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原谅了我。为什么不能让我留在府里?以女乃女乃的本事和智慧,让我留在府里没有半点困难,女乃女乃,我保证,我再不会对女乃女乃起歹意了,只要……”
留香说到了一半,被璃韵像是一整块寒冰的眸子生生的吓住了,舌头打起卷来,后半句“只要留在五爷身边”便咽回了肚子里。
想来,她再怎么宽宏大量,也不会把一个时刻要谋害她的人放在身边吧。
让她远远躲开,应该就是她最大的底线了。
璃韵像是看透了留香的心思,目光冷冷落在留香身上,“我不留你,不是因为你曾经谋害过我。到了如今,我想你也没有了这个胆量。况且你当初的事我虽沾边,但到底和我没什么缘故,刚才五爷和你聊过,我想你应该想通了。我让你出府去,是因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爱着诣尘的人在身边围着,请原谅我的自私。但是我想这是每个女人都会有的心态。”
留香听了,先是一怔,忽而脸色从恳求变成了怨恨,咬了咬嘴唇,还是说道:“女乃女乃想打发我出去明说就是了,我是有罪之人,女乃女乃想要怎样我是没的反抗的,又何苦编了这样的理由还糊弄我?”
“我哪里糊弄你了?”璃韵上前一步,觉得过于激动了,又缓和了语气,“我是诣尘的正房,我想将他拴在自己身边为何不可?”
“那女乃女乃还留下锦钏和沛香!”
看着留香瞪大的双眼,长久的黑夜生活让她眼角都蒙生了细纹,眼袋也是有的,像是曾经的卧蚕演变而来。像杏核一样水润的双眼,如今被怨恨和报复磨去了漂亮的棱角,即使她现在醒悟了,她逝去的年华也回不来了。
璃韵望着这双漂亮的眸子,兀自叹了口气。
“我不会留下她们的,只是让她们在身边再呆上些时日,等得闲了,我会为她们妥善安排的。”
留香挑了挑眼,有些怀疑,可是又想到璃韵的手段和精明,对付那几个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见璃韵好像再次看清了她的想法,留香绷了绷脸,说道:“就是女乃女乃将她们打发了。也保不住太太要给五爷安置。她老人家难不成不想抱嫡亲的孙子了?”
璃韵的目光突然凶厉起来,像是拨弄了敏感的神经,突然就怒发冲冠起来。她和诣尘房事不和,留香怎么会知道?她一把抓住留香的肩膀,恶狠狠的问道:“你知道什么?快说,你到底知道什么?”
留香突然笑了,笑得很灿烂。虽然她心里已是不再记恨璃韵,但她是如今的五女乃女乃,而她自己却是一个见不得人的丫头,她知道比不得,但是看着眼前的五女乃女乃抓狂的模样,心里却很受用。
璃韵突然想到了什么,屏着气,压低了声音问:“是不是熏香?”
留香抬眼看着璃韵,挡开了她箍住肩膀的手,往后面退去,“女乃女乃发现了?”
“是你搞的鬼?”璃韵突然发问,不敢置信的看着留香。
留香忙回过头来,瞪大了眼睛,“女乃女乃可别冤枉好人啊,我还没那么大本事。再说我也没有什么宫里下来的老嬷嬷来指教,什么香是好的,什么香是坏的,什么能让男人歇在自己身边,什么能让男人对女人没有兴趣。我是不懂的。”
璃韵不寒而栗,哽着喉咙一时说不出话来。
留香哼了一声,笑道:“淇竹园的后面是当初修建倚荷苑时撇下的一块小空地。三女乃女乃要了过来,成日在那里种些花草,还竟是些别人没见过的。她到底做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为了让三爷每日歇在她那里,可是中了不少的能够安神的丁香和天竺呢。只是自从五女乃女乃过门之后,她就改种夜来香和月季了。”
“这两种花香有什么效果?”
“我要是知道了,还能用下毒这么明显的方法来害女乃女乃?自然也用那香了,烧完了,那灰自然是倒掉了,也不会有人去注意那个玩意儿,被害的人也大多都反应不过来。”
璃韵瘪瘪嘴,口气酸酸的,“你那口毒锅也是世间少有啊。”
留香皱了皱眉,呼了口气,“那也是宫里的玩意儿,一年前有个从宫里退下的老嬷嬷带着体己东西回乡,我女乃女乃和她很熟,当时我央求了她,她才将这个锅的秘密告诉我,我请她帮我做了一个送进府来。现在可在哪了?”
“我收了,你也不用惦记了。”璃韵冷冷的说,忽而转了眼珠,问她。“现在那老嬷嬷在何处?”
留香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死了,也许走了,反正自从那口锅给了我之后她就不见了。”
璃韵无不遗憾的叹了口气,留香便勾着嘴角笑道:“女乃女乃是不是想请她进来问问熏香的事?”
