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韵抬头一看,大*女乃身边的连喜媳妇正立在下面……
连喜媳妇给璃韵恭恭敬敬福了身。道:“我们女乃女乃最近身子不大爽快,请了平日里总来的大夫瞧了,说要吃血参才能调理过来,否则会落下病根。可是我们女乃女乃自己的血参吃完了,再派人去买到如今还没回来,所以想请五女乃女乃的示下,能不能先借着府里的一根半根先用着,等回头外头买办买来了,再双倍奉还。”
“你们女乃女乃是哪里不爽快了,可严重?”璃韵放下手里的茶盅,往前倾了倾身,“大嫂何时病的,也不说一声,倒是让人担心的很。”
连喜媳妇挑了下眉,笑道:“本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最近气血两亏了,所以要补补。本来我们女乃女乃是争强好胜的主儿,不愿将这事告予别人,要不是外面买办迟迟不回来,我们女乃女乃也不好找五女乃女乃开口啊。”
璃韵听着,微微点头。心中暗忖。
不过是气血两亏,用的着血参来调理吗?况且血参不是易得的玩意儿,不是花钱就能一时半刻买来的,这分明就是来试探她。太太那里刚发下话来,府里剩下的这两只血参都是要给绿棠留着生产时吊命用的。绿棠这胎,古怪得很,肚子大成那样,人也日日浮肿,太太生怕她生产的时候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太大会丢了大人的性命,这才嘱咐,府里的血参是谁也不能动的。
如今大少女乃女乃非要用这血参来调理身子,她未免也太大手笔了。
想来就是要用绿棠来试试她,对绿棠和对大*女乃哪个更在意一些。
既然这样,那不如就大动干戈好了。
“你女乃女乃的病竟然这样严重啊,需要用到血参来调理,”璃韵一脸吃惊的表情,“有没有回过太太?你们请的是哪家的大夫,到底好不好。你们女乃女乃脸皮薄不愿张扬,难道你们都是酒囊饭袋吗,要你们干什么用的?血参,那都是用来吊命的东西,你们女乃女乃严重到了这个地步,万一出了事,看你们谁担待得起!”
璃韵一拍桌子,放在靠边的茶盅就震了下来,啪啦一声碎在地上。
连喜媳妇一个激灵,忙跪下来。璃韵不理她,起身就要往外走,“薛妈妈,让这些人先散了,没什么事比大*女乃的要重要。她们不急的,就明日来回,若急,让她们未正一刻再过来。”
薛妈妈点头应了,跟在璃韵身后走出了亭子。
而那连喜媳妇半天才回过神来,忙三两步跟上去,头上却渗出了一层薄汗。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五女乃女乃会来这一出,血参给不给的事一字不提,还倒打一耙怪罪起了她。而且这会子五女乃女乃走得很急,连派个人去兰芳苑报信都没有机会,这可怎么好。
璃韵走在前面,脸上仍是焦急的神色。身后跟着锦钏和流月,也都是绷着嘴唇,生怕笑出来,砸了璃韵的场子。
路上遇到了荣姨娘身边的唐妈妈,拿着挎篮准备出府去上香。
见了璃韵这样赶,忙跟了几步问道:“五女乃女乃这是怎么了。何事这样焦急?”
璃韵心里爽快,正愁着这件事没法善后呢,就来了帮手了。唐妈妈是荣姨娘身边的人,自从绿棠怀孕养在太太那里,太太也不再理家,荣姨娘每日都是要在那里耽搁些时候的,或帮着料理绿棠,或陪着太太解闷。
她这时候去上香,恐怕还要带着太太香油钱,所以计上心来。
“哎呦,唐妈妈,实在是恕我不能和您聊了。大*女乃那里需要用到血参来吊命了,我这急得连事情都不理了,赶过去看看,看到底是如何了。这些个下人也中用,出了这样大的事竟然都不来回,这时用到血参了才开口,若是大*女乃脸皮薄就是不肯跟我开口,万一出个什么好歹,我可怎么跟大少爷交待啊。”
一边说一边往前闯,将唐妈妈带的上气不接下气,“哦,是吗,哎呦,这可是大事。我还要去上香,等我回来,我也去瞧瞧大*女乃去,五女乃女乃就先帮我带个话吧,让她好生养病。”
璃韵也是这样的话。然后别了她,仍旧是赶赶的往兰芳苑去。不过路上璃韵使劲掐了掐手背,生怕自己嘴角忍不住的笑意被连喜媳妇看了去。
而唐妈妈看着渐渐走远的她们,不禁皱着眉笑了起来,“这个五女乃女乃,真是个活宝贝啊!”
然后转身回了浣芹坞,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太太和荣姨娘。
兰芳苑那边,璃韵刚踏进了院门,两个小丫头因为逗着玩逗急了,正你一言我一语互相讽刺调侃着,撇着眼勾着嘴,两个都是不省心的家伙。
璃韵就想借一借她们,指给屋里的大*女乃听听。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女乃女乃如今病成那样,你们还有功夫在这里斗嘴!”
