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韵怔怔的,有些不能相信,“你是说,月婵,疯了?”
诣尘呼口气点点头。
便又觉得天昏地暗起来,璃韵闭着眼睛,感觉那些悲伤再次凝成水珠,马上就要从眼眶里滚出来了。
“都是我害了她们,我嫁进来不过一月未到,却已是有两条人命背在身上了。”
诣尘便搂紧了璃韵,“说的什么傻话,她们不能说是咎由自取,也是心怀鬼胎,与你什么相干?”
璃韵心里已是苦不堪言,忽又觉得,自己顶了前世的身子活了过来,却还不足一月便一人死一人疯,不知今后的路是否还走得。
五爷喂了璃韵几口绿豆薏仁粥,璃韵是勉强着才吃了几口,先前刚醒过来的那种神清气爽早已不见。
老爷身边的丫头玥儿来请五爷,诣尘心想必是那蒋哲涵之事,便嘱咐了锦钏流月好生的伺候璃韵吃完,便去了老爷那里。
璃韵已是没了胃口,坐在那里出神。
流月收拾了碗筷,锦钏替璃韵挽了个舒适的发髻,说道:
“女乃女乃病着时,大少女乃女乃打发梅屏每日来看女乃女乃,送了两包参片给女乃女乃含着。三少女乃女乃因为小月,不便前来,遣了香茹给女乃女乃送了她们自制的茉莉香料来,说是能安神,我每日都给女乃女乃熏着的。二少女乃女乃是亲自过来的,因为正碰上梅屏在这里,没说几句话便走了。还有,郑姨娘遣了容唐之家的给女乃女乃送了两盆招福纳寿的珊瑚盆景来,嫦曦小姐还做了几个海棠笺拴在上面了。”
璃韵点着头应了,心情仍是不大好。
“都记好了,回头等我身子好了还要上门拜谢的。”
锦钏笑道:“女乃女乃如今病症好了许多,理应多笑笑才是。”璃韵附和的冲她苦笑两下,惹得流月和锦钏都忍不住笑起来。
安妈妈便进来回:“汪大夫来了,说是来瞧瞧女乃女乃的病。”
锦钏便卸了帘子。
汪大夫进来,自己背着药匣,身后并无小厮跟着,安妈妈便连忙接了过来。流月给搬了杌子到床前。
号了脉,汪大夫脸上神情舒展许多,“你们女乃女乃气色可还好?”
安妈妈就笑道:“不错不错,晌午醒过来的,一切都好,倒是吐了两口血,人却精神了起来,还嚷着要吃食了。应是已无大碍了吧?”
汪大夫模着胡子点头,“模着脉象应已大好,还需料理些时日,便能恢复如初了。”
锦钏去取了二两银子来,王大夫执意不肯收,璃韵的声音便从帐子里传来,“想要求先生件事。”
“五女乃女乃请说。”
“不知月婵先生可看过?”
汪大夫身子一怔,“丫头的事自是不用我过问,府上也请了大夫诊治了。”
璃韵便叹了口气。
安妈妈送着汪大夫出门,汪大夫临走前,扶着门框叹了句,“疯于未疯只在一念之间呐。”
帐子里便吸了口气,轻笑出声。
五爷回来时正与汪大夫在垂花门遇上,安妈妈便回去伺候璃韵,五爷亲自陪着汪大夫往太太那里走。
“敢问先生,内人体内的毒可否伤及五脏六腑?”
汪大夫便笑道:“尘少爷自是不必多虑,五少女乃女乃自有逢凶化吉的本领。”
五爷不解,见汪大夫故作神秘一般,便也不再多问此事,说道:“那先生可知内人体内的毒是何毒?”
“老朽也不甚知祥,只是这种症状在宫中自是有见过,是个极为稀罕的毒种。那日见了五少女乃女乃,我便差人去信,问了我一同窗好友,他擅钻研些毒种,听闻也不能解其详,只说曾是禁宫内所用。”
“先生是说,这种毒来自宫内?”五爷眼睛一亮。
“这是唯一的猜测,实不相瞒,宫内自是有外人尚不能知的毒种,还请尘少爷不要细问为好。”
五爷便点头答应。
“只是还是有一事不能解,内人何以饮毒却无事?”
汪大夫匆匆扫了眼五爷,径自往前去了,笑道:“呵呵,天机不可泄露啊。”
这边,璃韵听了汪大夫所言,心里便惦记着月婵,遂让流月为她更衣,锦钏便上来阻止。
“女乃女乃刚好,身子还虚着,哪能说动就动?万一迎了风便不好了。”
“没事,我身子已好些了。出去走走也好,总是闷在这里也要闷出病来了。”璃韵笑着,麻利的穿好衣服。
锦钏无法,只得又给璃韵披上一件孔雀绿斜缠莲子纹的斗篷。
走近后院,便能隐约听见月婵歇斯底里的叫喊声,璃韵咬着嘴唇走进屋里,梨香正喂着月婵吃饭。
倚在墙角里,鬓发歪松,脸色铁灰,那块红灿灿的红肿实在是惹人眼,嘴唇干裂的泛起白皮,嘴巴大张着便能看到嘴角有裂开的红血丝,眼睛呆滞,像是看着另外的时空一般。
璃韵见了,便捂着嘴踉跄了几步,被锦钏和流月搀着。
怎么会落至如此?
眼泪便酝酿在眼眶里。
梨香见了璃韵便皱了眉头,“女乃女乃怎么过来了,应该好生休息才是。”
璃韵摆摆手,拿过梨香手里的碗坐到炕边上。
“月婵,我们先吃饭可好?”