璃韵瞪了她一眼,随即也点了点头。
留香就道:“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有的是,去年皇帝封了颖贵妃为皇后,她做主,将宫里那些年老的嬷嬷都放出去了。女乃女乃要是想找一个,托个人就找到了。宫里的玩意儿,她们那些老货都心知肚明,想来三女乃女乃也是找了个得力的帮手。”
璃韵嗯了一声,将头缓缓偏向一方,过了会儿,慢慢说道:“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吧,明天或者后天,我将叶天磊的事跟太太回明白了,就来送你出去。这几**不要轻举妄动,该藏好的还要藏好,我自然会派人盯着你,你也不要和我耍手段。”
说着,眼睛瞥了眼外面。“叶天磊还要在这里带上两日,你尽管放心回去就是了。”
留香一时又红了眼圈,想要再求求璃韵,咬了咬嘴唇,最后仍旧没有说出口。璃韵也没有给她机会,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诣尘坐在太师椅里微闭着眼睛,听见门响,睁开半合的眼睛望着璃韵。
“天都亮了,梳洗梳洗,去给太太请安吧。”
璃韵看看天色,没想到这一折腾。就整整闹了一夜。如今已经卯初二刻,想必太太那边也都快收拾妥当了。
“留香先呆在这里休息吧,这个时辰你也不好回去,简单歇着,等太阳落了山你再走,也免得引来不必要的事情。”
吩咐完,璃韵拉着诣尘和梨香出了西厢耳房。
梨香便怯着声音问道:“女乃女乃,我……”
“你也歇着去吧,等我将留香的事都安排好了再来安排你。”
梨香点点头,转身去了后院她歇的地方,眼角上还挂着泪。
诣尘就拉了她回房更衣,“为何还要那样吓唬梨香,你定不会为难她的。”
“你就知道护着这个那个,怎么不想想我的感受?”璃韵挑了景泰蓝掐丝缎子箭袖给诣尘换上,嘴里仍旧酸酸的,让诣尘抬起胳膊来。
诣尘的神色突然就严肃起来,搂住了璃韵的腰,将她带进婚床里来,“我知道这里面的事实在是委屈了你,但是留香毕竟随我一场,如今对你做了这等事,我不该求情,却没想到你能放她一马。这个情,我崔诣尘欠着你的。”
“你和我何苦谈欠不欠的,”璃韵帮他绑着扣子,声音柔和,“留香有留香的难处,梨香有梨香的难处,我也有,你也有。留香是女人,所以我理解她,但不是所有的女人我都理解。这一次我能够原谅留香,下一次,我未必就会这样心软了。”
诣尘慌乱的眼神一闪而过,随即哼笑一声,“你总是爱说这些言重的话,让我不知该拿你如何。这院子里的大小事不过是你在张罗。你自然有权去处置一切。你这样聪明伶俐的一个人,我如今和你许什么山盟海誓,下什么狠毒的誓言都是红口白牙,我不说,我只让你看着,让你今后再说不了这样的话来。”
璃韵抿嘴笑着,笑而不语,心里却蜜,不,像可可一样的甜。
因着诣尘这样明白她,因着留香的事也大抵过去了,天放亮了,这就是崭新的一天。
诣尘没有提早去织造局赶工,而是陪着璃韵一道去给太太请安。太太那边有荣姨娘和乔妈妈陪着,看见璃韵,叶天磊的事也就没有提,只顾着和诣尘说笑。
请过安,璃韵先是将诣尘送到了二门,封了一个10两的红包给瑞丰,答谢他昨天做了那么大的牺牲。瑞丰执意不要,将红包放在二门门口的石狮子上撒腿就跑。诣尘和璃韵对视了一眼,告了别就离开了。
璃韵让锦钏将红包收回来,转身要走,瑞丰这时又折回来,璃韵一怔,随即打趣他,“怎么着,后悔了?”然后拿着红包在他眼前晃。
瑞丰忙摇头摆手,“女乃女乃也太看不起瑞丰了,瑞丰是想起有一事要告诉女乃女乃,所以才回来。”
璃韵让他说,瑞丰却使了眼色,璃韵便往前走了几步,瑞丰躲开其他人,小声的说道:“女乃女乃,您过门第一天去请安的时候,头上可是戴着一套兰花的花钿,那簪子可短了一支没有?”
这倒让璃韵很意外,“是短了一支,你怎么知道?”
瑞丰嘿嘿一笑,“当时我和跟着爷的几个小厮都想看看女乃女乃长什么样,所以就躲在二门外一个抄手游廊的过道里看着女乃女乃。那套兰花的花钿是五爷特意找师傅给做的,是给您的定礼,所以我认得。可是前儿我陪着爷出去,看见淇竹园里一个小厮,手里拿着个一模一样的簪子,所以问问女乃女乃。”
璃韵倒吸口气,顿时心里一揪。
那簪子是她赏给福大,让他做日常打点用度的,怎么跑到了三爷那里?
难道福大是淇竹园里的内应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