两个小丫头一愣,连忙给璃韵福礼,眼睛看着璃韵身后的连喜媳妇,看见她正挤眉弄眼让她们别声张,这才咽了口气,安生的垂头立在那里。
“你们女乃女乃脸皮薄,待人善良,你们如今这样闹腾,是不是就想诚心咒你们女乃女乃啊?这都需要血参来吊命了。你们还在这里胡闹,不说在你们女乃女乃面前端茶倒水,尽你们的本分,还故意惹她生气。你们女乃女乃好性尤着你们,我可不饶。”
身后的连喜媳妇忙劝:“五女乃女乃息怒,息怒,小孩子家不懂事。再说我们女乃女乃生病的事她们在外间的也不知道。”
璃韵见她那样子,弓着背垂着脸,鬓角紧紧贴在脸颊上,好像出了不少汗。想来一是没料到她自己回来兰芳苑查看,二来也是这一路赶得及她累着了。
不过有些话。璃韵不好当着大*女乃的面讲,还需要这个人还当个“第三者”。
“唉,我说你们真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璃韵携了她的手,口气就和软了一些,“有些事是该声张的,有些事是不该声张的。前儿我那院里打更的人那件事,就是我年轻不懂事,乱张扬了,弄得府里现在上上下下哪个不知道我心狠手毒,拿着下人的命不当回事。我是怎样辩解都不管用啊。可你们女乃女乃这事,哪里就是能瞒着的,难道你还真希望你们女乃女乃过去了,你们大爷再娶个新的不成?哪里还能找到像你们女乃女乃这样好的人?你也太不懂事了。”
连喜媳妇心里发慌,不知道五女乃女乃这都扯的是哪里跟哪里啊,不过她却不好分辩,只好听着,不时点头,“女乃女乃说的是,女乃女乃分析的对,是我们疏忽了。”
“如今太太那里就等着看绿棠生产呢,府里的事大大小小都给了我这个年轻媳妇管事,我哪里能做得面面俱到?还是要你们这些得力的,在主子跟前忙前忙后懂眼色的人来帮衬。你们女乃女乃是脸皮薄,也好强,不敢去告诉太太,可绿棠毕竟是个丫头,你们女乃女乃是什么人,是崔府里明媒正娶来的大少女乃女乃,那地位是能比的吗?太太若是知道了你们瞒着大*女乃的病情,那是闹得天翻地覆的。要我说啊,一会儿我回去去下个帖子,问问汪大夫明日可有没有时间,若是有呢,来瞧瞧大*女乃的病情,咱们这样的人家,什么奇珍异宝弄不到手。先让大*女乃的病情稳下来再说。”
“这哪里使得,汪大夫是给老爷瞧病的呀。请了汪大夫过来,那太太那里……”连喜媳妇模了模额头上的汗,半笑不笑的问道。
“这你放心,有我呢。先瞒着太太……哎呀,刚才告诉唐妈妈了,唐妈妈会不会告诉太太啊?”璃韵装模作样的拍了下脑门,悔过不已,随即又咬了咬牙,说,“没事,我去应付,就说是你们担心大*女乃的安危,说得重了些,回头我去搪塞。”
连喜媳妇连忙作揖,“那就谢谢五女乃女乃了,还是五女乃女乃有本事,有能耐。”
“什么呀,我不过是比你们更担心大嫂的安危!”璃韵笑着用帕子掩了嘴,笑道。
两个小丫头在一旁莫名其妙,眨眨眼,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她们在说什么。况且,照这位五女乃女乃的言词,她们女乃女乃好像马上就要命不久矣似的。
“行了,我进去瞧瞧大*女乃的气色吧。”
走了两步,璃韵忽又停住,转了转眼珠,问连喜媳妇,“怎么这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怕不是歇着呢吧?我进去方不方便?你先悄声的进去瞅瞅,她若醒着我再进去瞧她,她若睡了,我就一会再来。”
连喜媳妇正乐得呢,忙点头应了,几步进了屋。
结果刚一撩帘子,迎面就对上大少女乃女乃,看样子是扒在这门口听了许久了。
就惭愧的朝大*女乃挤出个笑来,说:“女乃女乃,这事……您看怎么办呢?”
大*女乃面无血色,咬紧了牙关,哆嗦着肩膀像是要哭出来,可还是忍住了,半晌,叹了口气,“她这是在给我找台阶下,你去回了她吧,说我刚喝了药睡下了,明日汪大夫若有时间就来,没时间就算了,带我谢谢她。”
连喜媳妇也叹了口气,出去将事情和璃韵说了,璃韵就万般遗憾的点点头,带着锦钏流月慢慢踱着步出了兰芳苑。
梅屏执着绣扇过来搀着大*女乃回大炕那边坐着,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是在一旁无声的伺候着。
许久,大*女乃掉了颗眼泪下来,容貌清秀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萧索,“为什么会嫁进来这样一个人物,为什么呀,我来了这府里快十年,竟然就是个这么个结果,我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