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女乃女乃直起身来,拉过璃韵坐在身边,“有她服侍我自是我修来的福气。如今又有弟妹这样三天两头的来看我,我自是福气满满的。”
“嫂子说笑了,不该这样想着,太太三哥自是对你都好的,你如今只管养身子,总是这样不大好可是不行。”说完又看着香茹,“如今可还好?可否再请了大夫来看?”
三少女乃女乃就笑道:“不过是最近身子虚些罢了,调养一段时间也好了,何苦嚷得府里人都知道。”
璃韵就皱了皱眉,“嫂子怎么这样说,有了病自是要看的。倒是应该请汪大夫来瞧瞧。”
话一出,屋里便冷了几分,锦钏忙笑着接过递茶来的丫头,亲自给两人上了茶,笑道:“女乃女乃忘了,汪大夫是只管给老爷看病的。”
璃韵方知说错了话,好像显摆一样,自己生病时便能请到汪大夫来,如今三少女乃女乃一直病着,那汪大夫却是连头都没露。依稀记得四五日之前汪大夫还到府中来过,给老爷开了些时令养神的药,还顺带着问了问璃韵的身子可还好。
想来,真是辈分令人悬殊的呀。
“嫂子也别太过在屋内倦着,只管上我那里走走,心情大好了,身子也就大好了。我今带了两根人参过来,嫂子自是拿去补补,总是这样不见好可是女人千万的大忌啊。”璃韵便让人碰上了个红底云龙纹的匣子来。
“怎么能让你每次来都破费,弟妹还是拿回去吧。”
锦钏见状便塞在了香茹怀里。
香茹瞧瞧,只好给璃韵福了身谢礼。
璃韵就笑道:“你来谢我做什么,我自是给你们家女乃女乃的,如今你谢了我,难道这参给你吃了不成?”
“弟妹就只管取笑我,难道让我给你福礼?”
“嫂子哪里的话,我不过是句玩笑话,嫂子只管吃着,若是见好,我再送来些。”
香茹就撇了撇眼,转身把匣子放在了案桌上。
这时门外吵吵闹闹的,流月就跑出去瞧瞧,回来时神色紧张,在璃韵耳边耳语了几句,璃韵随即便瞪圆了眼。
“真有此事?”
流月就点点头。
璃韵便起身笑道:“嫂子这里无事我也就回去了,太太那里倒是让我问嫂子,后日佛诞节,嫂子的身子可能随去?”
“倒是不妨事,我自是会去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弟妹这样慌张?”三少女乃女乃扒着炕边坐了起来。
“没什么事,不过是送来了几株玉兰想要栽在院子里,婆子们不知道栽在哪里,让我回去拿主意呢。”
璃韵的话刚落,三少女乃女乃立刻张了张嘴,脸白如纸,气息都乱了起来。
“这倒是件大事,原我听说倚荷苑那里都是太太请风水师傅算过的,不知今日是否适合破土呢。”
“说的是,我去看看,先不陪嫂子了。”
从淇竹园出来,璃韵急匆匆的往倚荷苑赶,路上流月就觉得奇怪,“这三少女乃女乃好像特别希望咱们今天别破土似的。”
锦钏便笑道:“田夫人刚走就送了玉兰来,肯定是觉得今日是个好日子,否则为何这样赶?”
璃韵心里已是乱糟糟的,进了院门,梨香和水桃都迎了出来。
“可看得仔细?”
水桃便扯了自己的裙子给璃韵看,水紫色的裙摆上,连着勾边的花纹都褪了色,变成一幅大花脸。
梨香就道:“早两天我就瞧着厨房门外的那棵枣树为何总是蔫蔫的,虽是栽种的时间不长,到了这时节叶子居然还都卷着,黄涩涩的。今日换了海棠过去,没想到……”
锦钏诧异,不知大家所谓何事,瞧着众人竟不是来瞧院子中的那几棵新栽的玉兰,反而向着后院的厨房而去。
过了月牙门,厨房正屋所对着那棵才两人多高的枣树已经连根挖了出来,并着准备栽种的海棠立在一边。
而地面上,枣树挖出后留下的坑里,一口铁质大锅被挖了出来。
梨香这时拿了热水过来,一股脑的浇在铁锅里,那铁锅的四壁竟然就开始泛起了滚滚的白沫……
璃韵看着锅边泛起的白沫,脸色也随即应景似的惨白了起来。流月伸手扶着璃韵,璃韵才不至于太过失态。
“行了,无事人等都跟着我去前院打扫去,刚我可看见花池那里到处是残叶……”安妈妈巧言随色,给璃韵使了个眼色便带着其余些好事的婆子媳妇丫头都去了前院。
此时后院内只剩梨香、水桃、静莲、流月、锦钏,和刚刚闻讯赶来的沛香。
大家看着沛香又看看璃韵,一时都面露难色。
“无事,沛香也知道一二。”璃韵虽平静的对众人说,但是心却突突的跳得不停。
沛香就大胆直言起来,“原来我们一直暗暗搜寻那毒药为何,都找不到的原因,就是因为那毒并非药,而是锅?”