月婵便嘿嘿的傻笑起来,“来了个神仙姐姐,嘿嘿,神仙姐姐真漂亮……”
璃韵的眼泪便应声而落,“月婵,是我对不起你……”说完,流月锦钏便都红了眼圈,梨香早已夺门而出,蹲在台阶上嘤嘤的哭起来。
月婵已不谙世事,天真的拿着头发玩,看着半空中不住的笑,脸上的红肿处不时还流出脓水来。璃韵便拿着帕子给她擦拭。
“我漂亮吗?小的时候人家都说我漂亮,老太太还夸过我呢……哎呀,老太太说想吃海棠糕了,我还没来得及做呢……”
说着,便扯了棉被的里子,不停的揉搓着。
看着璃韵笑,“神仙姐姐也想吃?我做好了的,在那里,神仙姐姐尝尝。”
璃韵偏过头一瞧,炕边的方桌上有拿棉花团的几个球,用棉被上的几块破布垫着。
眼泪已是淹没了视线,璃韵抽泣着也是夺门而出,和梨香撞上了正着。
“为何会这样的?”
梨香便擦了擦泪,“女乃女乃晕过去的转日,月婵高烧起来,我们都连日的照顾着,生怕她醒来瞧见什么,便把铜镜水盆都收起来,谁知她趁我们休息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得了个铜镜……后来,便疯疯癫癫的说了会子胡话,我们以为是吓着了,可是几日下来都是这样,想必是……”
“月婵脸上的伤可还好?怎么还没有愈合?”璃韵也拭了泪,问道。
梨香再次红了眼圈,“每次有些好转,她都嚷着脸上痒,就不停的挠搓,等我们发现,已是现在这个样子,更是比先前更加的不能瞧了。”
“都是我害了她……”
“女乃女乃千万不要这样想,月婵不是那样的人,我们这些做丫头的哪个不想爬高枝儿了?况且月婵原是服侍老太太的,老太太在时最是喜她,才惯了她一身的娇气。”
璃韵舒了口气,又想到厨房的事,便问:“猪油那事可有什么着落?”
梨香便瞧瞧四周,悄声的说:“那日我细细的瞧了,那并非是猪油,而是牛油。”
“牛油?”璃韵便想到了黄油,想来原料是一样的。
“是,我偷偷的让人查了,府里的牛油本不多,是为大婚摆桌之时的几道菜特意预备的,后来剩了些只与大厨房存着,各院皆没有。”
“你的意思是……”
梨香便覆在耳朵上,说:“牛油和猪油并不好分辨,闻着却都有股令人发腻的味道。两者在本质上毫无差别,都可令月婵滑足,为何还要千方百计的去取牛油,而不是各个厨房都有的猪油呢?”
想法突然如灵光乍现。
用牛而不用猪……
因为猪为某种信仰,某种禁忌,是个不能碰的东西。
只有回/族才有的限制……
璃韵破涕为笑,“真真是好梨香,你可有了人选?”
梨香便无奈的摇了摇头,“女乃女乃怎么忘了,朝廷正在限制回/族势力,如若府里真有回/族的人便是要乔装的,不会轻易的露出来。况且从前也并未注意过府里是否会有这样的人,所以谁也不会去多想。”
“但是现在我们却找到一个可以巡查的地方,而且这样的人不会多,找到了便是十有八九了。”璃韵心里已定,非要找出这个人来。
“可是府里上上下下近千人,这还不算女乃女乃大婚时请来的那些短工,如今已出了事,不知道这人还寻不寻得到。”梨香分析的很透彻,不免有些担心。
璃韵思索了会儿,头又有些疼,便嘱咐梨香好生的照顾着月婵。进屋又看了下月婵,离去时盯着月婵的眸子,轻轻的叹道:“是个好出路。”
月婵歪了脑袋看着璃韵,随即便大笑起来。
锦钏和流月便扶着璃韵回了堂屋。
晚上在屋里吃了晚饭,璃韵和五爷对桌而望,吃得自在些。
一时洗漱完毕,锦钏自是把被褥搬回到婚床里,璃韵从湢浴间出来,诣尘正躺在床上看书。
锦钏和流月都睡在东间的暖阁里,为茶笼里换了开水,关紧了门窗便退了出去。
“你这书看得可好?”璃韵笑着走上前去。
诣尘便丢下书满脸的无奈,“漫漫长夜,身边如花美眷却不能碰,只有诵读青灯古卷方解寂寞啊。”
璃韵就笑道:“我的身子是还没有好,你若是耐不住寂寞还回那大炕上睡去可好?”
就拉了璃韵入怀,“你真真是个祸害人的,我竟迷你如此?”璃韵笑而不语。
忽又想到了新婚那夜的疼痛,不管之后的几次,璃韵都是忍着疼,心里恐惧万分,身上都是细密的汗,不知是出了什么缘故。诣尘虽不勉强,但是一脸怅然若失的表情,璃韵每次都看得真切。
现在身子有了病,不能够同房行事却让璃韵呼了口气,只是有些对不起诣尘,心里只想着身子快些好,那种事或许时间长了就慢慢适应了。
沉默片刻,诣尘想到白日之事,便说:“织造局那边近日忙了起来,老爷交代我要尽快回去监理。日后可能要忙上一阵子,你且与太太作伴吧。”
璃韵自是明白一些其意,偏又装着糊涂。
“我为何要与太太作伴去?”
诣尘便点了她的鼻头,“太太已决定要你掌家,你且养好身子,还得和太太学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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