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脸色愈来愈阴暗。
白若林看见有些亲朋的眼光已经被吸引过来了,连忙说,“娘,小薇她不知道您对金属过敏,不知者不为罪,她也是为了咱们白家的面子,今天是个好日子,娘,你就多包涵吧!”
老太太听了自己儿子的话脸色还是很难看,不过倒是坐下了。白若林连忙挥手,示意大家都坐。
菜品源源不断地上来,放在金盘里更是提高了档次,现在临时换是来不及了,二姨太吩咐珍珠,“把各样菜都盛一些给老太太,记住,用我房里的青花瓷盘盏。快去吧!”说完还得意地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白薇。心想,人人都说姨娘难当,这在她们家里却是错了,应该是太太难当!看太太坐的那位置,连姨太太都不如。
这顿喜宴吃了很长时间,菜比昨天的新婚宴丰富,人比昨天的多,中途紫苏好几次看不过要拉着白薇回房,但她的主子却只是笑笑,不以为然。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她们这么欺负你,你也不生气!”紫苏一面伺候白薇洗漱,一面埋怨道。紫苏年长白薇一岁,自小父母双亡,六岁那年便被叔父卖进了白薇家,自十岁开始服侍白薇,就是在医学堂那几年也不例外,因此两人感情极好,私下里说话也不太忌讳身份。
“好了,好了,都是些小事情,别再说了!”白薇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紫苏。人无欲则刚,对于白家,她统统不愿去想。
晚风习习,红烛透过纱窗摇摆不定,白薇换了一身清爽的蓝色衣服坐在窗前,面前是一杯竹叶青。
还是这样的夜晚,还是这样的清茶,还是这样的月色,只是旁边的人没了。
“小姐……”紫苏有些担心,怕白若林进来会起疑心。
白薇从怅然中回过神来,笑着说,“你放心,他不会来的。”
结婚第二天,白家老爷就冷落娇妻,白府的下人都暗自叹息,新来的太太恐怕又是个短命鬼。
身体极度的累乏,然而却总是睡不宁帖。没完没了地做着一个相似的梦,在漆黑的夜里一个人走路,没有灯,没有同伴,只是那样默默地向前走,忽然,一失足就掉进了同样漆黑而深不可测的井里,甚至能记得双手接触井壁那湿滑的感觉……在这个时候,梦就断了。
半夜时分,白薇陡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汗湿,屋子里静悄悄的,唯有外间紫苏轻微的鼾声入耳。
懒得点灯,也不想吵醒紫苏,白薇赤足下床倒水喝,她实在口渴。
蹑手蹑脚来到外厅找到水壶,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紫苏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懒了!白薇抬头四下看看,赫然这屋子的窗帘打开着,那杯竹叶青也没有收拾。
白薇坐下来一口饮尽残茶,正准备拉上窗帘回去睡觉,忽然看见窗外一个黑影似的。
“谁?”
那黑影听见声音走的更快,等白薇壮起胆子打开房门,院子里一地清冷的月光,什么都不见了。
“小姐,怎么了?”紫苏揉着惺忪的眼睛。
“没事儿,睡吧!”
然而重新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像烙烧饼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容易才挨到天亮。
涂上水粉也掩饰不了脸上的倦容和黑眼圈,白薇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禁苦笑。
“小姐,我再帮你擦些胭脂!”
“不用了!你好好收拾一下,我们吃完早饭就走。”白薇偏过头躲开紫苏,吩咐道。
也许是昨晚贪多喝了几杯酒,又吃了些冷菜,老太太已是七十岁老人,便有些抵抗不住,丫头珍珠说半夜醒了好几次,一大早就请了大夫,煎药吃了,现在屋里静养着,吩咐各房连早安都免了。
白薇听到这些舒了口气,她并不怕老太太,只是怕麻烦。
“你去请老爷来!”
“是。”
白薇在自己房里等了半天,也没见白若林过来,只好一个人来到前面吃饭。
二姨太三姨太四姨太都在,见了她也不行礼,独四太太舒云冲她笑了笑。她也不理她们,坐在下首等。
白家规矩,老爷不来,是不能开早饭的。
等了约莫有半个时辰,白若林才搀扶着五姨太来了。
“哟,怎么不吃呀?”五姨太明知故问。
“这不等着你了吗!”二姨太白了她一眼,话里有话。
“好了好了,吃饭!”白若林有些不耐烦。
吃饭的时候不说话,也是白府规矩。
白薇食之无味,只吃了点青菜。他怎么说也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但从进门来仿佛没看她一眼。
仿佛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她可以接受不受重视,但不能接受轻视。
“若林,今天是什么日子?”白薇的声音有些突然,餐桌上的动作停了几秒。
白若林终于把目光看向她,迟疑了半响,说,“今天事儿特别多……”
“那你忙吧,我一个人回去!”不等白若林说完,白薇就打断了他的话,重重撂下筷子,走出屋子。
“紫苏,咱们先走!”白薇看着紫苏疑惑的眼神说。紫苏愣在那里,新婚第三天回门是流云镇的风俗,但新娘子一个人回去的,她家小姐还是头一份。
“你走不走?”
“是,小姐。”
马车经过七八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白薇家了。
其实白薇家比白若林家里气派的多,白薇的父亲名白天齐,性子精明直爽,朋友极多。
“小姐回来了!”管家余叔忙不迭地进去传报。
“爹!女儿回来啦!”白薇一进自家的院子,看到熟悉的花草,熟悉的厅房,居然有些心酸。
“薇儿,快进来!”白天齐其实已经等候多时了,才只两天没见女儿,倒仿佛瘦了许多。
“若林呢?怎么没来?”白天齐仔细看了女儿半天,才突然发现姑爷没来。
“他,他忙……”
“什么忙,再忙也有个轻重缓急,分明是他们家里人不懂事儿……”紫苏忿忿地插言。
白天齐是什么样的人?是这一带有名的良医加良商,察言观色那是最基本的。女儿今天穿的明艳,可遮掩不住疲惫,脸上的妆也明艳,可同样遮掩不了黑眼圈。他女儿他自己了解,以她的性子,怎么会受委屈呢?难道真像别人所说,这白家是嫁不得的?但他看白若林,也实在不是奸恶之辈。
“好了,既然他忙,这事以后再说,你在家里安心住着。”
“是。”白薇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她明白父亲的话,回门的时间最长是一个月,父亲就是让她在家里住一个月。