“可能此锅在烧制的过程中加入了剧毒,只要用此锅烧水,毒素就能渗入汤水之中,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梨香用头上的一根银钗探到了白沫中,银钗立刻锈色发黑。在帕子上擦了擦,有些压抑的笑道,“这种方法还真是少见,不知这锅是从何处而来。”
璃韵的身子有些微颤,但面上故作平静,唯一能够察觉的便是流月,就附在璃韵耳边轻轻唤道:“女乃女乃……”
璃韵回过神来看向水桃,水桃明白其意,谨慎的点了点头。璃韵便失了脚力,若不是流月搀着,就险些跌倒在地上了。
“女乃女乃,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锦钏的脸色也实为不好,看着众人皆能明白几分其意,而自己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却不知所措,心里就开始有些恼火,又不好表露,只的婉言问道。
璃韵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给锦钏解释一遍,就让沛香去告诉她始末。
但利用沛香,也是因为她说话直爽,而且心里对锦钏有所顾忌,断不会全盘托出,。自锦钏那日表过忠心又被沛香打乱之后,璃韵也知这几个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所以沛香自是会保留些她认为能够使自己有所价值的东西,而且锦钏最好也不知道过于详细为好。
璃韵片刻沉思之后,咬了咬嘴唇,厉声说道:“水桃,你把当日在喜船之上的所有人都列个明细给我,若是你不会写字,就让静莲帮你。”
水桃利落的点点头,拉着静莲跑到厨房里找纸笔。
又对着梨香说:“你去把事情压下来,所有见过此锅的人都要让她们把嘴闭上。”梨香明白,按急匆匆去了前院。
又拔下头上的一只扁钗交给流月,“你拿着这个扁钗去取些银两过来,做打点之用。”
转身看着树下的这口大锅,思索片刻,只得对着锦钏说:“锦钏,你把此锅藏到倚荷苑里一个极为安全的地方去,不能让任何人找到。小心些,避过耳目。”
最后,沛香看着众人都去各忙各的,只留自己,便瞪着眼看着璃韵。
璃韵只一笑,“你陪我去看月婵。”
沛香恍然大悟,马上跟上璃韵的脚步,路上唧唧咕咕出了些对策。
到了月婵那里,月婵劈头散发的窝在大炕的墙角里,眼神呆滞,一边撕着所剩无几的棉被料子,一边仰着头看着后窗,嘴里念念叨叨。
沛香瞧了瞧屋内的摆设,啧啧嘴,“女乃女乃,这里可还有什么能收拾,不过只剩个人便罢了,一会儿让薛妈妈把她塞到那个箱子里带出去也就完了。”
墙角里的月婵,身子轻微抖动了一下。
璃韵坐在炕边,不觉拿着帕子拭泪:“毕竟主仆一场,把我的衣服挑两件给她带着吧。”
“女乃女乃的衣裳怎么使得,大多都是陪嫁嫁妆,名贵的很,给了月婵,她又疯傻,还不是落在那个吴跛子手里,又能给月婵几个好处。还不如从我那些旧衣里面挑几件还算新的给她就完了。”沛香也颇为无奈的说道。
“怎么能就挑了吴跛子那一处呢?”
“女乃女乃可别难过了,月婵如今这样,毁了容貌,还痴傻,谁能要她?要不是因为吴跛子家里的那位不能生养,用月婵回去当个肚子,女乃女乃您还真以为吴跛子能善待她啊?”
璃韵就紧了颜色,“为何不早说?那吴跛子既是这样的人,怎么能让月婵去呢?”
“呵呵,女乃女乃笑话了,如今这还是托人办的呢,您以为她还是原先如花似玉的丫头呢,拉出去配人还能换回几两银子?我们不过是怕良心谴责,不能把她丢在外面,否则,现在她不知要在埋在哪个乱葬岗呢?”沛香挑挑眉眼,无不鄙夷的说。
“可是,可是这样的话,不如用一碗毒汤把她毒死,花几个钱好好安葬,她也能早去早投胎。”
“女乃女乃还嫌人命官司没惹够?要我说,给了吴跛子已经算是月婵的造化了”
璃韵叹了口气,抽泣两声,“怪只怪她不和我交心,偏偏硬撑不和我讲明,竟就苦苦一人去做那海棠糕,现在这样的下场来,我倒也成罪魁祸首了。”
沛香搀起璃韵,笑道:“女乃女乃菩萨心肠,能够保全月婵到如今已经不易了。还是走吧,我一会让薛妈妈带人来……”
“女乃女乃,饶了我吧……”
璃韵一怔,嘴角边若有似无的飘过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