖出去的时候,花庞柳略带哭腔的喊道:“你们这些人好不讲理,我不过是与表妹情投意合,暗许芳心,前来哀求你们将表妹休了配将与我,你们却如此蛮横,不但将我表妹折磨得不成样子,现在又跑出个男人来插手他儿子的房内事情,你们董鄂家的男儿郎难道都跟妇人般,掌管女子之事吗?……”
老翁哪里受过这样的恶气,以前在队伍中他是统帅,统领着千军万马,即使退役了之后,在家里也是一人独大,此刻竟遭人如此侮辱,气得拍案而起。
还不带老翁说话,忽然听得乌雅氏厉声喝道:“你这个泼皮无赖,竟然撒野到我们董鄂府来了,还口出狂言,侮辱我阿玛,我看不给你看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我董鄂府的厉害,来人啊!拖出去责打五十大板,轰出府去!”
花庞柳听得乌雅氏如此说,忽然觉得自己像猴子一样被乌雅氏玩弄。他之所以来董鄂府,是因为赌钱,将自己身家财产输得一干二净,走投无路之时,忽然想起他和燕舒童年还有些交情,所以这次来不过是想碰碰运气,跟燕舒借点钱,不想碰到了乌雅氏。乌雅氏得知他的境况,便跟他谈了一笔交易,只要他承认与燕舒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乌雅氏就帮他还了所有的赌债,并且许诺他在董鄂府为他找一份工作。
如此诱人的条件让花庞柳心花怒放,当下便答应了下来,现在想来,花庞柳只觉得后悔不已,没想到这个乌雅氏不但过河拆桥,在这个时候还落井下石,左思右想,花庞柳都觉得自己得了如此对待都拜燕舒和乌雅氏这两个女人所赐,心中倍加痛恨,恨不能将两个女人食肉寝皮。
既然要死,不如就拉两个垫背的。一双狭长的眼睛闪过狡黠的目光,花庞柳忽然嬉笑着高声说道:“不用问了,我和表妹早就有了私情,不过因为我不成器,所以表妹一气之下嫁了你董鄂家,不信你可以问问鄂硕,她嫁过来的时候是否还是清白之身!”花庞柳说完,得意的看了一眼被自己起的险些昏过去的燕舒,又扫了一眼乌雅氏,接着说道:“我本是来找表妹借钱的,却遇到了她!”说着,一指乌雅氏。
“你,你胡说什么!”乌雅氏脸色顿变,抬手一指花庞柳颤声质问。
“我哪里有胡说,不是你让我将实情说出,将我表妹至于死地,你还说什么我表妹抢了你的夫君,只要我帮你除了她,你便帮我还了赌债,还要与我共赴巫山yunyu……”
“你胡说,你含血喷人……”乌雅氏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叩首道:“阿玛,休要听他胡言,尾伦就是在糊涂,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阿玛您给我做主啊!”
歆儿冷眼看着乌雅氏,真是自作自受,恐怕她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吧!歆儿心中冷笑,正想的出神,忽然眼前黑影一晃,下一秒,歆儿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提了起来,一把冰凉的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原来是花庞柳见自己已经走投无路,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乌雅氏的身上,左右同时抡起一掌,直推驾着他的两个下人,这两个下人不防备,竟被推得趔趄倒地,花庞柳趁着这个空挡儿,冲到离他距离最近的歆儿身旁,抽出他一直戴在腰间的匕首,将歆儿挟成了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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